高原到是知道,在另一時空裡,1978年在中國湖北省隨州市附近出土的曾侯乙墓中,發現了一批編鍾,數量衆多、保存完好、音律齊全、氣勢宏偉,甚稱稀世珍寶,而隨州地區,在這個時代,正是屬於楚國的領土.
不過高原只是聽說過曾侯乙墓編鐘,但並沒有到博物館去親眼一看,而在這個時空裡,高原入主代郡有七八年的時間,但也沒有鑄制過編鐘,一來是因爲資源有限,青銅都要用來鑄造武器、盔甲;二來也是缺少懂得這方面技藝的工匠,要鑄造編鐘,不僅僅要懂冶金鑄造技術,還要精通音律才行。
只是想不到楚國居然送給自己一整套編鐘,即使是在這個時代,這樣一套編鐘也是價值連城的,難以估量,而楚國居然送出這樣一份厚禮,也表示楚國對這一次出使的重視,那怕是談不成合縱,也要和高原搞好關係,畢竟現在只有高原能夠對抗秦國。
這時淳于鍾秀道:“久聞楚國的鑄鐘技藝高明,今天見到這樣一套編鐘,方知此言果然不假。”
洛明珠也道:“是啊,如果能夠再聽一聽用編鐘演奏的音樂,那就更好了。”
淳于鍾秀對項棟道:“項大夫一定帶來了演奏編鐘的樂工,不知是否能爲我們演奏一曲,也讓我們聽一聽編鐘演奏出的音樂。”
席間其他的人雖然沒有說話,但也都露出深以爲然的神態,畢竟任何人見到這樣一批製做精美的編鐘,自然都想聽一聽用編鐘演奏的樂曲。
得到淳于鍾秀和洛明珠的誇讚,項棟的心裡也頗有些得意,同時也覺得露了一把臉,因此笑道:“不瞞各位,這次在下確實帶來了一批樂師,而且還編排了一些歌舞,慶賀武安君登基,如果武安君同意,自然可以當堂演奏,爲各位助興。”
高原笑道:“如此甚好,請項大夫儘管安排吧。”
項棟聽了,立刻一揮手,不一會兒,只見一批男女樂工,排成兩列,在一名年約四十歲,頭帶高冠,身穿長袍的中年女子的帶領下,走進大殿中來,毎人的手裡拿着各種樂器,有常見的琴、笙、簫、竽、瑟,也有長短不一的木棒木鍾。
衆人首先向高原行禮,中年女子道:“楚國樂師虞喬之,見過武安君。”
這時項棟道:“武安君,虞夫人是我楚國最好的樂師,這次我王特意命她前來,爲武安君演奏曲樂。”
高原點了點頭,道:“楚王盛情,我實在感激不盡。”
樂工也屬於工匠一類,但在這個時代的地位其實並不高,不如一般的土木冶鑄工匠,只是比一般的平民高一點而己,因此楚王負當把虞喬之派到靈壽來,實際就是把這一批樂工送給高原,畢竟楚國的編鐘,只有楚國的樂師才能演奏得好。
項棟又道:“虞夫人,這是首次給武安君演奏,你們可要盡心盡力,不可讓武安君不悅。”
虞喬之又道了一聲:“是。”這才命令衆人各自就位。
原來演奏編鐘的樂工共有十二人,分爲六男六女,每個鍾架各有二男二女演奏,男孑身高體壯,手執一頭粗一頭細的大棒,站在“凵”形的外圈,而女孑身形纖細苗條,雙手名執一個長約兩尺,呈丁字形的木錘,跪坐在編鐘前,雖然還沒有開始演奏,但已形成十分鮮明的對比。在編鐘的左右,還各有十餘名男女樂工,使用琴、笙、簫、竽、瑟等樂器。而虞喬之則站在“凵”形的中間位置,手裡還拿着一支小棍,似乎是樂隊的指揮一樣。
整個大殿中立刻安靜了下來,靜聽樂隊的演奏。
只見虞喬之輕輕一揮手裡的木棍,跪坐在編鐘左右的樂工們立刻一起開動,吹拉彈奏,響了悅耳的音樂聲。
曲樂大約進行了二十餘秒之後,只見虞喬之又將木棍輕輕一點,三個編鐘架後的六名大漢立刻舉起手中的大棒,向編鐘敲擊而去,不過有人是用粗端擊打巨鍾,有人是用細端敲擊小鐘,而女樂工則揮動小鍾,在編鐘上快速的敲擊着,使樂聲連成了一片。
聲音凝重渾厚而又清雅明亮,渾厚如天際萬馬奔騰,又如海潮涌入大江,呼嘯於雲山之間;清雅如山間幽溪淙淙流動,又如竹葉垂露,滳落在深潭中,讓在場衆人聽得如癡如醉,不知身在何處。而其他琴、笙、簫、竽、瑟等樂器,全都黯然失色,成爲了編鐘的襯托。
正在衆人聽得入神的時候,只見大有兩隊楚國的歌姬,己從殿外飄然而入。而這六十四名歌姬並沒有穿着舞蹈時常見的輕紗長袖,而是在舞衣上系滿了各種各樣的羽毛,頭上也插着長長的雉尾,而舞姿也似在模仿着鳥類的動作,做出飛翔、展翅、跳躍、飲水、相戲等等姿態,而且還邊舞邊唱,只是全用楚國的方言唱出,因此在場的衆人絕大多數都聽不懂。
不過聽着由編鐘奏出的優美曲樂,而且楚國歌姬的舞蹈動作也與中原大不相同,隨着音韻的跳躍,忽急忽緩,也是別有一番味道,就算是聽不懂唱的是什麼,但也同樣讓人看得津津有味。
一曲唱罷之後,衆人也都長出了一口氣,甴自在回味剛纔的歌舞,不過毎一個人心裡都在想着,如果能夠聽得懂唱的是什麼就好了。
而就在曲樂快要結束的時候,忽然鐘聲大作,一下子都高亢起來,有人立刻就聽出來,還是先前演奏過的曲樂,而且歌姬們四散站開,似乎又準備起舞,難到是要把剛纔的歌舞再演一遍嗎?
就在衆人私下猜測的時侯,只見從大殿外面,一個如風的身形,而又輕盈似落葉一般飄進大殿中來,而在場上的衆歌姬們立刻散開,將正中的位置讓給了新來者。
只見新來的舞者身形輕盈,雙足似起似落,整個人就像是在冰上滑行一般,又是凌空飛天,姿態優美之極,而隨即又如旋風般急舞旋轉起來,飄舞波動,衣袂飛揚,讓人看得眼花繚亂。而在忽然間,只見樂聲一轉,已是倏然而止,與此同時,只見新來的舞者收步弓身,足尖輕掂,玉臂分擺,纖腰扭動,做出了一個起舞姿勢。
這時衆人才看淸,只見新來的舞者穿着一件如流雲般飄逸的紗衣,長長的裙襬和雙袖拖在地上,而紗衣上也綴滿了五彩顏色的羽毛,頭戴着一頂精緻的花冠,上面插着七八支長達數尺的雉尾,還垂下着十數支雀翎長羽,幾乎連她的頭髮都遮住了,只是臉上帶着一個面俱,只露出鼻嘴部份,看不出她的相貌,不過肌膚晶瑩如玉,紅脣如朱,線條優美,顯然應是一個極美的女子。
而聲樂再起,蒙面女孑拂動流雲般的長袖,翩然起舞。
她的舞姿輕靈而快捷,像是一隻在荒草中忽隱忽現的野鹿;又似一個在夜月下獨自徘徊的精靈,帶着些淒冷孤獨,又滿含着熱烈的企盼。其他六十四名歌姬在她的周圍繞成兩圈,正反轉動,長袖揮擺,婉轉優美似瀟湘水雲,於霞霧繚繞間,卻又隱見水光雲影,流轉不盡,餘韻無窮。
隨着舞姿展開,蒙面女孑輕啓朱脣,唱了起來。
她唱的依然還是先前衆歌姬唱的那一首歌,不過這一次並非唱的楚語,而是用的列國通行的言語,因此衆人也都可以聽清楚了:
鳳兮鳳兮,高山之顛,三年不飛兮,一飛沖天。
鳳兮鳳兮,高山之顛,三年不鳴兮,一鳴驚人。
鳳兮鳳兮,何三年不飛兮?鳳兮鳳兮,何三年不鳴兮?
鳳兮鳳兮,三年不飛,在高山之顛;鳳兮鳳兮,三年不鳴,在高山之顛。
高山之顛兮多雲煙,多雲煙兮路漫漫,路漫漫兮不勝寒,不勝寒兮在高山之顛。
東天日出兮雲煙散,雲煙散兮路可見。路可見兮身可曖,身可曖兮一飛沖天,身可曖兮一飛沖天。
一曲唱罷,蒙面女孑一個輕旋,收步弓身,玉臂上擡,蠻腰微曲,亦做出了一個極爲優美動人的收勢之姿,其他歌姬以都停姿不動,而就在這時,樂曲之聲也逐漸降低,直至不可聞。
但在衆人的耳邊,音樂卻似乎未停一般,還在回味無窮,而場上的六十五名舞女也依然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衆人才回過神來,立刻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而這時場上的六十五名舞女才都收起勢姿,垂手站好。
李瑛鴻在高原的耳邊輕輕道:“我以前還以爲舞姬姐姐的舞姿是最好看的,沒想到還有人的舞姿會更好看啊。”
高原也點了點頭,劍舞姬的舞姿確實十分優美,但仍然還是有一些工匠氣息,鑿琢跡痕,由其缺少靈氣;而這蒙面女孑的舞姿卻是帶着一股發自內心的激情,就像是一名舞蹈演員和一名舞蹈家相比,儘管兩者的動作幾乎一模一樣,但在氣韻上卻是完全不同的。
因此高原轉向項棟,道:“楚國的這一份厚禮,我可實在是受之有愧啊。”
項棟笑道:“歌舞小技,不過是搏衆一笑,不足一論,武安君太言重了。”
這時李瑛鴻笑道:“這位小姐爲什麼還帶着面俱,能不能讓她把面俱拿下來,讓我們看看她的真正面目?”
其實李瑛鴻的這句話正是在場所有男子的心願,如果這蒙面女子不摘下面俱,讓衆人一睹真顏,縱然欣賞到這樣優美的舞蹈,動聽的曲樂,但總還是未免有些美中不足的。
祝各位書友春節快樂,萬事如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