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古玉不但是一個寒酸的練地攤的,而且在古董市場也不怎麼顯眼,加上那個年代國家對個人買賣古董還是不允許的,因此,做古董這一行也非常辛苦。古玉也是個包袱齋,整天走街串巷倒騰一些古董。
說來也是緣分,那天蔡母剛好找到了他,問他收不收一幅有爭議的字畫。
古玉點頭,表示看過再說,接過來打開一看是幅《百鳥朝鳳圖》,而且確實印泥有問題。因爲當時天色已經晚了,古玉身上也沒帶多少錢,就答應下來說,明天一早,五千塊一手交錢一手交畫。
中年婦女離開之後,有同行告訴他,那幅畫要是真的是唐伯虎的,別說是五千,一萬都未必能拿下來。在當時那個年代,萬元戶都已經讓人眼紅了,五千塊絕對是一個大數字。
當天他一晚上沒睡覺,一直在思考要還是不要,最後一想都說定了,還是要守信用。第二天,古玉帶着五千塊錢直接把這幅畫給買了下來。
蔡母表示,自己找了二十多個古董販子,有七八個都答應下來,但最後都不了了之。古玉是第一個答應了而且把錢拿出的人。其實古玉也知道自己是吃虧的,算是做了虧本的生意。後來蔡母就把真正的《百鳥朝鳳圖》也賣給了古玉,湊足了錢,暫時度過了家裡的危機,也是因爲古玉的誠信,蔡母將她的女兒蔡曉蝶嫁給了古玉。後來那幅真跡古玉一轉手就發了大財,至於當時古玉賣了多少錢,誰也不知道。反正從那一年開始古玉的生意就有了起色。沒人知道古玉爲什麼能在這一年發跡,直到今天蔡曉蝶講出了這樣一個故事。
他五千塊買下一幅有爭議的畫,也在無形中給他樹立起了誠信的名氣。人講禮義爲先,樹講枝葉爲源,這做生意靠的就是名聲。古玉不但賺錢了,還娶了一個漂亮老婆,這都是因爲誠信,因爲蔡母認定古玉是一個值得女兒託付終身的人。
蔡女士拿着這幅畫,很是不捨地說:“很多年了,我一直保留着它,這一次也是古家的一個難關,這幅畫我自己定個價,底價還是五千塊,希望它能找到一個好的主人。”
蔡曉蝶走下去之後,劉老六走到臺上:“這個價格可不高,當然也值五千塊,現在請大家開始競拍。”
雖然蔡曉蝶講了一個很動人的故事,可在座的從本質上來說都是商人,他們更加關心的是利益,是這件東西是不是真的。場下又出現了冷場。
王海東在一旁搖搖頭說:“五千塊,和白給差不多了,既然來了就帶點東西回去吧,五萬!”他連眼睛都不眨直接把價格提到了五萬,讓在場的人大吃一驚。鑑於王海東最近的風頭,臺下的人心裡不禁暗忖,難道說這又是一個大漏?不過青狐可不懂那麼多規矩:“東子,你一下把價格提升了十倍,難道這玩意還真的是唐伯虎的東西?”青狐可知道王海東從小到大都是不肯吃虧的主,就算吃了虧也會在第一時間找補回來,這一次的表現有點反常。
王海東搖搖頭說:“不是,我鑑定過不止一次了,這東西還真的就是明末清初的仿品,倒是那印章是真的,也是唐伯虎的後人賣出去的。我這不過是但求無愧於心,我外公的聚寶閣前些天可是欠了不少的錢,要不是我王家還有點面子,我的運氣也好一點,聚寶閣早就易主了。”
那些人沒動手是因爲沒有利益可圖,要知道這幅畫最多值一萬。沒有任何懸念,王海東五萬輕鬆把這件東西收入囊中。
劉老六沒想到王海東會那麼痛快買下這幅畫,雖然王海東答應了幫自己撐場面,可不但把張小飛拖了下來,還真的自己動手,劉老六心中滿是感激。蔡曉蝶對王海東更是感激中夾着讚賞,整個拍賣會下來,她發現這個小夥子有膽識、有魄力,富有正義感,而且不乏一個商人的狡黠。
王海東的這番舉動在大家議論了一會之後也就平息了。大家都知道現在的王海東有錢,不差這五萬。
最後一件古董是骨雕,很是精美。“神說要有光,於是便有了光”,骨雕的內容大概就是想表現這句話。
劉老六在臺上賣力說:“這是清代宮廷手法的骨雕,骨雕的材質無定論,有象牙和野牛骨兩種說法。因爲這件骨雕被化學處理過,所以很難看清質地。”
在畫冊上也記載了這件骨雕的收藏經過,那是古玉在十年前,內地古董市場沒有形成太大規模的時候,在一次香港的拍賣會上遇到的。他也不清楚它的來歷,拍賣行的人說是在海水裡泡的,古玉也算是行家,知道光是在海水裡根本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骨雕是清朝的工藝,雕刻的是《創世記》的內容,而且經過了化學處理,處處透着怪異,一時也捉摸不透,反正當時大家普遍關注的是瓷器和玉器,沒有多少人競價,也因爲喜歡,所以他以很低的價格就拿下了。後來他請了很多相關專家都鑑定不出來,因爲這件東西損毀的太厲害了。東西到手後也就慢慢被遺忘在了古玉的陳列室裡,直到這一次,蔡曉蝶要求把這骨雕也跟着拍賣出去。劉老六這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態,他也不認爲有人會要這件面目全非的玩意。
東西現場的人都看過了,就算不怎麼懂骨雕的人看了也是直搖頭。
青狐看着臺上說:“這玩意我也提前看了。說是骨雕倒不如說是玉石,這玩意拿去忽悠人也難忽悠住啊。骨頭的天然紋理什麼的怎麼都沒了呢?”
玉石一樣的骨雕?這不得不讓人聯想到造假。
王海東笑呵呵地說:“其實還是能做到的,那些作假的手法你無法想象,骨頭上的天然紋理和縫隙可以通過一些試劑彌補,我要是猜得沒錯,這是西方人請內務府雕刻而成,然後又自己處理了一下,一百多年前的古董商人在琉璃廠都能做到這些。呵呵,從這一點上也能看出來,這骨雕不是一般人弄出來的,一般的外國人在當時可沒辦法打通內務府關節的。這玩意原來一定是貴族的東西。因爲腐蝕的太厲害,而且在海水中浸泡了那麼長時間,價值大打折扣。”王海東的評價還算中肯的。
王海東曾經做過鑑定,這根本不是象牙雕,而是野牛骨雕刻而成的。金胖子看了看骨雕,又看了看默不作聲的大家,很顯然沒人對這骨雕有興趣。金胖子說:“王掌櫃,估計這一次也懸了,好像沒人出手。”
王海東看了金胖子一眼,似笑非笑地開玩笑說:“金先生,我好像聽說你們拍賣行有一個什麼雜項的拍賣,不如你拿下來怎麼樣?我敢保證它不是現代仿製的。”
金胖子一張臉皺成一團:“王掌櫃你還是饒了我吧,這玩意基本上沒有任何拍賣價值,也就是劉老六會拿着拍賣。”都是行里人,說多了也沒用,金胖子纔不會上當。
劉老六給出了底價:“一萬兩千塊,這個價格已經很低了,畢竟是香港流回來的古董。”
張好古不客氣地說:“老劉,你就別扯那些沒用的了,一根骨雕硬是弄出玉石的味道來,這一定是外行人乾的,要不我就接手了。”
劉老六這下有點不好下臺了:“老張,你不要不代表別人不要啊。”說着,劉老六把目光轉移到了王海東的身上。
整個大廳裡似乎也就是王海東還算有門,剩下的根本就對這個骨雕沒什麼興趣。
張小飛也詢問身邊的人:“蘇師傅,你怎麼看?不會是一個大漏讓王海東又撿了吧?”
蘇師傅十分肯定地說:“不會是什麼大漏的,就是一個普通的骨雕而已,而且是看不出什麼骨頭的骨雕,已經破壞的不成樣子了。張少,我看你別插手了,搞不好這是王海東挖的一個坑,我看他就是劉老六的託。”
張小飛沉默不語了,大家的目光又開始注意王海東了。王海東對這些人的做法嗤之以鼻:“算了,五萬我要了,誰出更高的價格就給他。”
王海東又一次給出了五萬的價格,這也能看出來,他不是真心想要這件骨雕,而是純粹爲了花錢而花錢,或者說幫一把古家。陳一龍一輩子吃虧就吃到聚寶閣的這種作風上。確實不是什麼大漏,大家也樂得王海東撿這燙手山芋。最後兩件東西都歸了王海東。
現在拍賣會結束了,蔡曉蝶也該離開了,一共三百七十萬,能拿走三百一十萬,也算相當不錯了。劉老留只拿了自己的六十萬,而沒有要原本屬於他的一成佣金,也算是對一個同行最後的惺惺相惜吧。
蔡曉蝶讓跟來的會計覈查無誤之後說:“多謝劉掌櫃了,老古去了之後,這麼多朋友,也就你一個人出面,以後有可能還請劉掌櫃多多幫忙。要是我那孽子敢拿着古董找上你的話,還麻煩你給我打個電話。”
想想古家那個少爺,劉老六一陣搖頭,“蔡女士,不瞞你說,這些錢令公子還真的打算自己拿走,我這纔給你打的電話。這一次之後,我想他是不會再來找我了。你自己多留心吧,胡龍觀古董市場那麼多古董商人,給誰都一樣。”
蔡曉蝶一臉愁容地說:“家門不幸,讓劉掌櫃見笑了,回頭我會凍結那孽子的銀行卡。古家經不起折騰了。對了,胡龍觀那邊誰的人脈比較好,還請劉掌櫃幫着引薦一下。”
劉老六想了想說:“張好古人品雖然不怎麼樣,但人脈還算不錯,金胖子這傢伙也可以,還有聚寶閣的王海東王掌櫃,他們都算是胡龍觀古董市場的大拿。尤其是王海東,要是有他一句話比張好古和金胖子都有用得多。他是江流市王家的兒子。”
江流市王家,蔡曉蝶雖然不怎麼幹涉自己丈夫的生意,但王家這樣的大家族她還是聽到過的:“王海東?就是最後花錢把兩件沒有定性的古董給買走的那個年輕人嗎?”
劉老六說:“年輕?你要是知道今天上午的鬼面翡翠是他開出來的,你就不會說他年輕了。這年輕人不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