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一個人會花兩萬三買一塊本來價值八千的端硯嗎?李子敬在一旁幸災樂禍地說:“海東,你在鑑定瓷器方面確實是得到了你外公的真傳,但是在鑑定石頭方面還需要磨鍊一下。這硯臺就是清朝的而已,而且,在端硯中算不得什麼好硯臺,如果不是掛上了端硯這個名號,估計也就是幾百塊錢而已。”
還別說,李子敬說的這事情和事實差不多,像這種硯臺,而且沒有什麼雕刻,沒有多少藝術價值。
王海東手中的這枚長方形的硯臺確實算是比較普通的那種。本來王海東是打算自己回家樂和的,在古董市場,衆樂樂不如獨樂樂,不管是誰撿漏了也不希望鬧得滿城風雨。可看到李子敬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想是鐵了心要看他的笑話。王海東眼珠一轉,心中暗想,自己剛剛接手了聚寶閣,如果在這時候丟人的話,對聚寶閣名聲的打擊是非常大的。他臉上露出那種撿漏之後燦爛無比的笑容說:“這東西誰說是清朝的硯臺了,不過是有一首清朝的納蘭詩句而已,難道就一定是清朝的?如果真的是清朝的,我還會花兩萬三把這東西給買下來嗎?”
這些話讓李子敬一頭霧水,不單單是李子敬一頭霧水,而且,圍觀的人也跟着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時候就需要有個幫閒的了。
張好古很好地扮演了這樣一個角色,他慢悠悠地問:“海東,難道你認爲這塊硯臺不是清朝的嗎?納蘭的詩句可不是假冒的吧?”
王海東笑呵呵地說:“雕刻有清朝詩句的硯臺未必就是清朝的,如果宋朝的硯臺傳到清朝,然後清朝的人再雕刻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的話,難道不允許嗎?”
這個問題倒是真的把大家給問住了。當然允許,王海東的話很好地引導了大家。也就是說有可能是真正的宋朝的硯臺。
李子敬終於忍不住說:“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這是宋朝的端硯啊?”李子敬此時可是從心裡希望這硯臺是清代的端硯。
王海東痛快地說:“這也要感謝我的外公,我外公小時候可是在北京生活過的,後來才參加了革命。當年他在北京琉璃廠幹過一段時間,得了一本內賬,上面就有關於這塊硯臺的記載。這塊硯臺看起來是長方形的,外表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可如果用水清洗一下的話,硯臺上會出現一幅水墨山水畫,天然的水墨畫,這就是這塊硯臺神奇的地方。而且,根據那本內賬記載,這塊硯臺確實是宋朝端硯,蘇東坡的遺物。它在明朝的宮廷也有過官方的記載。後來,就傳到了清朝,被康熙賞賜給了納蘭性德。這可是有傳承記載的,怎麼能說不是宋朝的硯臺呢?”
傳承有序的字畫價格是很高的,因爲有了這些傳承能夠證明這幅畫至少不是贗品,王海東把這塊硯臺的傳承娓娓道來,也讓人聽了有一種跌宕起伏的感覺。而所謂的內賬一般就是掌櫃寫的,只有掌櫃自己能看的賬本,一般來講就是記載行裡面的一些寶貝的來歷。
李子敬還不死心說:“如果這塊硯臺真的是宋朝的端硯,而且是康熙皇帝賞賜給納蘭性德的話,他怎麼敢在上面刻上自己的詩句啊,這可是大不敬,要殺頭的罪名啊。”
皇帝賞賜下來的東西,一般都是要供起來的,就算是皇帝賞賜下來的一個茶碗,那也要小心保護起來。損壞了皇帝御賜的東西,滅族都有可能。
王海東沉思了一下說:“其實,這個事情也是和‘人生若只如初見’這句話有關係,你們可能想象不到這句詩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寫下的。《木蘭辭?擬古決絕詞柬友》,這和蘇東坡的‘十年生死兩茫茫’是同樣的情由。納蘭性德的妻子盧氏在他們結婚後三年因爲難產而死,這造就了納蘭性德以後詩歌悲涼的基調。而這首詞就是納蘭性德寫給他妻子的話。至於雕刻到硯臺上,這個也很好解釋的,納蘭可是康熙最爲喜歡的臣子之一,把一句話雕刻到上面有什麼大不了的?而且,這個硯臺應該是他妻子的陪葬之物,雕刻以後就埋起來了。後來,這硯臺就被盜墓者給弄了出來流傳到民間了。而我外公在的那個鋪子的掌櫃恰好見到過這塊硯臺,知道這塊硯臺背後的故事。老周,根據內賬的記載,這硯臺最後一次出現在北京是被一個天津人買走了。這塊硯臺,你應該是從天津弄到的吧?”
看到周文天那張沮喪的臉,如同媳婦跟着別人跑了一般,大家都已經明白事情八成是真的。
而周文天等了足足有一分鐘才點點頭說:“沒錯,這塊硯臺就是我從天津弄到手的,而且當時我也弄了不少的玩意,特意到北京請別人鑑定,但是因爲花錢太多,我沒有捨得都鑑定了。這硯臺就是被我留下沒有鑑定的。好好的一塊寶貝就這麼從我手裡溜走了,如果我知道,一輩子也不用幹活了。”
宋朝的端硯本身就價值連城,更何況是蘇東坡的遺物,而且和納蘭性德有關係,牽扯出一個悽美的愛情故事,這硯臺的價值更會水漲船高。如果周文天能捨得那點鑑定費的話,說不定這件寶貝就是他的了。真是有緣無分,現在就算是他腸子都悔青也沒用了。
那個菜鳥似乎若有所悟地說:“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走寶了?”
這句話簡直就是往周文天的傷口上撒鹽,他現在就像是心被挖出來,放到鍋裡面煎,而且是不放油的那種。周文天甚至聞到那種煳了的味道。
人羣中立刻有人問:“崔二,你領來的寶貝是誰啊?”
只見人羣中有一個濃眉大眼、凶神惡煞的青年拉着這個愣頭青就往外跑。這個叫崔二的人一邊走一邊說:“諸位對不住,這是我一個表哥,剛剛從海外留學回來。不懂規矩,見諒、見諒。”
崔二一邊道歉,一邊拉着表哥往外走。那個海龜表哥還不忘看了看周文天說:“你說那人的蟲兒就當不成了吧?”
崔二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個大馬趴。這個菜鳥的話倒是引起了大家一陣鬨笑,只有周文天和李子敬兩個人笑不出來。一個心被自己親手煎煳了,另外一個的臉皮也丟了不少。
如果說是周文天看走眼的話,那李子敬就是打眼了。他的資歷可比周文天要深厚得多,但就是這樣深厚的功力卻走寶了。這無疑是往他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讓他無地自容。
李子敬定定神說:“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看來我還是老了。”李子敬承認自己失敗,這讓王海東心中猛地一驚,李子敬這種老人可是很看重臉面的,想不到他居然能屈能伸,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直接承認自己失敗了。看來李子敬果然是有過人之處啊。
有好事的人拿來礦泉水說:“王掌櫃,你說這硯臺在水洗之後會出現一幅水墨山水畫,能不能讓我們開開眼界啊?”
周圍大多是行裡面的人,有不少和王海東也算是比較熟悉,甚至有幾個是和陳一龍同輩的人,這樣的情況由不得王海東拒絕。
衆人圍觀過來都是看熱鬧的心理,既然大家都想着看這神奇的硯臺,王海東從人羣中取來一瓶礦泉水,灑在那硯臺上。果然,神奇的一幕出現了。本來空空如也的硯臺神奇無比地出現了一幅山水畫,雲遮霧繞,層巒疊翠,山在雲深處,雲在山之巔。清水退去之後,硯臺依舊恢復了之前的狀態。
張好古吃驚地說:“難道這就是宋朝《青石錄》上記載的水墨硯臺不成?”
王海東收起硯臺笑呵呵地說:“沒錯,這就是《青石錄》上記載的水墨硯臺。而董源的山水大軸,其實也多是受到了這種硯臺的啓發。傳說這在當時文人中可是大大有名,比黃金還要值錢。可惜,現在卻是不多見了。”
水墨硯臺確實算得上是鬼斧神工了,這等硯臺上的景色就算是再高明的畫師也難把它的十分之一畫到紙張上。這是大自然的造化神奇,非人力可爲。這種水墨端硯是天地靈秀的產物。
周文天問:“王掌櫃,這端硯我也見過不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神奇的硯臺啊,哪怕是聽說過,也不至於走寶啊。”
王海東想了想才說:“端硯算是同類中比較高級的硯臺了。在買到手之後我們都是小心翼翼的保護,怎麼會把水給潑到上面,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其實,有些端硯雖然不能稱爲水墨端硯,但在蓋子上灑上一些水的話,也有不少能隱約看出各種景色的圖案來。而這種端硯其實和那些奇石上面的圖案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
衆人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都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此時王海東接到了一個電話。這電話讓他想起來自己還是另外一個圈子的人。
打電話的人是青狐,原名宋青山,狡猾如狐,因此,在圈子裡被稱爲青狐。他父親是原江流市第一富豪宋來,資產億萬。因爲九七年亞洲金融危機,宋來的企業幾乎走上了破產的道路。
但是,在這個時候,宋來的大兒子宋青山大學畢業,進入了宋家企業中擔任總經理,不到三年的時間便讓宋家的資產再次上億,而且在兩年後成功上市。宋家的永昌房產更是號稱全省民營企業的龍頭。
青狐在電話裡面說:“海東,聽說你最近玩上了古董,想來很是有空閒了。同學聚會來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