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聚寶閣,王海東直接關門。實際上,今天胡龍觀古董市場中只要是去參加了這一次聚會的人,回來之後沒有一個不關門的。如果在以前,那些有資格參加聚會的人回來總是會炫耀一番,顯擺自己在江流市古董市場的多有地位。
此時,楚天齊帶着一名年輕的美女警察出現了。他們走到聚寶閣門前,伸手敲門。女警身材豐滿高挑,五官精緻,眉目如畫,彷彿畫裡走出的人一般,不少行人不時看上一眼,若不是那一身警服遮蓋,更不知道有多少貪婪的目光投過來。
楚天齊一敲門一邊說:“奇怪,海東這傢伙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啊,按說這個時間不該關門啊。”
美女警察遲疑了一下說:“這事畢竟是有點讓他爲難,是不是他得到了消息直接關門了,省得被我們找到。”
楚天齊搖搖頭說:“不可能,這可是我臨時決定的,我們局長都不知道,海東怎麼可能知道?再說了,他能跑到什麼地方,我還不瞭解他?他不是那樣的人。”
“咣咣”砸了半天的門,引來了不少探尋的目光。就在楚天齊有點不耐煩的時候,王海東面色很沉重地打開了門,看了他倆一眼說:“天齊,你找我有什麼事,又抓到了古董販子,要我去鑑定古董?先說好了,今天沒心情,不去!”
楚天齊瞟了一下王海東說:“青青,這傢伙就這樣,你別介意。海東,我說你今天怎麼了,我可沒有欠你錢不還啊?”楚天齊毫不客氣、大搖大擺地走進了聚寶閣,好像到了自家一般。倒是那名美女警察歉意地笑了笑。王海東禮貌地點點頭,跟着走了進來。
“對了,你今天找我到底什麼事?我說過了,今天真的沒心情鑑定古董。”他知道楚天齊是無事不登門。
說到工作,楚天齊整個人頓時變得嚴肅起來:“今天找你來不是鑑定古董,但和古董有關係。我們最近接手了一件古董失竊的案子,有消息證明,被盜的古董可能流到我們江流市了。市局命令我們出手查辦,考慮到那些古董販子手中可能有槍支等武器,案子由我們刑警隊來接手。你也知道,我們刑警隊的警察在你們行裡面都是熟面孔,要是讓我們去查的話,估計查不出來什麼,因此,我想請你幫忙協助調查。”
王海東瞪了一眼說:“這很容易得罪人,以後這種事情少來找我。鑑定不過是學術交流而已,但要直接插手案子,性質就不同了。算啦,你先說說到底和什麼文物有關係?”
楚天齊說:“嘿嘿,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其實你在這行算是新人,對那些人不怎麼熟悉,最適合做這個事情。丟失的是一件漢代的銅鼎,上面刻有銘文。喏,照片在這裡。”
王海東接過照片,上面是一隻漢代的三足鼎,從上面的鳥篆銅鼎形狀和花紋上看,這不是臆造品,很符合漢代銅鼎的特徵。王海東點點頭說:“樣子還行,銅鏽倒也地道,但你能保證這東西就一定是真的嗎?”
青青在一旁非常肯定地說:“絕對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根據兄弟單位的消息,這件銅鼎直接從古墓發掘現場失蹤,可以肯定是真正的漢代青銅鼎無疑,而且上面鐫刻有銘文,對研究漢代歷史有很高的價值。”
王海東想了想說:“發掘古墓的過程中居然有這樣的意外,真讓人佩服那幫人的警惕性。不過,這件青銅鼎值得那些古董販子冒險。我想事情有兩個可能,一是有內賊,內外勾結作案。二是幫着發掘漢代古墓的附近農民有人見財起意,弄走了。”
楚天齊無奈地說:“問題是現在這件青銅器無緣無故蒸發了,沒了線索。那邊的警察也是通過眼線才知道這件青銅鼎可能流向了我們江流市古董市場,這才請求我們協助調查。對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最近才分配到我們局的高才生陸青青,散打冠軍。這一次就讓青青配合你一起偵破這個案子,她對本地的古董販子來講,也算是一個新面孔,她和你出面最合適不過,希望你們兩個好好配合。”
王海東沒有馬上答應,看來這事不是一般的有問題啊!古墓中發掘出來的一件重要文物就這樣不見了,這盜墓者似乎對兩邊的警察都不是一般的熟悉。要不然的話,按照楚天齊的性格直接就帶人把那些古董販子給拿下了,還用得着這麼浪費力氣找自己過去?想到這裡王海東說:“天齊,合作好說,我和陸青青確實比較合適。但我有一個問題,這個案子到底是怎麼出現的,如果是我說的前一種的話,就比較棘手了,證明策劃這個事情的不是一般人。”
楚天齊搖搖頭說:“這個不好說,那邊幫忙的農民有二十人左右,一個個查,短時間也不能完成。在考古隊內部排查的工作也在漸漸進行中,事情才發生了三天,工作進度已經不慢了。據我們的線報,那件青銅鼎的買家可能還有廣州的商人,我們害怕青銅鼎落到了廣州那邊的商人手中,很有可能流失出去,到時候再想追回來的話就難了。”即便都知道古董走私是重罪,可爲了其中驚人的利益,冒一下險也是值得的。
聽到這裡,王海東沉思了一下說:“三天嘛,搬磚頭,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應該是搬磚頭,而且這是一個訂貨的搬磚頭。行裡的人蔘與了這個事,沒有行裡面的人蔘與是不可能完成的。”
陸青青在一旁忍不住疑惑地問:“搬磚頭,什麼是搬磚頭?”
王海東愣了一下才想到眼前這兩個人對此估計都是棒槌,對這種行話是不懂的。他解釋說:“就像把磚頭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一樣,做無本生意,從老闆手中領取工資。古董行裡也有一種人專門拿着別人的貨去賣,賺取中間的差價,做的也是無本生意,這種行爲就叫搬磚頭。”
陸青青恍然大悟說:“做中介?”
王海東搖搖頭說:“二者是兩碼事,做中介在行裡面叫做拉縴,連東西都不用拿,直接帶人上門看貨,熟悉的人也可以直接告訴對方什麼地方有貨,成交了之後別人自然會有一份心意給你。搬磚頭是你拿了貨到別的地方去賣,需要一定的人脈。”
陸青青想了想說:“那什麼是訂貨搬磚頭,難道這玩意也有訂貨一說?”
王海東苦笑了一聲說:“你真小看這一行的人了,還真有訂貨搬磚頭的,不一樣的是他們是從考古隊那裡搬磚頭,這次一定是有人下了定,而且交了定金。考古隊那邊的人得了消息就把青銅鼎弄到手後立刻送到江流市了。我們江流市也應該有人蔘與了這個事情纔對,不然,三天絕對不可能流落到我們江流市。而且,我敢肯定,搬磚頭的那邊一定是因爲內部分贓的時候出現了問題。”
陸青青倒是頗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決心,接着問:“我們警察都不知道那邊是不是出了問題,你怎麼知道啊?”
楚天齊生怕陸青青問了什麼不該問的事,惹毛了王海東可沒什麼好果子吃,連忙說:“青青,有些事情是人家的行規,你不能問。”
陸青青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閉上了嘴。
王海東揮揮手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們仔細琢磨一下也能明白,這不是一般的農民能做到的,必定形成了產供銷一條龍的流程,這可是相當緊密的一個產業鏈。一般來講,警察是絕對不可能這麼快就查到青銅鼎會在江流市的。就算他們最後查到了,估計青銅鼎早已脫手了。很顯然,他們這麼快得到了消息,肯定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我想產供方面出問題的可能性更大一點。而造成這個問題的原因只有一個,分贓不均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滿,舉報了。”
楚天齊說:“不管怎樣,這一次我們得到消息,這隻青銅鼎會在一場地下拍賣上出現,到時候一經確認,我就直接進去抓人。”
王海東搖搖頭說:“這可真的很難說,組織地下拍賣會的人未必就是青銅鼎的主人,偷取青銅鼎的人也不一定在拍賣會上出現,你要是想把真正的罪犯抓到,就不能輕舉妄動。照我說的做,我能保證你們拿回青銅鼎,而且幫你們查到真正的犯罪嫌疑人,但能不能抓到人,就看你們的了。你們要是想在拍賣會上動手抓人,那還是去找別人吧。”王海東也是有自己的原則的,一般這種事情他不願插手,可事關國寶級的東西流失到國外去,他心底的那點愛國心又蠢蠢欲動。
楚天齊笑呵呵地說:“既然找你了,就當然會相信你,只要能找到青銅鼎,抓到犯罪嫌疑人,我保證支持你。”
王海東再一次確定說:“這不單單是你能保證的問題,你們領導也要保證不會出什麼問題才成。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如果不能在江流市把青銅鼎查出來,它百分之百會流到國外去。這種定向的搬磚頭,一般都是有了下家之後纔出手的。我想一定有一些走私文物的人蔘與到這個事情中來了,而且惦記這隻青銅鼎的人不在少數。要不,也就沒有這場地下拍賣會了。對了,這青銅鼎是在什麼人舉辦的私人拍賣會上進行交易的?”在江流市,能組織起古董拍賣會的人可不是一個,但他們也各有特點。
楚天齊拿出照片說:“這個還真的不知道,但我們查清楚了其中有一個叫老貓的人,他的上傢俱體是誰還不清楚。”
王海東接過照片看了一眼說:“老貓,這個人我認識,七年前因爲一樁古董案子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後來因爲改造時立功被提前釋放了出來,現在在古董市場混口飯吃,要說青銅鼎在他手中也很好解釋。他被抓到過一次,估計以後做事情的時候都會非常謹慎,不是誰都能找到的。幸虧你們沒動手,這傢伙寧願毀了也不會便宜你們的,他根本就不算是正經的古董行裡的人。”王海東看到老貓之後,就知道這個事情比較棘手。
楚天齊很不客氣地說:“不管他是不是行里人,上面對這個事情可是很重視的,已經有三個人爲此被革職。後天就是拍賣會的日子,上面的意思是要對這夥人一網打盡,至少把青銅鼎給找出來。”
王海東搖搖頭說:“這是什麼屁股決定腦袋的命令啊?這一次要不是他們內部分贓不均,你們根本就不可能找到老貓那裡去。至於說想要把他們一網打盡,更要一步步來,你回去問問你們領導和那邊過來的警察,他們想要把青銅鼎給完好地找回來,還是想要抓到那些犯罪嫌疑人。”
陸青青實在是忍不住了說:“領導不是要求青銅鼎要找回來,犯罪嫌疑人也要抓到嗎?我聽說局長都爲這個事情拍桌子了。”
王海東搖搖頭說:“就算是市長拍桌子都沒用,該抓不到的人還是抓不到,有時候破案就是不能盡善盡美。不信你問問你們楚隊長。”
陸青青轉過身來好奇地看着楚天齊,楚天齊尷尬地笑了笑說:“嗯,其實,這類案子有時候連古董都找不回來,更不要說是抓到人了。這一次我們能在江流市找到這件青銅鼎的下落,那絕對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王海東堅持說:“如果讓我參與這個案子,到時候抓人還是找到青銅鼎,二者你們只能選其一,我不能保證兩個都做到。我建議你們先把青銅鼎拿到手,考慮好了你們通知我。”
楚天齊不假思索地說:“我來找你,當然是傾向你幫忙了,再說這裡沒有人比你更合適。那些行家我估計有不少都傾向於購買這件青銅鼎,找他們我也不放心。不過這案子不是我一人說了算,那邊的同行還等着消息呢。你現在先準備一下,後天沒準就能用上你了。”畢竟是協助那邊的人辦案。
王海東一邊拿着青銅鼎的照片,一邊說:“你別說,那幫人還真的很有眼光,這件青銅鼎確實是漢代少有的寶貝,這要是弄到國外去可是價值連城啊。”其實王海東說這話也是在提醒楚天齊,辦這樣的案子要以古董爲主,尤其是國寶級的古董。
楚天齊和陸青青走後,王海東可沒再等下去,拿着照片找到了金胖子。他坐下之後開門見山地說:“金老闆,這事情想來你應該清楚吧。”
金胖子畢竟做這一行的生意很多年了,也有自己的一些消息渠道。江流市古董市場不說大小事情他都清楚,但這青銅鼎如此重要他不可能不知道。說不知道只有一個可能,他自己也參與了這個事情。
金胖子像彌勒佛一般笑呵呵說:“我倒是聽到一點風聲,這件東西上有十六個非常清楚的銘文,被行里人稱爲十六字鼎,算是青銅器裡面這些年來少有出現的一件重器。還是直接從考古隊那邊弄出來的,算是生坑裡的東西。因此,這東西一到江流市就傳開了。就算你不來找我,最多明天你就應該很清楚了。”
王海東嘆息了一聲說:“漢代青銅鼎,十六個字,單單是這兩個條件已經足夠在古董市場引起轟動了,這玩意果然燙手,要是在國內露面的話,二十年監獄是少不了的。應該是國外有人看上了這東西,好像這事和老貓有點關係吧?”
金胖子不屑地說:“老貓?這傢伙頂多算是一個跑腿的而已。一個有案底的人,就算他敢做,也要有人和他做才成啊。但他做個聯繫人還是不錯的。”
這老貓的位置,王海東立刻就想到了卒子,在關鍵的時候,這幫盜竊十六鼎的人是會丟卒保車的。
王海東笑呵呵地說:“這傢伙果然好手段。這事情是誰做的你有沒有消息?”
這話是試探的語氣,因爲金胖子就算知道也斷然不會說出來,這是規矩。果然,金胖子搖搖頭說:“海東,人我真的不知道,但我們這邊負責拍賣的人我倒是認識,是劉老六。他手下有一大幫子人,老貓不過是劉老六的一個手下而已。”
聽到這裡王海東心中嘆息了一聲,果然,警察掌握的情況畢竟是少數的,一個刑滿釋放人員怎麼可能玩得起十六鼎這樣的寶貝。
王海東皺了皺眉頭說:“劉老六?這個傢伙活躍的時間可是不短了,警察局想抓這個傢伙也不是一天兩天。但這傢伙在市裡面還算有些勢力,據說還弄了個什麼政協委員,好像去年的十大慈善企業家就有他吧。”
金胖子點點頭說:“這傢伙在行裡面也算是另類了。最近兩年光捐款就有好幾百萬。呵呵,我聽說他還弄了一個什麼劉氏珠寶公司,雖然名字取的非常惡俗,生意還算是可以。我看這傢伙確實是有洗白的意思。其實我們行裡面那些發財的人,有幾個是靠着正經生意發財的,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罷了。你怎麼想到問起這事來了,是不是有人注意這青銅鼎了?”金胖子也不是傻子。
王海東沒有隱瞞:“你想想看,這樣重要的寶貝要是到我們這裡還沒有人追究的話,可能嗎?那邊已經翻天了,好不容易出土了這隻青銅鼎居然被偷走了,人家還打算申請今年的考古十大發現呢,不着急纔怪!金老闆,你和這事沒關係吧?”
金胖子臉色猛地一變,連忙擺手說:“開什麼玩笑!這事和我有什麼關係啊,我們做的可是正經生意,是有正規營業執照的公司。”
王海東看到金胖子急於撇清的樣子,就斷定事情不會那麼簡單。當下就很嚴肅地說:“金老闆,現在你們拍賣公司可算是你負責吧?這萬一要是出了什麼問題的話,我想責任也是你的。你還是和我說實話,你到底和這個案子有什麼關係。告訴你,我只是留意一下這十六字鼎的事情,至於其他的古董,民不舉官不究,行裡面的規矩我也是懂的。這一次要不是他們吃相太難看,這樣的國寶都敢下手,我也懶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