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大安排了爲期三個星期的入學軍訓。安排在開學前。
我看着通知,未語淚先流。
這外面烈日滾滾,眼看馮巽每隔幾天就往我家跑,真在走的也就那麼點路,我都覺得他好似黑了許多。三個星期21天,讓我在烈日下暴曬,我可怎麼辦?
於是,馮巽被我磨得幾近崩潰,最終答應去他們中醫圖書館裡借幾本美容養顏的書來看看,屆時在我的臉上看看效果。這也可以算是難得的實踐,我的犧牲顯然要比他大很多。
8月8日的早晨,我的房間裡已經躺着的箱包,即將遠赴沙場。門鈴響的時候,有一瞬,我還模模糊糊地覺得是不是樊塵回來了?可惜,開門的時候,是最近更讓我熟悉的臉龐,馮巽。
馮巽對着我笑了一笑,一如他往日的平淡溫柔,看不出特別的。我也早就習慣他這樣不溫不火的樣子,更習慣他早晨來我家我給他開門。照例給他拿了拖鞋,側身讓他進來。
如果時間換到晚上,我們還真像一對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
我轉身繼續去房間裡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忘記,就把馮巽涼在門口。
回房間,翻箱包的時候竟赫然發現了一張銀行卡。背面,是樊塵親筆簽下的大名,剛勁有力,很有筆鋒。
我一時大喜過望,捏着卡推門就衝進了隔壁的房間。開門的一瞬間,我幾乎很堅定地以爲,樊塵就在裡面,他正坐在那張豔麗的貴妃榻上,看我推門進來,就會用他好看的眉眼對着我看。如果他沒有帶眼鏡,他會微微眯着眼睛顯地孩子氣。
可是,幻想終究是幻想。
開門瞬間涌入鼻腔的是一股多日閉門的味道。很沉,彷彿帶着樊塵餘留下來的一股子清香。
這段時間,我一直沒有再進樊塵的房間,還囑咐了郭嫂也不要去打掃。樊塵向來有潔癖,我這樣吩咐,也沒有人覺得異樣。所以,此時樊塵他的房間,還維持着他從家裡趕到海邊醫院來看我時的樣子。
房間裡少有地凌亂,地上是他散落的家居長褲,我默默地撿起來。然後是他書桌的抽屜和桌面,顯然是被他翻箱倒櫃過一番,也不知道在找什麼。牀頭是藥片和他的眼鏡。還有沒有蓋蓋子的隱形眼鏡盒,裡面的護理液也早就枯竭了,裡面的兩片鏡片顯然也不能用了。
我沉靜地看着這一切,想象當時樊塵聽說我被送到醫院該有多慌亂。我突然想起他來時的模樣,上衣也沒有換,沒有帶眼鏡,來不及刮鬍子,連衣服都沒有換。恐怕,他從抽屜裡拿了銀行卡,就一邊打電話訂票一邊出門去了。
我抱着他的睡褲坐在他的牀尾,心裡面實在不是滋味。我悲哀地想,樊塵對我那麼好,可是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是被我們互相踐踏,就是被別人踐踏。總之,不會有好下場。
那我還在難過什麼呢?
門又被推開,我打了個激靈,渾渾噩噩擡頭就是一句:“樊塵!?”
待看清入門的是馮巽,我尷尬地笑了笑,又低下頭去。
馮巽顯然已經在近段時間裡習慣了我的神經質,倒也沒說什麼。他只是來到我面前說,告訴我說偉叔已經把車準備好了,可以走了。
我也不是第一次去學校住宿,可是一想到又要重新面對新的一批人,新的環境,離開家,心裡難免有點小傷感,小迷茫。
馮巽拍拍我的肩,安慰我道:“你哥哥還是很關心你的,他特地打電話給我,說他實在抽不出空,讓我來接你,帶你去學校的。”
我迷茫地擡起頭,思維還在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着馮巽剛纔講着的話,不解地問道:“他給你打電話?”
馮巽點頭,從我手裡拿走褲子扔到一邊,說道:“走吧。”
我於是就被他牽着走出了房間,最後還是馮巽替我關的門。
馮巽看我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摟過我的肩頭,故作幽默地說道:“你這算是離愁別緒?”
我強自笑了笑,馮巽終於轉過頭,放開我問道:“那你是因爲你哥……才,這樣?”
我摸摸自己的臉,果然是笑地很僵硬,只得承認道:“他從那天下了飛機就開始和我生氣,然後回家來了一趟就走了,這之後就沒有回來過……”
這樣一說,馮巽好似也有些驚訝,但更多地又好似是別樣的情緒。現在大家都是獨生子女,很難體會到有兄弟姐妹的感覺。就算馮巽有,恐怕也很難體會我現在的模棱兩可的感覺。
馮巽的情緒很快就過去,隨後就一臉平靜地蹲下身爲我蓋上箱子的蓋子,說道:“其實你哥一直都挺關心你的。他可能是真的很忙吧。”
我立刻跪倒在馮巽旁邊,扒拉着他的大腿問道:“你還和他有聯繫?我覺得連爸爸媽媽都不知道他跑掉了啊?”
馮巽捏着我的手揉着,也坐在地上,很專注地盯着我看,說道:“其實也沒有怎麼聯繫過。”
我回想在機場他倆相見的一幕,顯然之前他們已經認識過了。
我這一問,馮巽倒是沒有隱瞞的意思,大大方方的點頭。可是點完頭呢,卻是抿着嘴脣沒有再說一個字。
我覺得此中一定有玄機,便膩着馮巽讓他講。馮巽側頭看着搭在他肩頭的我,用鼻子頂了頂我的鼻子道:“他加了我的□□。你高三那會他讓我不要來打擾你,我覺得他說地有理,所以也照做了。你拿到通知書那會,他又找過我,也沒說什麼。然後就是昨天打了個電話了。”
馮巽說地風輕雲淡,我卻覺得五味陳雜。腦子裡突然閃過他剛回國時的場景——
他在我開着的電腦上插了一個u盤,然後電腦黑屏……
在我的威逼下,他又給了我另一個u盤,然後我的電腦好了,他卻拿走了這兩個盤!
(詳見第一章末尾)
想到此處,我嘴裡只崩出了一個詞兒:FUCK!!!!!!!!!!!!!!!!!!!
樊塵肯定是拷了我電腦裡的所有數據密碼,“那後來不是你刪了我?”
馮巽很是無辜地點了點頭。
我嗷嗷亂叫一通,心想樊塵真是變態,就是喜歡做這種變態的事情。然而此時,更加令我感到不安的是,如果他看了我和靈華的聊天記錄,再看見我隨手寫的保密日誌,那肯定就知道我是多麼地心口不一了。
我暗暗祈禱樊塵根本不屑於看我寫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希望他只是要監管我的早戀傾向。
可是回過頭來看看這已然邁過的一年,看看此時此刻站在我身邊的人,我才突然領悟,何爲“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