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峰抵達望海堡的航路上非常順利,可到望海堡要如何登陸卻是個麻煩。天慢慢變黑了,海岸線的輪廓迅速消失在眼前,海空成了一片烏墨。
人面妖來來回回的往返‘旅順’號和海岸之間,甚至還要進入水下探查水深以免擱淺。可‘旅順’號抵達望海堡後卻發現碼頭被一大堆船隻給佔滿了,周青峰根本沒辦法靠岸。
人面妖在反覆探查確定實在沒有合適的地點停靠後,它那由黑煙構成的身體已經累到要崩解。這只不會講話的妖怪從額赫庫倫跟着周青峰,也算是任勞任怨了。
“你乾的很好。”周青峰站在船首,伸手指向人面妖。他調動自己體內的強大願力直接灌注到人面妖身體裡,“該給你一點獎勵了,你應該更加強大。”
營口基地的上萬人是周青峰無比堅實的後盾,澎湃的願力不轉化爲靈力,而是成爲催動人面妖進化的動力。這個妖怪接受願力後身形一縮化作個漂浮的黑點,周青峰還將它的本命石取出來還了過去,“願意追隨我的,我必讓它榮耀。接下來你可以選擇自己的命運。”
話說完,周青峰轉身從‘旅順’號的船首跳下。在即將入水的那一刻,他又將願力化作冰系靈力從雙手噴涌而出——海面瞬間凍結,將他穩穩托住。
‘狗肉’也從船上跳下,化作巨狼馱着周青峰。一人一狼緩緩前行,他們腳下的海面在迅速冰封,變成堅實的地面直至蔓延到岸邊。四條狼崽從‘狗肉’身上跳下,飛快的跑向前方。
通過軍陣鏈路,周青峰向船上的近衛隊下達命令。‘旅順’號上的官兵立刻行動,軍官們在大聲呼喊‘下船,下船,用繩索攀沿下船’。
天色剛剛黑下來,望海堡外的還有不少聚集起來的海匪和天津來的水手,卻無人在外圍警戒。周青峰騎狼靠近,來到幾堆剛剛點燃的篝火旁,只見好些人正圍在一具中箭的屍體周圍議論。他湊過去,狼騎的出現讓議論的人們驚疑不定,不足的後退。
“這人是誰?”周青峰向海匪們詢問屍體的身份。
海匪們都滿臉警惕,稍稍後退。
倒是有個官軍模樣的傢伙大大咧咧的說了聲,“這是本地望海堡的頭領‘翻海蛟’。”
“‘翻海蛟’死了?倒也省下我些許瑣事。”周青峰又看向開口的官軍。對方年齡不大,身份卻似乎還不低,“你又是誰?”
“我是天津來的水師把總,我姓朱。不知兄臺你……”官軍把總藉着篝火仔細看了看周青峰的臉,覺着對方年紀似乎不大,喊一聲‘兄臺’有點吃虧。他又拖長語調問道:“小子,你是誰呀?”
這問話剛落,從‘旅順’號靠岸的方向傳來密集腳步聲,有個興奮的嗓子在大喊道:“我‘首戰建功英雄排’集結完畢,隨時準備戰鬥。排長李彥曦請求指示。”
一個排三十多號人,急匆匆的趕上來了。
周青峰迴頭應了聲‘速度還行’,再看向對面那名還在愣神的朱把總,說道:“李排長,你來擔任現場指揮官,把這位水師把總控制起來,封鎖碼頭,佔領所有大船。禁止任何人通過海面逃走。等後續部隊趕上,控制整個望海堡。”
“是。”李彥曦高聲複述了一遍命令,立刻上前一把抓住朱把總的胳膊喝道:“這位大人,接下來還請多多包涵哪。”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朱把總掙扎了幾下,卻被好幾名士兵上前按倒捆住。周圍的海匪已經意識到不對勁,紛紛抽出兵器試圖抵抗。可一個排三個班,一根根齊整的長矛刺過來,這讓隊形鬆散的海匪根本無法抵抗。
篝火的照耀下,摻雜了大量新兵的近衛隊開始實施突擊。跟高大牛帶領的那些精銳班排長相比,剛剛上岸的長矛班都很稚嫩。不少人是在營口才剛剛加入‘革命軍’,飽飯都沒吃幾天就被拉出來打仗。可他們的班長卻一定是有過實戰經驗的老兵。
響亮的號令在望海堡頭道門前的碼頭上此起彼伏,鋒利的長矛在不斷來回突刺。手持短兵器的海匪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殺的暈頭轉向。他們原本以爲就是堡寨裡有十來個被圍困的敵人,可現在發現敵人的數量在不斷增多。
黑暗中,一個又一個的近衛隊步兵排在登岸。首先登岸的李彥曦就任指揮官,他的職責就是作爲嚮導,指引後續部隊朝那個方向發起攻擊。每當他手指一點,就會有一個三十多人的步兵排殺出去。
上岸的近衛隊越來越多了。
岸上的海匪很快就覺着眼前的長矛密密麻麻。他們原本佔據絕對數量優勢,足有數百人擠在碼頭上。李彥曦的三十多人頂多將他們稍稍逼退。可這一退,後續的長矛手就在不斷侵佔他們的空間,擠壓他們的活動範圍。
刀劈斧砍的叫罵聲越來越強烈,碼頭上的血腥氣息也越來越濃。試圖頑抗的海匪最先被殺死,黑暗中暈頭暈腦的海匪在到處亂竄。有人被逼的跳下碼頭,有人慌亂中撞上長矛,還有人乾脆扭頭就跑。
近衛隊的隊形在穩步推進,號令聲越來越整齊,地面的屍體也越來越多。海匪們唯一能做的反抗就是在長矛之外將手中的兵刃甩手丟出,這偶爾還能造成幾名長矛手的死傷。可對大局而言,他們只能哭喊着四處逃散。
在李彥曦展開部隊之前,周青峰已經轉身進入望海堡內,軍陣鏈路向前延伸。他騎着巨狼從堡寨的頭道門進入,很快就鏈接上被困在三道門正面臨絕境的偵查隊伍——高大牛和武大門油盡燈枯就要完蛋了,一股強大的靈力通過鏈路傳輸而來,立刻讓他們重新煥發戰鬥力。
巨狼還在黑暗之中穿行,可強大的後援已經來臨。
堡寨內的楊於渭楊大人已經察覺到事情不對勁,他帶進堡寨的衛所兵卒人數也不少,可被他逼着向前的卻只有少數。大部分兵卒一旦脫離他的視線就會立刻躲藏,還有很多人是想盡辦法逃避戰鬥——不少躲在後頭避戰的兵卒正發出尖利的慘叫。
不對勁,有人從後頭殺過來了。
楊大人可稱不上有多麼勇武,甚至是怯懦。意識到戰局發生意外扭轉後,他只瞟了眼正在前頭打鬥的羅烈,一轉身就朝堡寨的黑暗中躲避。他一躲,身後的親信自然也跟着躲。沒一個人去通知前頭的羅烈,大夥都極爲默契的丟給餌給來襲之人。
這望海堡是楊於渭侄子的,他對此地分外熟悉。聽着手下兵卒慘叫的聲音連綿不絕,就彷彿看到有個極厲害的傢伙正在快速推進。他很自覺的閉上嘴巴,甚至屏住呼吸,心驚肉跳的躲在堡寨的小院子裡。
衛所的親信也聚攏在楊大人身邊,就如同黑夜中受到天敵驚嚇的小動物,緊緊閉嘴,瞪大眼睛,等待最後一刻——一股腥風蔓延而來,有個兇獸般的人從附近飛速掠過。
還好,那厲害的人物沒朝自己而來。
提心吊膽的楊大人連忙壓低嗓子,對手下喊道:“快走,快走,今晚上大概是閻王爺上門了,我們快離開這鬼地方。”一幫親信不斷點頭,無聲無息的跟着撤退。
前頭的羅烈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高大牛憋屈了半天,獲得靈力又有底氣繼續戰鬥,甚至更加的鬥志昂揚。他挺着鐵槍,發狂般的向羅烈發動突刺,連帶武大門也揮舞大斧劈砍而上。兩人都相信自己已經得救,心情激盪,正是險死還生後的爆發。
羅烈還在奇怪到底是什麼原因讓眼前的對手發狂,剛剛跑掉的歐陽君突然竄出來喊道:“羅兄,快走。這堡寨外面來了一大羣人。”
羅烈唰唰兩劍揮舞,抵消高武二人的攻擊。他已能清晰感覺到眼前兩個對手陡然變得更加不好對付,於是後退幾步對歐陽君問道:“來了什麼人?”
“管他什麼人?看着就不好對付。安全第一,我先走啦。”歐陽君一閃身就要離開。而他剛剛想跑,黑暗中忽然刮來一陣惡風,一臺巨大的戰爭機械飛躍而出。粗大的機械手臂伸出數米之長,就要將歐陽君攥在手心。
歐陽君也沒想到自己會成爲大敵的目標,嗷的一聲驚叫,身形化作數個影子四散而逃。等影子再次匯聚已經是在十多丈以外,他驚駭的聲音隨風傳來,“我爹說的真沒錯,闖蕩江湖太危險,跑到哪裡都會遇到自己對付不了的厲害角色。還是命要緊,我不打了。”
一把沒有抓住歐陽君,那臺戰爭機械並不做任何遲疑,腳下一蹬又向羅烈撲來。羅烈跟高武二人交手半天,一直佔盡優勢,心裡不免有些輕敵。可當這臺機械怪物出現,他甚至無法判斷對方的修爲等級——這表明對方實在強的離譜,遠遠超過他。
我滴個天!
羅烈是想‘精忠報國’,卻不想‘馬革裹屍’。一看對手強到自己無法抗拒,他也轉身就跑,速度飛快。等着那臺機械怪物重重落地砸垮了好幾堵圍牆,他再回頭瞥了眼——夜風之中有一個少年站在牆頭,在十幾個脫困手下的歡呼中,冷冷注視正在逃離的自己。
這眼神好是冷漠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