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天時,已經快正午了。
周青峰對阿巴亥的言行舉止苦思冥想,試圖破解其心思,最後得出結論——要說這女人想偷漢子,這不可能。她地位高貴,身份不凡,不會輕易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阿巴亥就是閒得,吃飽了沒事找點小刺激,大概是覺着成年版的周青峰與衆不同,就好像去動物園逗猴子,看到一隻特別的就拿着根香蕉想來喂一口。
這下輪到周青峰爲之苦惱了。
缺乏理性的女人最是不講道理,阿巴亥高興的時候能幫周青峰擺平一切,她不高興的時候也能張口就砍掉一個奴才的腦袋。這種女人出生就高高在上,做事毫無邏輯,隨性所至。一旦被她視作玩物,那個樂子就大了。
但現實的情況是……阿巴亥是建州大妃,是周青峰現在唯一的靠山,這個靠山可不能出問題。
“必須想辦法打消阿巴亥那點獵奇的念頭。”周青峰冥思苦想,覺着‘解鈴還須繫鈴人’,要成年版的周青峰出馬才行。“阿巴亥說明天下午在‘丹藥坊’見,可‘丹藥坊’一堆幹活的奴隸工匠,要到天黑前纔會收工。那女人的意思該不會是要等到夜裡相會吧?她膽子真夠大!”
一旦入夜,赫圖阿拉內外三道城牆是相互封閉的。周青峰目前住外城,根本進不來內城。他若要見阿巴亥,必須天黑前待在內城的‘丹藥坊’進行變身。
“也將是說我必須想辦法在明天天黑前做好準備,可我要如何擺脫楊簡這個吊靴鬼?又要如何給變身魔杖充能?阿巴亥給的那一盒東珠可都靈力耗盡了。”周青峰的腦子在飛快的轉,他首先把握一個關鍵,必須先掌握一定的靈力,否則成年版的周青峰是不會出現的。
“大妃,阿巴亥大妃。”周青峰連忙起步向阿巴亥跑去。可當他把靈力匱乏的問題一說,阿巴亥只表示會派人來拿耗盡靈力的東珠。至於何時能完成充能,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阿巴亥甚至給周青峰出主意道;“你讓你師兄幫忙唄。”
找楊簡?
周青峰迴過頭來,楊簡正盯着他呢。師兄弟對視一眼就冒出火花,兩人都看對方極其討厭。就算周青峰不要面子低聲下氣的去求,楊簡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會答應纔怪。
“不行,我得找別人去。”周青峰的腦海裡開始不停閃過自己在赫圖阿拉認識的人。這個建州部的都城高手如雲,可現在能幫上忙的卻一個都沒有。唯一能被利用的……來赫圖阿拉時那個惹人厭的鬼修,叫什麼來着?賈剛。
雖然跟那個流浪鬼修接觸不多,但周青峰覺着那傢伙是個可以做交易的人。賈剛有可能在城外的渡口出沒,想要找他就得抓緊。
周青峰轉而想出城,只是楊簡死跟着他。師兄弟二人一前一後,要出赫圖阿拉外城的城門時,楊簡直接攔住周青峰道:“混小子,你要去那裡?師父說了,你不許離開赫圖阿拉。”
“我要去渡口找個人。”
“不管你找誰,反正你不許出城。”
“怕我跑了,你可以跟着呀。反正我要出城去河對岸的托克索渡口,有事要去替大妃辦。誤了差事,你擔得起責麼?”
“你少胡扯,你的差事在城內,有什麼雜務可以讓奴才去辦。我也不跟你廢話,反正你不能出城。”
嘿……周青峰知道楊簡這是要刻意爲難自己一把了。偏生對方個子比他高,還掌握術法,若不能狐假虎威,周青峰還真沒辦法。楊簡在‘丹藥坊’覺着自己只怕中了周青峰的陰招,一直逼問他到底使了什麼詭計?周青峰不說,推推搡搡的就被楊簡拖着回家。
楊簡是真的急了,周青峰的厲害他是知道的,剛剛阿巴亥說的那些話更讓他越想越不對勁。他這次是打定主意,拼着被阿巴亥責罵,也非要收拾周青峰一頓。師兄弟兩人拉拉扯扯,推推搡搡又回到谷元緯的宅院,楊簡愣是把周青峰押在家裡過了一天。
等到第二天,周青峰一大早就偷偷摸摸想逃出去,結果楊簡更是早早就在門口把他截住師兄弟兩人在院子裡大吵了一架。忽然就聽宅院外響起一陣馬鳴人沸,有客光臨。
師兄弟兩人都愣在院子裡,只見有個二十來歲的女真貴族帶着好些人出現。楊簡不得不上前迎接,這人看到他便大笑不已。楊簡本來還以爲這人是來找周青峰的,可這人卻抓住楊簡的手臂問道:“你就是谷元緯的大徒弟楊簡吧?”
這話問的太奇怪了。楊簡在赫圖阿拉的存在感很低,遠遠比不上谷元緯和周青峰知名,平日從未有人關注他。他正想着要如何好好修理周青峰,忽然被個陌生人拉住,只能拱手道:“在下正是楊簡。不知閣下是那位?”
女真貴族哈哈大笑,一旁又上來個女真婦人,年歲也不大。她饒有興趣的打量楊簡,臉上帶着笑意,不斷用滿語品頭論足。看她神情,似乎是在挑選一件貨物。
楊簡對人的身份地位很是敏感。他見眼前兩人聲音洪亮,衣着不凡,甚至還佩戴有首飾,就知道這一定是建州部的上位者。他言語中不禁更加恭敬幾分,不敢造次。
女真貴族問了楊簡幾句,都是年齡,籍貫,修爲,日常生活之類的瑣碎。他甚至直接開口要楊簡給他露一手,“楊簡,你有什麼絕活,亮給我看看。”
周青峰在一旁看着好奇,他既想溜,又想看個熱鬧。於是慢慢的朝院子角落磨蹭,離着遠了又翹首墊腳觀望。只見楊簡真的露了一手金系術法,釋放了他最擅長的金劍和金盾。女真貴族竟然技癢,讓奴才遞上兵刃,居然就在這宅院內跟楊簡過招。
十幾個回合過後,楊簡靈力消耗過半。謙虛幾句就推說自己實力有限,不如貴人手段高明云云。他到這會還搞不清這女真貴族的來歷,只是按一般接待賓客的禮儀對待,一切還算正常。
倒是女真貴族對楊簡的術法還算滿意的,同來的女真婦人更多的是關注楊簡的相貌。雖然聽不懂她的話,可週青峰還是覺着她在誇楊簡長的好看。若是用漢話說,定然是斯文秀氣,一表人才之類的。
楊簡越來越覺着不對勁了,這兩個女真人到底什麼來歷?
女真貴族終於揭開謎底,拉着楊簡的手朗聲說道:“我是阿巴泰,是建州昆都侖汗的第七子。大汗昨日把我叫去,說你願意長居赫圖阿拉,求請大妃爲你娶一名門當戶對的女子爲妻。大汗得知此事很是歡喜,也知道我長女已經十一歲可以出嫁,便想指婚與你。我和我福晉聽到此事,一開始還是不樂意的。於是今日一早先來看看你人品,能力如何?現在看來,你還挺合我意的嘛。有本事,長的也不錯,能護送你師父千里迢迢來赫圖阿拉,人品也不會差。我福晉剛剛還誇你面相好看,不會虧了我女兒。不錯,不錯!”
什麼……?
阿巴泰在大笑,楊簡的腦子裡卻猶如炸開一個狂雷,目瞪口呆,張口無語,整個人都有些暈暈倒倒。他這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這就是周青峰在背地裡給他搞的鬼——莫名其妙給老子弄了一樁婚事?還是給建州部大汗的兒子結親?
這赫圖阿拉沒多大,建州部的所有權貴幾乎都住在一起。周青峰請阿巴亥幫忙,阿巴亥很熱心的去就跟努爾哈赤說了。努爾哈赤也覺着‘聯姻挺好呀,楊簡這人挺上道的嘛’,於是喊來了自己的第七子阿巴泰。阿巴泰也立馬跑來看看自己準額駙是個什麼樣?
一看之下,非常滿意!
唯獨楊簡不滿意。
“孩子,來來來,看看你額駙,以後他就是你的男人了。”阿巴泰朝身後一招手,喊出來一個小姑娘。
這姑娘的容貌實在太磕磣了,可以參考後世光緒皇帝的那些妃子,大小眼,黑皮膚,齙牙突,笑起來像深山老林裡的猴子。她年齡不大,居然有點駝背和羅圈腿。
楊簡正是十七八,血氣方剛的年齡,對異性早有各種美好幻想。他覺着自己就算娶不到落落大方,端莊美貌的大家閨秀,好歹也是秀美可人,溫柔漂亮的小家碧玉。可眼前這個蠻族醜丫頭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我老婆?老天爺不要一大清早的開這種玩笑,我不答應啊!
所有幻想一朝破滅。
人生還有什麼希望?
活着又有什麼意義?
我不如死了算了。
沒睡醒,我一定能夠是沒睡醒。
看着阿巴泰樂哈哈的拍自己肩膀,楊簡腦子嗡嗡響,大腦一片空白。雙腿一軟,他居然撲通給跪下來。阿巴泰更是大笑,“額駙,額駙,高興壞了,是吧?不用如此。我家女兒只是來看看,這還沒成親,你可沒必要跪我。不過你這麼懂禮,我更是高興,哈哈哈……!”
楊簡張着大嘴卻有種窒息感,他瞪圓了眼睛就希望自己眼花看錯了——娶親這事,他並不抗拒。但好歹讓我娶個美嬌娘啊。不說有阿巴亥這種絕色,好歹也要有其一半的水準呀。現在這個醜的叫人心生絕望,真要娶回家,以後的日子跟操鬼有什麼區別?
看到阿巴泰的女兒,連周青峰都對楊簡深表同情。而楊簡一扭頭,惡狠狠的高喊了一聲‘周青峰’,那發自內心的憤怒已經燒成了熊熊大火。偏偏阿巴泰還在一旁火上澆油道:“沒錯,沒錯,大妃說你羞澀,還讓你師弟代爲求親。其實只要你張口,我們還會不願意?”
不是你們不願意,是我不願意啊!
楊簡一擡頭,兩眼已經飽含傷心的淚水,大滴大滴的淚珠奪眶而出。他抓住阿巴泰的衣角,語音顫顫地喊道:“貝勒爺,我……我……我……”
楊簡很想說‘我不想娶你家女兒’,可現在人家大汗已經答應,貝勒爺親自上門許親,哪怕這根本就是一場誤會,他卻不敢抗拒。若是谷元緯在,他還能讓師父去求情,可現在就是天崩地裂的大災難,他根本扛不住啊!
阿巴泰看楊簡這淚汪汪的可憐模樣,只當是這小子心生感動,情不自禁。他連忙將楊簡扶起,寬慰說道:“額駙啊,不要急。我知道你師父不在,你的婚事我來替你操辦。你只管在家呆着,一切有我。來來來,今日高興,我們翁婿一起喝幾杯。你剛剛的幾招術法呀,還真是使的好。我覺着你這小子很有前途。不要再跪了,不用再跪了,我知道你肯定是心裡高興。我心裡也高興。哈哈哈……我們不醉不休。”
看着楊簡腳步虛浮的被阿巴泰拖進宅院,遠處的周青峰深深爲之感到默哀——真是太不幸了,這就是跟我做對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