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凝霜伸出手,玉掌之中已經不再落下雪花。
一夜的趕路,一行人已經遠遠離開了星月所在的那座山峰。凝霜再一次回頭看去,那山卻早已裡自己極遠,什麼也看不清。
他們現在處在一處密林之中,穿過這樹林,衆人便等於出了龍之巔峰。那時候隨意找個人問問路,就會很輕易的找到龍翼城的方向。
布里安帶着幾個村民在周遭打了幾隻野兔,見衆人要架起火堆來烘烤,昕兒便召了一個火球去幫他們。
昕兒和凝霜兩人都心繫星月,雖然肚子空空,卻也吃不下太多東西,兩人一起才吃了半塊兔肉。
稍作歇息後,一行人再度準備趕路,布里安卻耳朵一動,立刻打手勢讓衆人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跟隨者布里安的動作,慢慢向後退去,慢慢蹲伏下身體,藏在樹木背後。
不久後,馬蹄聲漸近,接着是整齊劃一的腳步之聲,聽着陣勢,至少得在好幾十人以上。
布里安等人現在是驚弓之鳥,遇到任何事都只想躲之爲宜。因而一行人都隱藏好自己,希望等着這些人羣過去以後,再行趕路。
林間的小路之上,一行隊伍正在緩緩走來。爲首的是一個騎着棕色良駒,身着武士服的少年。在他背後跟着兩架馬車,圍繞着馬車周圍有許多手持槍戟等長兵刃的士兵打扮摸樣人,加護的衣服上,都用紅線繡着一個‘武’字。
粗略一看這黑壓壓的人羣,人數至少在兩百左右。
布里安低聲對周圍所有人道:“應該不是衝着咱們來的,我們是否要出去?若我們被發現,而被誤認爲是前來偷襲的,那便說不清了。”
“發現不了吧。”旁邊一個村民道,“腳印什麼的我們都已經收拾掉,野兔的皮毛骨頭也埋掉了。”
布里安想了想,還是將自己身上揹負着的弓箭給遠遠拋開。這樣即使被發現,那也可以裝作是難民。事實上,除了昕兒和凝霜外,其餘八人可不就是難民麼?
這隊人不疾不徐的走着,領頭的少年神色間也顯得很是悠閒。
左邊一輛馬車裡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道:“真沒想到這下了好幾個月的大雪說停就停,昆兒,我們到哪裡了?”
騎馬少年朗聲道:“已近了浩山林,再巡一圈咱就回城。”
婦人略含埋怨道:“你爹也真是的,讓你巡邏周圍的一些村落也就罷了,這浩山林又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還讓你在這寒冬時節多繞這麼一大圈。哎,真是老糊塗了,老糊塗了。”
少年笑了笑道:“孩兒犯了錯,受罰也是應該的。如今爹只是讓我在城外巡邏,已經從輕處罰了。現在還有娘陪着,我就權當是陪您出來散散心嘛。”
“什麼犯了錯!”婦人哼了一聲道,“整個御武城裡,就你爹那老糊塗說你犯了錯。”
“我覺得爹做得很對。”少年忽然鄭重道,“我私放服役士兵,本要以死才能謝罪。不過我向來沒犯過什麼大的過失,因而爹已給了我戴罪立功機會。這麼做於情於法,不光能服衆,還能讓那些一直質疑爹對我有私心的人閉嘴。這一舉兩得之事,非但不是在懲罰我,反而是在幫我。”
那婦人嘆息道:“你們父子倆是一見面就吵架,不見面卻又都說對方有多好多好,反而讓我夾在中間,是唱紅臉也不是,唱白臉也不是……”
兩人閒談之中,這對我已經靠近了布里安等人的所在。
馬上的少年將腦袋右轉,剛想對着右邊那輛馬車喊話,一呼吸間,卻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肉香。
他思索了一會兒,忽然翻身下了馬,對着布里安等人所在的樹林之中抱拳道:“在下御武城貝昆,不知林中藏着的朋友們是敵是友,可否出來一見?”
他這話一出,兩百多名衛兵同時將手中的兵器舉起。只有少部分人跟着貝昆一齊看向樹林,其餘大部分士兵都在驚覺地探查着四周。單從這點便能看出,這支隊伍是身經百戰,有着豐富作戰經驗的精兵。
布里安十人無奈從隱藏的數後面走出,卻並未上前和貝昆說話。
布里安稍稍踏前一步,也是左手包住右手的抱拳,這個動作暗喻的是止息干戈。
貝昆輕輕點了點頭道:“諸位若是路過,那便算了。”
此時貝昆身邊走來一個衛兵在他耳邊道:“皇子,這些人大多身材高大,看起來都會武技。這麼一羣人卻還埋伏在樹林之中等着我們,被您發現之後他們才肯現身。他們應該很有問題,不如抓回去審問審問?”
貝昆輕輕搖了搖頭道:“這些人面目端正,行走之時雖然有些頹然,但卻絕沒有很懼怕或者很緊張的神色。特別是那兩個女子,氣質超脫凡人,比我那個成天吊兒郎當的妹妹要更像公主。你覺得這樣的人,會來埋伏我們嗎?最不濟的,她們應該要換一身輕便點的衣服,再把臉蒙上纔對吧。”
那衛兵一呆,抱拳對貝昆道:“皇子說得是,屬下多慮了。”
貝昆渾不在意的搖了搖頭,揮退那衛兵。
布里安聽不到兩人說話,但卻見兩人真竊竊私語,又對自己這邊人指手畫腳,怕他們對自己不利,於是忙高聲道:“我們是路過的難民,適才聽到有大批人馬向着這邊走來,怕惹事,便躲了起來,並非想是想半路伏擊你們。若是不信,儘可以派人來查探我們是否有攜帶兵器。”
貝昆大聲道:“這位兄臺言重了,我未曾懷疑過你們。不知幾位是哪裡來的難民?”
布里安如實道:“我們是藏雪峽谷之中的村民,皆因峽谷中產生雪崩,家人朋友大多都葬身在了大雪之中,無奈之下才開始四處漂泊。”他說話之時,神情中流露出的悲傷是發自真心。貝昆輕輕點了點頭,對他所說的話已經信了八九分。
“不知諸位今後有何打算,有沒有想要投奔的地方?”貝昆道。
“我們準備投奔龍翼城。”布里安覺得此事並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便說了。
貝昆點了點頭道:“那祝極爲早日到達龍翼城。”
說着便似要告別的樣子,布里安卻忙道:“唉,這位小兄弟。我對這周遭的環境都不太熟,更沒有去過遠地方,不知道這龍翼城到底在哪個方向,該怎麼走?”
貝昆道:“龍翼城的所在並非按照一個方向硬走下去就可以走到的,想要走出這座山峰都並非易事。龍翼城離此地有好幾百裡遠,若你們這樣徒步行去,就算一路順風,也得至少十天半個月以後才能達到。”
貝昆幾句話,說得布里安一陣陣的沉默。
布里安絕對有信心走出這樹林,但是樹林之外的世界,他卻要陌生得多。他轉回頭看向凝霜和昕兒兩人,兩人都只是表示不知道的微微搖了搖頭。
貝昆看出了布里安的危難,便高聲道:“若是幾位不嫌棄,可否到我御武城中一行,我可派人將幾位送至龍翼城。”
馬車之上,貝昆的母親道:“昆兒,你怎的隨便遇到人就要往家裡領,這成什麼樣子了!”
貝昆轉過頭對着馬車道:“娘您有所不知,這十個人裡面有好幾個都是器宇不凡,一看便是身負絕技之人。我御武城如此正是用人之際,若能將之招攬下來,自然對我們有利無害。現在他們就在您右邊,不信的話您可以自己看。”
馬車窗上的簾子挑開,一個年約五十歲的婦人透過窗簾的縫隙,遠遠瞧着布里安十人。
“恩,爲首這小夥子眉宇之間確實是英氣迫人,不像是壞人。哎呦,後面那兩個閨女長得……嘖嘖……留下,一定得留下他們。昆兒,你也到了該娶妻的年紀了,這兩個……”
貝昆苦笑一聲,打斷她道:“娘,您想得也太遠了點吧。”
“不遠怎麼辦啊,我前前後後唸叨了有三四年了,你就還是一直在敷衍着爲娘。現在你妹子也已經長大了,若是等她出嫁的時候,你還未娶一妻,那就真是。”
“那也挺好啊,抱外孫也是抱嘛。”
布里安此時也在和衆人商議,村民之中好幾個都是持着懷疑態度,認爲萍水相逢,他便如此客氣,必然是有着什麼用心在裡面。
布里安也不想多節外生枝,便道:“這等好意,我們心領了,只是我們還有要事在身,片刻都不敢多做耽擱,還請這小兄弟幫我們指明龍翼城的所在。”
貝昆見他如此說,也知道勉強不來,便道:“出了這樹林,諸位只要向着西南方向行走,一路之上多問幾次路,相信也能很快找到龍翼城。”
“多謝。”布里安道謝完畢,便帶着衆人緩步向着林外行去。
貝昆的母親嘆息一聲道:“多好的兩個閨女,就這麼被放走了。”
“娘,聽您這話頭是有點想要強搶民女的意思啊。”貝昆裝作一臉驚訝道。
“去,別瞎說。”
忽然,離着不遠的馬車之中傳來一聲打哈欠的聲音。
貝昆繞道那架馬車旁邊,故意沉起聲音道:“蕊兒,你便是這麼陪你兄長的嗎!”
“啊,爹。”馬車中忽然鑽出來一個髮髻有些散亂的年輕女子,聽聲音似是有些驚慌。
當她看到眼前正笑吟吟笑着自己的貝昆時,蕊兒立馬小嘴一撇道:“哥哥就知道欺負人。”
蕊兒正如她的名字一樣,猶如花蕊一樣嬌嫩。
蕊兒只有十七八歲,一雙大大的眼睛配以柳葉彎眉,俏臉之上已經無有任何瑕疵。小巧的鼻子抽動着,似是還未完全睡醒,卻更增添了幾分閒逸淡雅的味道。若論姿色,絕不遜於昕兒。最爲難得一點,她聲音細膩可人,宛如銀鈴響動一般清脆悅耳。
她向前一移,坐到了馬車邊上,背靠車框道:“都怪你,我又沒睡着。”
“你可是睡一個早上了啊。”貝昆啞然一笑道,“剛纔娘還說讓你早點嫁出去,她好抱外孫。可你這般懶散,哪家男子肯娶你?”
蕊兒一條腿伸出馬車的邊緣,來回蕩着,一副悠然自得的摸樣道:“嫁不出去最好,我就一直陪着娘。”
“蕊兒真乖。”貝昆母親笑着道,“可爹孃已經給你定過親了,你也不用擔心沒人要。”
蕊兒原本一副悠然自得的摸樣,此時忽然驚得輕呼一聲道:“啊,我……我怎麼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你爲出生之時,你爹就已經指腹爲婚,將你許配出去了。”
“是誰?”
“耀月城主之子,好像叫什麼……忘了,回去問你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