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成富氣急敗壞,認爲陳義民是在拆他的臺,憤怒說:“陳同知,我會向朝廷告你一狀的!”陳義民說:“我沒時間跟你胡扯,現在情況緊急,陸宇林,你快去請駐軍來彈壓。”
兩邊的村民們已經扭打在了一起,地上到處都是受傷的村民,吳山和另兩個下人,被打得頭皮血流,三人都已經不成人樣了,吳山從人羣裡爬到了吳成富的腳下,哭訴道:“大人要爲我做主啊。”
另兩個下人躺在那裡,渾身是血,一動不動了,吳成富這時也沒有剛纔的雄心壯志了,對着陳義民說:“你趕緊處理一下,要不匯出人命的。”
陳義民沒好氣的說:“你不是很能的嗎?怎麼就不處理了,要不是你逞能,駐軍早就到了。”說完,在也不理吳成富,他跑到前面與衙役們一起,手拉手組成了一道人牆,將兩邊的村民強行隔開,有幾個衙役被村民打傷了,但這些衙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堅持着將兩村村民隔開,陳義民身上也捱了幾下,他強忍着痛與衙役們手拉着手,無論村民如何大鬧,他們就是不離開。
最後兩村的幾位老人看不過去了,怕事情鬧大,引來軍隊鎮壓,就將自己這邊的人勸開,告訴他們不能對官府的人動手,否則,沒有好果子吃的。
吳成富看着這麼血腥的流血場面,兩腿發軟了,暗暗後悔,怎麼一來就碰上了這事,如何收場?他看着陳義民的背影,心想,將責任推給他,讓他來扛,誰讓他不尊重自己的。
張興武在陸宇林的領路下,帶着軍隊趕到了現場,他們看見地上到處都是躺着受傷的村民,張興武大怒,問陸宇林:“爲何不早點通知我們?”
陸宇林說:“通知大人去找你們求援,被這位新來的知府大人攔住了,他說他自己能解決。”
張興武冷冷的看了吳成富一眼,指揮士兵們,將所有在場的村民控制住,士兵和衙役們開始將受傷的村民,送到附近駐軍的救治所,由軍隊的郎中救治負傷的村民。
看到軍隊控制住了局面,吳成富又開始活泛起來,他走到張興武的身邊,問:“請問將軍大名?我是新任知府吳成富。”
張興武拉黑着臉,訓斥道:“先到一邊去,沒看見老子在救人嗎?”
吳成富也不示弱:“我是朝廷命官,你對我不禮貌,就是藐視朝廷!”
張興武大怒上前就是一耳光:“去你媽的,不知道救命如救火嗎?再他媽囉嗦,小心我繼續抽你,沒看見我很忙?”吳成富被打蒙了,他再也不敢說話了,心說,怪不得恩師胡惟庸宰相,臨來時要他小心行事,看來福建這地方還真的要小心了。
將傷員送往軍隊救治所進行救治,參與鬧事的村民全部被帶回了知府衙門,一一進行審訊,這就是通判陸宇林的事了。
沐英知道了這件事,也知道張興武搧了知府的耳光,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想看這個新來的傢伙如何斷案了。實際上陳義民、陸宇林他們早就將審訊的結果,報給了知府吳成富,就等着看吳成富如何判案了。
這是一樁兩村之間的公案,張姓人家是牛頭村的,李姓人家是灣李村的,兩村因用水引發了糾紛,一條小溪從兩村之間流過,這段時間地裡很乾旱,用水就成了大問題,兩村村民就搶着將水引導自家地裡,由於久旱,小溪裡的水位也降低了許多。
李姓村民在上游做了一條攔水壩,張姓村民沒有水了,就跑過去將水壩扒開了,李姓村民又給堵上了,於是張姓村民出動了幾十人,強行將壩給扒平了,李姓村民也出動了幾十人,兩村人最後就大打出手了。
這個案子交到了吳成富的手上,吳成富心想各大五十大板,就可結案了,誰不服就抓誰?這個案子就這樣判了,這一下捅了馬蜂窩,兩村的村民全炸窩了,這樣解決的話,還用你知府出面?三歲孩子都會審案了。
福建地區自古民風彪悍,家族意思很強,一人受欺負,全族人都會出面,所以,閩地經常發生大規模的械鬥,死傷無數的事經常發生的。現在雙方打傷了數十人,都還在救治所躺着呢,這個狗官居然這樣判案,欺負我福建人沒文化嗎?
於是,兩邊的村民帶着七大姑八大姨,附近鄉村的親戚、老人孩子全到縣衙來了,村民們擊鼓鳴冤,表示對這樣的判決結果不服。
吳成富一看,這還得了,於是命令衙役們將這些刁民,全部抓起了關進府衙,衙役們沒辦法,只得執行,這一來府衙裡關滿了,沒地方了,租用閒置的民房,做臨時關押點。
這一來,更是激起了民變,十里八鄉的村民們,全部憤怒了,因爲鄉民們相互通婚,每個村都有自己的親人被關押,一家有難,全村都響應,憤怒的人羣,強行闖進了府衙,將陳義民、陸宇林、吳成富全部打傷,連帶衙役們都被打的鼻青臉腫,最後府衙被砸的一塌糊塗。
駐軍在張興武的率領下,迅速控制住了局面,將這些村民強行送回了村子裡,勒令只能在自己家裡,不得外出,並且駐軍就在村子外面紮營下來,防止事件進一步惡化。
事情到了這一步,沐英想不出面都不行了,將所有的人犯帶回了大帥府,沐英要親自審理了。福州城裡城外的人們都興奮了,想看看這位年輕的大帥如何審理案子。
將案卷看完後,沐英命令將參與打鬥的一干人犯,包括已經醫治好了的,統統帶到了帥府,等候處理,知府吳成富也被人用擔架擡到了堂前。
沐英手猛地拍桌子,大喊:“升堂!”護衛們如狼似虎的大聲喊道:“升——堂!”擠進來看稀奇的人,被這種氣勢嚇得大氣不敢喘。
沐英問:“誰是新任福州知府?”吳成富躺在擔架上,一隻手舉起,回答:“下官就是。”
沐英:“張李兩村共飲一溪,歷史悠久了,多少年相安無事,只因近期少雨乾旱,爲爭奪水源,引發慘案,你堂堂的知府,不去調解,反而讓下人蔘與鬥毆,引發了血案,你可知罪?”
吳成富:“下官無罪,是同知陳義民、通判陸宇林在一邊袖手旁觀,才導致血案,請大帥明察。”
沐英:“帶兩村村民上堂!”大帥府護衛將村民們抓小雞似的,將村民們帶上來。
沐英:“你們都在現場,是誰先開始動手的?”一村民指着擔架旁的吳山和另兩位下人“大帥,就是他們三人先動的手。”
吳山急了:“不是我,分明就是你們這羣刁民先動的手,陳義民與陸宇林在一旁袖手旁觀,才導致大家都動手了。”
沐英對着吳山說:“我讓你說話了嗎?來人!吳山咆哮帥堂,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兩名侍衛惡狠狠的擰着吳山走到堂前,拿起板子,劈啪啦就打起來,在吳山的慘叫聲中,打完了二十板子。
沐英繼續問:“誰還能作證,誰先動的手?”又有十來名村民,證實是吳山等三人先動的手,沐英問吳山:“你還有何話說?”吳山被打慘了,這下再也不敢狡辯了,吳成富想爲吳山求情,恰好沐英冷冷的眼睛掃過來,他不禁打了個冷噤,閉上嘴不敢說話了。
沐英問陳一民:“事情發生時,陸宇林讓你會城找駐軍進行彈壓,你卻跟這個新知府又回到了現場,延誤了最佳良機,可有此事?”
陳義民道:“下官回到府衙,蓋上書面文案,正準備去駐軍府,結果就碰上了新來的知府大人,知府大人一直在冷言冷語的拖延時間,並指責我等辦事能力不行,還讓我跟他一起去現場,看他如何處理?下官想他是頂頭上司,已經亮明瞭身份,下官只能照辦了。”
吳成富一聽陳義民將球又踢了回來,急了,連忙辯解:“不是這樣的,大帥,你不能憑他的一面之詞啊。”
沐英:“住嘴!你身爲知府,剛上任就縱容下人,挑起事端,致使無數村民流血、受傷,事後將責任推諉下屬,作爲一府主官,你毫無擔當;你初來乍到,對局勢毫不知情,不瞭解事情的起因,就盲目處理民間械鬥之案,導致事情變得越發不可收拾;你辨事不清,處事不當,判案不明,引發民變,丟盡了朝廷的臉面,事後又委過於人。念你是朝廷派來的,待傷養好後,自己回京城,等候朝廷的處置吧!”
沐英開始宣判:“張李兩村械鬥,起因是溪水不夠灌溉農田,知府衙門應走訪鄉里,爲村民們排憂解難,解決用水問題。就是因爲衙門對此事無動於衷,造成兩村發生摩擦,最後導致了發生了械鬥血案。
現在本帥宣佈:衙門內所有的官吏,均罰俸半年,還要在短期內,找到解決兩村用水的方法。”
“兩村凡參與械鬥的村民,人均罰糧五十斤,引以爲戒。”
“張山等三名下人,仗勢囂張跋扈,引起羣體械鬥,造成了兩村數十人流血受傷,將首惡張山拉出去斬首示衆,其餘兩人各大一百板子,立刻滾出福建,以儆效尤!”
“凡參與械鬥受傷者,醫藥費一律自理,無錢繳納者,罰到造船廠做苦工抵醫藥費,直到付清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