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精明人,知道了就有了反應,於是,薛林木讓兒子交好沐英,儘量滿足他的要求。薛林木是明白人,沈家是經商的,且根基不在平江城,薛家就不一樣了,薛家的田產大都在平江城周圍,名下的桑樹林、養蠶場、絲織場、印染場、店鋪,這些都是不動產,搬不走的。所以薛林木要一心交好沐英,就是爲以後着想,薛林木的做法,保護了薛家的平安近二百年,這是聰明之舉。
沐英對薛明宇的交好,心裡很明白,他要的就是這個。於是言語中盡是拉近兩人距離的話,兩人約好明天乘花船去逛大運河,沐英很爽快的就答應了,這一來引得顧盼的白眼,悄悄的用手掐住沐英的腰部使勁兒一擰,沐英痛的差點叫出聲來,薛明宇看見差點笑出聲來,怕失禮,就趕緊告辭了。
沐英送走客人回到家裡,瞪着顧盼:“小丫頭,下手很重啊,你想掐死我呀?”
顧盼說:“誰叫你一聽說喝花酒,就高興的忘形了。家裡有我和曾玉兩個美女還不夠啊,還要去找別的女人?”
沐英說:“那你跟着去啊,看看喝花酒是咋回事。”
顧盼說:“當然要去,我和曾玉都去,還可以保護你。”
沐英頭都大了,只好借有事進裡屋了。
下午,蘇家少爺蘇浩亮也來拜訪了,他的禮物是,送給顧盼的一對和田玉的手鐲,和一條黃金製作的項鍊。這一來,顧盼高興的眼睛都笑咪了,小丫頭這段時間嚐到了做少奶奶的甜頭了,越做是越來勁。
蘇浩亮跟薛明宇一樣,也是受他爹的指使,來與沐英套近乎的,要不說平江城是最富有的城市,平江城的這些富商們,個個都是人精,能有今天的地位,除了上輩傳下來的財富,還有他們自身的閱歷和獨到的眼光,都是在商場上一路衝殺過來的,要不怎麼能擠進平江城五大家族中來。
蘇家是做鹽業的,這是個半官半商的行業,沒點能耐能做下去?這個行業的油水大,盯着的大人物何止上千,能在這裡站穩腳跟,必須要有相當的手腕和財富支撐,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蘇浩亮的父親蘇明月,在平江城中是一個響噹噹的人物,在整個江南道上也是很有名氣的,丹徒城的陸家陸士琪的私鹽生意,就是在蘇明月這裡進貨,跟蘇明月也比較熟,平常到平江城來,聊天中也向蘇明月介紹過沐英。
沐英來到了平江城,蘇明月早就知道了,他故意讓兒子接近沐英,向沐英示好,這是一步好棋,好的什麼程度,只有他們這種老江湖才明白,在這點上,陸家陸文峰、薛家薛林木與他的眼光一致,沈家沈萬三垂垂老矣,沈榮的眼光就差了不是一點半點,這給沈家埋下了殺身之禍,這是後話了。
沐英與蘇浩亮約好,明天一起遊平江大運河,蘇浩亮當即擊掌說好,約好後,蘇明浩就告辭了。
沐英回到房間,顧盼在試戴項鍊、手鐲,正在鏡子前臭美呢,見沐英進來,臉刷的一下紅了,沐英說:“別停啊,繼續。”顧盼放下首飾,低着頭就要出去,沐英一把拉住她,將首飾塞到她的手裡,說:“送你的,幹嘛放我這裡?”顧盼小聲說:“誰稀罕。”看見顧盼出去,沐英搖了搖頭,笑了。
閶門外,大運河上,一艘艘寬大的畫舫在寬大的河面上,慢慢的前行,河面上不時傳來琵琶的絃音和女子慢唱的歌聲。
一張長條形的桌子上,一邊坐着沈森、陸宇庭、薛明宇、蘇明浩,另一邊坐着沐英,沐英的左邊是顧家少爺顧世忠,沐英是第一次見到顧世忠,這個年齡跟沐英相仿的年輕人,給人一種憨厚的感覺,但沐英知道,在商場上混的,沒有憨厚人,儘管如此,沐英還是覺得這人不錯,至少不虛僞。
第一次見面,沐英就將顧世忠拉倒了自己身邊來坐,也是一種交好的意思,這讓顧世忠很高興。
沐英的右邊是他的假太太顧盼,曾玉緊挨着顧盼坐着,就像要隨時照顧太太的使女。兩女今天打扮的很亮眼,穿着新買的絲綢旗袍,本就是處子之身,一打扮起來更是嬌豔萬分,很是爽眼。孟達跟其他下人則坐在船的另一頭,下人們休息的後艙裡。
沐英看着船在河中慢慢的搖動,於是便拱手說道:“王某不才,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蒙各位不棄,在此以茶代酒,敬幾位一杯。”沈森說:“王公子,客氣了,以後都是自己人,再說,就見外了。”
其他幾人也就跟着附和,說:是呀是呀,不如如此客套了。陸宇庭過三十了,年齡最大,他說:“各位少爺們,今天來到這裡,不就是圖個清靜、舒心嗎?幹嘛這麼矜持,還是聽聽平江的彈評吧。”說着拍拍手,從畫舫裡間,出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一身旗袍,懷抱着一個琵琶,出來後,向大家行了個萬福之禮,盈盈的笑道:“各位公子好,小女子盈盈給公子小姐們行禮了,不知道公子小姐們喜好聽那一段彈評?”
歌樂坊有個規矩,先請客人點唱,客人不點,便由着樂師自己看情形來唱。年長的客人大都喜歡點曲,唱的都是名段;商人們喜歡逗樂,點的都是些嬉笑謾罵的黃段子;文人們喜好佳句、名詞。
沐英聽不懂吳儂軟語,只得由着陸宇庭他們來決定。陸宇庭也知道沐英不懂地方話,同時還帶着太太,自然不能聽那些烏七八糟的調兒,就說今天我們就聽曲吧,你隨意唱就行。
小廝在裡間拿出了個方凳,盈盈腰一弓便坐了下來,右手輕輕一劃,一串悅耳的琵琶聲響起,歌聲也隨即唱出:四時春富貴,萬物酒風流。澄澄水如藍,灼灼花如繡。花邊停駿馬,柳外纜輕舟。湖內畫船交,湖上驊騮驟。鳥啼花影裡,人立粉牆頭。春意兩相牽,秋水雙波溜。香焚金鴨鼎,閒傍小紅樓。月在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顧盼、曾玉幾時聽過如此好聽的曲,雖然也聽不懂平江地方方言,但這曲調還是初次聽到,一時也聽得醉了。
一曲已盡,一曲再起:聽元宵,往歲喧譁,歌也千家,舞也千家。聽元宵,今歲嗟呀,愁也千家,怨也千家。那裡有鬧紅塵香車寶馬?祗不過送黃昏古木寒鴉。詩也消乏,酒也消乏,冷落了春風,憔悴了梅花。
孤身萬里遊,寸心千古愁。霜落吳江冷,雲高楚甸秋。認歸舟,風帆無數,斜陽獨倚樓。功名攬鏡看,悲歌把劍彈。心事魚緣木,前程羝觸藩。世途艱,一聲長嘆,滿天星斗寒。
聽得顧盼兒、曾玉眼角泛起了淚花,想起當年姐妹們的遭遇,要不是二墩救起,跟着沐英大哥,才混出個人樣來,現如今只怕是白骨一堆,不知道魂歸何處。
琵琶聲清脆脆的一轉,一反剛纔的低落,聲音開始百轉春鶯,醉心蕩魄:喜山林眼界高,嫌市井人煙鬧過中年便休官,再不想長安道。綽然一亭塵世表,不許俗人到。四面桑麻深,一帶雲山妙。這一塔兒快活直到老。
顧盼兒心境一鬆,頓覺得心情峰迴路轉,回到了現實,見沐英眼睛盯着正在唱彈的盈盈姑娘,很專神的模樣,於是醋味兒大開,用手在沐英腰眼用力一擰,沐英張口正要喊痛,見幾位公子都捂住嘴笑,趕緊閉上了,不好意思的跟着笑了。
陸宇庭看着顧盼兒,說:“弟妹很純真,這種場合都不乏真性情,難得啊。”
顧盼知道今天有點過了,當着這麼多人,差點讓沐英下不了臺,於是低着頭,紅着臉小聲的說了句:“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大家接着喝茶,替沐英掩飾尷尬,沐英也端起一茶杯,喝一口說:“好茶。”沈森聽了,一時沒忍住,將喝進口中的茶噴了出來,小廝趕緊過來,幫忙搽試乾淨。
顧盼更顯囧態,沐英用手在她背上輕輕地拍了幾下:“沒事,沒事的。”顧盼用眼睛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然後扭過頭,與曾玉說起話來。
這是,河面上有過來了一艘畫舫,畫舫上也是高朋滿座,熱鬧哄哄的。沈森說:“咦,黃家少爺今天也過來遊河了,蔡家、葉家的也在上面?”
陸宇庭說:“一羣烏龜王八蛋,理他們作甚?”
這時,對面的黃家少爺黃峮指着陸宇庭說:“陸家大叔,你這麼大的歲數了,還喝花酒啊,不怕你家黃臉婆跟你鬧啊。”
陸宇庭跟這幾個少爺們從來都不對付,向對面啐了一口,掉過頭來,懶得理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