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越漸落下。
林子被映照得橙黃一片,胡天宇目光掃來掃去,千里目之下,將一切盡收眼底。不疾不徐地向前走着,頗爲謹慎。
停停走走,還不時躲到樹後,警惕望着四周。
隨着往前走,涼風中的氣味越來越清晰,這股細弱的氣味遠在千米開外,若無這涼風吹過來,憑着追風嗅的有效距離,胡天宇還真是發現不了。察覺着那股氣味越來越近,他亦變得越發地警覺。
待到涼風一止,胡天宇發現仍能嗅到那股氣味,便知道氣味來源已離自己不過幾百米開外。不過,在幾百米開外,除了稀疏幾棵樹木外,這處地方光禿禿的,雜草不多一根,更沒瞧見半個人影。
胡天宇大奇,眼睛仔細搜尋,待到目光落到不遠處一個土坑時,便不再移開。
只見在土坑之中,有着一抹黑色,是一塊布片。
胡天宇當即衝上去,低頭一看,便見土坑中漆黑一片,有一些灰燼,顯然被人用火焚燒過了,裡面只剩殘餘幾塊燒焦的黑色碎片。
見此一幕,胡天宇一嘆,終究是線索全斷了。
他凝視半響,正要收回目光,卻見樹木縫隙間,破碎的陽光穿過照到土坑上,一點亮光刺了眼睛一下。
胡天宇狐疑,蹲下身來,伸手刨開衣衫灰燼,見是一顆衣衫鈕釦。
這顆衣衫鈕釦鑲着一顆碧玉,其上有些破碎,呈現幾道裂紋,有小塊碧玉缺失,上面留下一個小小的坑。
胡天宇沉吟半響,想來這顆鈕釦應該是他與黑衣人交手時,意外打落的東西,由於黑衣人脫下衣服銷燬時,鈕釦掉落進黑衣上了。
胡天宇將碧玉鈕釦收進世介,這線索可有可無,不由得微微失望。他見天色已晚,便朝着胡府走去。
次日中午。
胡天宇叫上胡銳,兩人到了城中一間大酒樓,其時生意興旺,幾乎坐滿了人,胡天宇尋一臨窗的空桌坐下,大大方方地點滿了一桌菜。
他咀嚼着一塊肉,嘴裡含糊道:“多吃點,大爺請客。”筷子繞着滿桌菜指了一圈,意思是說別客氣,儘管吃,還有。
胡銳也不含糊,灌了大碗酒,嘴裡塞滿素葷兩菜,“叫我出來,不會就是想答謝當日的救命之恩的吧!”看着胡天宇,一隻眼睛瞪了起來。
胡天宇神秘兮兮地看了眼周圍,努力嚥下嘴裡的食物,低聲道:“問你個事,你覺得咱們胡家誰最可疑?”昨日回到房間躺在軟榻時,他輾轉反側,左思右想,心中終究有些不甘心,既然留下了一顆鈕釦,那麼就有希望找到刺客,當下便請胡銳吃一頓飯,希望能從他口中得到零星半點的線索。
“哦?你想找到那個刺客?”胡銳停住了筷子。
胡天宇點了點頭,低聲道:“正是。不將他揪出來,我寢食難安。”
胡銳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胡天宇也不打擾,夾着送菜往嘴裡塞,又端着大碗飲了一口辛辣的酒水。
正在此時,樓梯處人聲喧鬧,緊接着砰的一聲,一道身影倒飛上樓,摔爛了一張桌子,茶杯碗碟碎了一地,酒水飛濺,油汁橫流,原本圍坐着的幾人立時站起,怒瞪向樓梯,但隨即收回目光不敢多言。
那撞翻桌子的身影是一名大漢,此時捂住胸口打着滾,慘嚎聲不絕。
胡天宇瞧着樓梯望去,便見一名紅衣少女被四五名青年男女簇擁着上了樓。
其中一名英俊的青年神色倨傲,喝道:“瞎了你的狗眼,竟敢多瞧了兩眼陸琴師妹,看着你就礙眼,要麼滾,要麼本少爺
將你從窗戶扔了下去。”
那大漢慘呼間,聽得這冷冰冰的聲音,心肝一顫,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朝樓梯走去,突然覺得腳被絆了一下,高大的身子滾了下去。
咚咚咚咚的聲音十分悅耳,這幾名青年人哈哈大笑,連那名爲陸琴的紅衣女子嘴角也掛着淺淺笑意。
一名黃衫少年哼了一聲,說道:“連感謝的話都不知道說嗎?”那大漢之所以滾下樓去,正是被他所絆倒。
這一幕,立時引得酒樓一陣**。
“誰啊!這麼囂張。”
“噓……小聲點,那幾個人是四大學院之一擎蒼學院的學員,而那位少女正是咱們新任城主的千金,據說最近血寨的山賊猖獗,來去無蹤,城主束手無策,便將女兒叫了回來,她剛好假期便帶了幾名同窗,回來幫忙剿匪。”
“擎蒼學院?”
聽到這所學院的名字,四周又是一陣**。擎蒼學院雖然比不上天穹學院,但是位列四大學院,名氣也是極其響亮的。這三月城不過是大周的一個邊城,平時哪裡能見到四大學院的學員,故纔會如此激動。
“這幾人都這麼年輕,真的能將血寨的山賊給剷除了?”
“據說這些人的修爲都達到了離體境,一個個都是天子驕子,對付幾名普通山賊,自然綽綽有餘。”
聽到這些人的議論,這些青年男女臉上皆有得色,但是他們很快就將這種神色隱藏起來,個個帶着自信的笑容,顯露出大學院應有的風度來。
爲首的紅衣少女面容姣好,中上之姿,身材凹凸有致,勾人奪魄。她黛眉微蹙,掃了眼四周,見坐席基本已滿,只剩下一張位置不太好的空桌位,不僅光線不足,並且通風不便,還有股淡淡的汗臭味。
她目光移了移,瞧見面前胡天宇那桌位置不過兩人,而且是緊臨着窗口,窗外景色優美,時而有涼風吹來,令人心情舒暢。
方纔那名長相英俊,高大挺拔的青年見少女神色不悅,便猜到她所想,眼睛狠狠地在她漲鼓鼓的胸脯剜了一眼,隨即輕咳一聲,朝胡天宇道:“小子,到那裡坐去,你這位置是我們的了。”頭一偏,斜指那桌空桌子。
胡天宇斜瞥了眼這盛氣凌人的青年,笑道:“哦?來來來,兩位美女這裡剛好能坐下兩個人。”
這幾名青年男女中,有兩位少女,四位青年,胡天宇這番話將幾名青年直接無視了。
英俊青年臉含怒色,被當衆無視,感覺臉上掛不住,喝道:“讓開。”上前幾步。
胡天宇說道:“你們有六個人,這裡坐不下啊!留下兩個女的,那裡還有一張空桌,男的過去剛好能坐滿。”頭向一旁偏了偏,這動作與這英俊青年方纔的動作如出一轍。
方纔那名絆倒大漢的黃衫少年插口道:“秦陸師兄,跟他廢什麼話,將他從窗口扔下去,嗯,還是讓我來。”說着笑盈盈向着胡天宇緩步走去,他走得極慢,故意給人造成心理壓力。
衆位食客一見,即便精神一振,又發出一陣**。
“胡天宇就是胡天宇,連擎蒼學院的面子也不賣,這也難怪他能在鳳棲閣肆無忌憚地破壞。”
“有他在的地方,準有好戲看。”
四下衆人擦亮雙眼,等待着好戲開鑼。
“郭飛騰師弟,等等。”聲音清脆,卻隱含一層寒霜。
陸琴聽得衆人談論,聽到“胡天宇”三字,便即想次自己剛好三月城時,瘋狂流傳着這個人的事情,當即將那黃衫少年喚住。
郭飛騰回頭,狐疑地看着她。
陸琴對着胡天宇問道:“你就是胡天宇?”
正在此時,一直陷入沉思出了神的胡銳似乎想到什麼重要事情,突然一拍桌案,砰的一聲,菜碟震了震,身子向前,在胡天宇耳畔低聲說着什麼。
胡天宇臉色一喜,狐疑道:“你確定?”只顧着與胡銳說話,將那陸琴晾在一邊,這簡直是無視。
陸琴俏臉不滿寒霜,感覺到了一股羞辱在心中醞釀,正欲發作,卻見胡天宇望向她,似乎在說,你可以說話了。
陸琴冷哼一聲,說道:“胡天宇,聽說你有點本事,現在給你個機會,讓你爲本城的百姓出一分力,與我們一同去剿匪。”
秦陸郭飛騰等人吃了一驚,不明陸琴這話的意思。但是他們自視爲天之驕子,有怎能與這偏遠小鎮的普通貨色爲伍,若讓人知曉,豈不遭人恥笑?
郭飛騰立時覺得不樂意了,說道:“這哪來的小子,怎有資格加入我們這隊伍?”
“他不是個戰法白癡嗎?能強到那裡去?”秦陸不屑地笑了笑。他們之所以有閒情跟着陸琴來這鄉下地方,不過是看上了陸琴的美色,想要一親芳澤,四個男人已經足夠多了,他們又哪能容許隨便一個男人加入。
況且方纔的事,讓他覺得落了面子,正想着要如何教訓胡天宇呢。
胡天宇原本有些意動,心想剿匪?似乎很不錯的活兒,但是隨即瞧見這些人的態度,也沒有想着要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擺手道:“算了算了,你們玩去吧!沒那閒情逸致。”
陸琴蹙起眉頭,訓斥道:“怎麼說你也是三月城的人,剿殺土匪山賊是一份責任,現在有機會了,你應該好好把握纔是。”語氣嚴厲,帶着官腔。
胡天宇眉頭大皺,覺得陸琴太自以爲是了,就算是新來的城主,也不敢耍這般威風,平時都是戰戰兢兢的,生怕得罪了誰誰誰,自此再也幹不下去,整一個膿包,否則也不會遇到幾夥山賊就忙得焦頭爛額,千里迢迢地讓身爲擎蒼學員的女兒回來撐場面了。
“三月城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還有很多熱血青年人,你找他們去吧!”胡天宇敷衍道。
陸琴道:“就因爲你能發揮點作用,才選中了你,這可不是誰都能加入的。”心中也是一陣不滿,她對自己的美色還是有幾分自信的,若是其他男人,恐怕早已主動請纓了,那裡需要這般浪費口舌。
“愛怎麼剿,你們就怎麼剿,鬥不過別人,就別這般正義言辭拖人下水,只要你說一聲我需要支援,老子一聲不吭,立即隨你們去殺山賊。”胡天宇有些不耐的道。瞥了眼臉色鐵青的陸琴,拋下一枚大額的靈幣,便與胡銳結賬離了桌。
“哼,真是不識好歹,什麼玩意啊!瞧我不去教訓教訓他。”郭飛騰怒氣一衝,他還是首次見到比自己囂張的人,心中不服,就要上前痛揍胡天宇一頓。
“飛騰師弟,算了吧,別與這樣的人見識。”陸琴怒視着胡天宇的背影,胸腔一陣起伏。
秦陸盯着這道起伏的美麗風景,雙目瞪了出來,隨即又變回了道貌岸然,說道道:“陸琴師妹,這種貨色一抓一大把,又何必讓他加入我們。”
陸琴冷笑道:“聽說他很能捱打,連護身戰法也沒他的抗擊打能力厲害,我就是想讓他當個肉盾,抵擋攻擊而已。”話一出口,心中只覺一陣暢快。
秦陸等人一聽皆是哈哈大笑。走到樓梯中段的胡天宇聽到這話,心中涌起一股氣來。
胡銳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咱們去找別人麻煩去。”
兩人當即下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