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真的很大。凱拉,你可以給我指點出一條,通往安妮小姐身邊的金光大道嗎?”龍嘯峰深深地望着凱拉的雙眼,一本正經地說着。
臉上莊嚴肅穆,肚子裡卻在哈哈地笑——萬幸今天喝多了酒,否則這些煽情的浪漫之語,掐死他,他也不能在一個美少女面前說得這麼順溜。
凱拉雖然對龍嘯峰的擇偶眼光持保留態度,但作爲一個女孩子,她還是不得不被龍嘯峰這種鍥而不捨的追求精神給感動了那麼一下。
不過她心裡的懷疑之雲也更厚重了。龍嘯峰這個樣子,越看越象是被灌下了愛情藥。安妮·雷諾特表面上放走了龍嘯峰,暗地裡卻給他下了藥,讓他在虛幻的愛情魔力的驅使下回去找她,並謙卑地伏在她的腳邊訴說出內心所有的秘密——這樣玩弄人心的事情,安妮·雷諾特絕對幹得出來。
所以凱拉用極度同情的目光看着龍嘯峰——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就這麼落在了一個魔女的手掌心裡,這一輩子註定是毀了。想想初相見時,龍嘯峰伴着鳳凰的瀟灑風度,真是恍如隔世啊!短短几天,一個大好的青年,竟然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不過同情歸同情,要說就此伸出援手將龍嘯峰撈出安妮的苦海,好象她凱拉和龍嘯峰的交情還沒深厚到這種地步。這就如同坐在舞臺下面看歌劇,你可以爲臺上人物的悲歡離合而長嘆息,但如果你入戲到跳上臺去當救世主,那麼,就輪到別人長嘆息你了。
凱拉想了想,問道:“龍嘯峰,你決定了嗎?你真的認爲,安妮是你今生今世的……追求目標了嗎?”
龍嘯峰心中一陣大笑,但他還是完美地剋制住那種樂不可支的感覺,以右手撫左胸,微微傾首,象宣誓一樣,表達出自己堅定的一面——“是的!我今天來,就是要爲了取回我生命中最可寶貴的東西。這一次,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它從我眼前失落!逢山開山,見石劈石,遇挫不折,歷悲不傷,如此而已!”
他說的依然是實話,即使被凱拉誤解,他也沒有必須澄清的義務。
凱拉兩手向外一攤,她勸阻的心意已經盡到了,如果龍嘯峰還是硬要一意孤行往網子裡撞,那她總不能用鐵鏈子拴住他。再說了,安妮·雷諾特的事,她管不了,也不想管,跟那種女人沾在一起,會讓人難過得睡不着覺的。眼前的龍嘯峰,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好吧!只希望你澎湃的熱情能打動天下最鐵石心腸的女人!”凱拉說完就後悔了,她唯恐自己那句“最鐵石心腸的女人”的評價會令龍嘯峰勃然大怒,被戀愛的大火燒壞了腦子的傢伙都是不可理喻的。
但讓凱拉鬆了一口氣的是,龍嘯峰顯然忽略了她對安妮·雷諾特的不敬,他只是用期盼的眼光望着自己:“安妮在哪裡?”
“你走這條花徑,然後在那裡拐彎,以那一座雕塑爲路標向前走到盡頭,再折入旁邊的綠地……然後,你就會看到一幢寧靜的小樓,這就是你的安妮在教廷的住所,不喜歡別人打擾的她,總是會一個人呆在那裡。”凱拉很詳盡地給龍嘯峰指出了一條通向她心目中深淵的光明大道。
“深深感謝!”龍嘯峰很優雅地行了一個精靈式的鞠躬禮,然後他轉身就走,“再見!”
凱拉看着龍嘯峰風風火火的背影,她的脣角露出一縷憑弔一般的苦笑:“再見?只怕你這一去,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祝你好運!”
搖了搖頭,凱拉轉身走向光明神殿,儘管她已經厭倦了這種輪值的日子,可既然坐在了這個聖女的位子上,想下來就沒那麼容易。唉!混吧!
凱拉一邊走一邊想,再過一會兒龍嘯峰就會一頭撞進安妮的虎口裡去了,作爲一個好奇心正盛的美少女,她很好奇接下來的劇情,但是她也知道,世界上有些好戲,想看是要付出代價的。
“世界上有些事,做了以後是要付出代價的!安妮·雷諾特!”龍嘯峰看着眼前這幢精緻的小樓,心中的殺氣在酒精的助燃下,熊熊地席捲而生。離得近了,光明教廷的神聖氣息再也遮蔽不了安妮身上獨特的氣場,龍嘯峰的破虛之眼再次鎖定了安妮·雷諾特的精神標誌——一道暗灰色的螺旋曲線,上上下下盤旋往復,象一條詭異的大蛇。
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自己專屬的氣場,這種氣息不是一般人可見的。龍嘯峰修煉的破虛之眼,功效之一就是專破隱形,其原理就是基於捕捉人身的氣場。在擁有破虛之眼的人面前,任何潛蹤匿跡、易容改扮都是行不通的。
每個人的氣場都是獨一無二的。比如奇薇的頭上,就閃爍着空靈的綠葉,象霓虹燈一樣明滅不定;忒麗克茜婭女王陛下的氣息,幽藍凝碧,深邃如海;掌門大弟子愛莉絲琳娜銳氣如劍,直衝霄漢;仙提兒、悠妮這些精靈弟子,她們的氣息和寂靜森林一樣都是綠色的,或花或樹,或熊或鹿,不失於精靈本色……
但也有龍嘯峰看不透的傢伙。一個是小金,龍嘯峰在他身上看不出一點氣場的蛛絲馬跡來;另一羣是那些化爲精靈的金龍,金龍變化爲人形之後,卻沒有絲毫人氣,是一羣最內斂的傢伙;最後一個就是他自己。龍嘯峰對着鏡子琢磨自己的尊容,可他看來看去,卻搜腸刮肚也找不出自己腦袋上的獨特氣場來,龍嘯峰最後只得頹然放棄,用“良醫不自療,良卜不自相”來安慰自己。
不同的人,不同的生活經歷,不同的教養,不同的心靈特性……決定了不同的氣場,世界也因此在龍嘯峰眼中更加繽紛奪目。比如凱拉的氣場,就是一掛可愛的瓔珞垂珠,寶光流轉,富貴驕人;而安妮的氣息,就蜷曲成了一條螺旋的蛇紋,顯得黑暗而且詭秘。
這種獨特的氣場,世界上幾乎沒什麼東西可以遮掩得住。此刻,安妮專屬的那道淡灰的螺旋蛇,就以其優雅的身姿,穿過了小樓的屋頂,呈現在龍嘯峰眼前。
“安妮·雷諾特!”龍嘯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沉聲喝道。他的聲音不高,但樓檐下掛着的那一口雅緻的銅鐘卻“嗡嗡”地共鳴了起來,然後龍嘯峰就聽到樓中傳出一陣雞飛狗跳般的聲響。
“出來!”龍嘯峰又是一聲低喝。這種以內力凝成的低頻音波,對高手來說屁用沒有,但顯然,安妮不是高手。
話音未落,安妮捂着自己的耳朵,滿臉痛苦地出現在龍嘯峰的面前,在龍嘯峰的音波攻擊之下,猝不及防的她吃足了苦頭。
“你……你……”安妮看着突然出現在她門前的龍嘯峰,臉上的表情就跟看到了地獄裡的魔鬼一樣。她從黑獄逃回光明教廷之後,正趕上光明教廷發生了大事,首先是出訪寂靜森林的使節團回來了,其次是她的姐姐、光明教廷的首席聖女維多利亞·雷諾特執行秘密使命歸來,整個光明教廷一時間因這兩件大事折騰得人仰馬翻,象監獄發生了一個人的小騷亂這種芥子小事,安妮都不好意思張嘴彙報上去。
後來她自己安慰自己,以黑獄之衆配合以堅甲利兵,應該把龍嘯峰拿下了吧?畢竟人怕入獄,鐵怕落爐,龍嘯峰就算他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
沉浸在姐妹相逢喜悅中的安妮,就此在姐姐親切的笑容中找到了主心骨,並忘記了積壓在靈魂深處的那股威脅。但姐姐只和她見了一面,擁抱了一下,匆匆幾句話之後,姐姐就開始閉關了。閉關的原因,除了姐姐和教宗大人,別的人都是莫名其妙。
安妮連重逢的禮物都來不及送上,就看着姐姐消失在那座閉關的密室裡,她只能嘆口氣,回到自己的小樓裡。清靜的日子只過了一天,那種被猛獸盯上的感覺突然又回來了。
直覺!安妮出身於古老的天皇貴胄家族,她們全族都是殞落的智慧女神的信徒,女神除了賜給她們家族精神魔法和無上的恩寵之外,還賦予了某些女神的愛民獨特的天賦,比如這種對危險的直覺。
安妮繼承了這種血脈中傳承的直覺,她可以在危險降臨之前進行預警,但是,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危險的感覺似乎象那場在龍嘯峰精神深處經歷過的雲霧風暴一樣,四面八方地包圍着她,但她卻無法用從前那引以爲傲的直覺,在危險的迷霧中找出一條安全的道路來。
所以今天,她一直心緒不寧,坐臥不安。偏偏在這個時候,姐姐卻閉關了。沒有姐姐那溫暖的懷抱,安妮只能獨自面對那種因承受不住危險的積累而想要發狂的感覺。
無數人詛咒精神魔法,但誰又知道,精神魔法師天生就更容易受到這種靈魂上的詛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