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雪這三個人完全就是小菜鳥, 聽江落說暴風雪會在一個小時後來,各個緊張得都要哭了,眼巴巴地看着江落, “那怎麼辦啊師兄。”
江落在心裡忍不住損了一句, 你們連家能堅持到現在還是六大家之一真是一個奇蹟。
他將背上的書包放下來, 拿出了三枚銅錢。搖卦前要淨手, 江落捉了把雪擦擦手。另外三個人蹲在他的身邊, 眼睛不眨地看着。
占卜後的結果是乾卦,乾卦在西北方位,江落收起東西, 拿出羅盤,“走吧。”
四個人埋頭往西北方走去, 半個小時後, 天色變得昏暗陰沉, 狂風來襲,厚雲罩頂, 果然是暴風雪來臨前的特徵。
連雪三人對江落心服口服,一口一口的師兄叫得真情實意,把江落的雞皮疙瘩都叫得起了一身。
又半個小時過去,雪花凌厲,合着冷風呼嘯整座高山。
冷意頓時鋪天蓋地地襲來, 三個男生倒是還好, 連雪卻被凍得面色慘白, 在厚雪裡行走都變得極其艱難。
江落用手指占卜了片刻, 神色一鬆, 他轉身大喊道:“快到地方了,堅持住。”
說完這句話他就咳嗽了幾聲。
每說一個字都有冷風往嗓子裡灌去, 剌得嗓子疼。
連雪精神一振,又有了往前行走的力量。
暴風雪來臨後,眼前一片灰濛濛,什麼都看不清了。不知道走了多遠,他們眼中突然出現了幾盞暖和的燈光,在風雪之中飄飄忽忽。
連羌激動地道:“前面有人!”
有了燈光後,腿腳一下子有了力氣。幾個人埋頭往燈光的方向趕去,一座精緻的木屋別墅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江落率先敲了門,低聲問連雪,“山裡面有這樣的木屋嗎?”
“有的,”連雪虛脫地靠着牆,“等夏天的時候,會有人來山裡避暑。他們建了不少小別墅,能在山裡建別墅的人家境都很優越,我們得救了。”
連雪話音剛落,門裡面就傳來一道稍顯蒼老的聲音,“來了。”
幾個人連忙站直,門被打開,開門的是個穿得像個管家似的五十多歲老人,老人面容帶笑,法令紋深深,“你們是?”
“我們爬山的時候遇見了暴風雪,請問您能收留我們一夜嗎?”連雪問道。
老人看過他們,又看了看外面的風雪,瞭然地往後退了一步,“當然可以。快進來吧,孩子們。”
走進屋裡後,暖意立刻朝他們撲來,幾個人這才感覺好像活過來了一樣,齊齊打了個寒戰,顫顫巍巍地在老人的指導下脫下了身上被雪浸得半溼的羽絨服。
山裡沒有城市內的暖氣便捷,用的還是最古老的火爐取暖方式。屋裡除了老人,還有兩批拘謹坐在沙發上的人。
一批是挨在一塊坐着的一對老夫妻,他們目光和善,慈祥地幫着江落三人將衣服晾在火爐旁,嘴裡還在閒聊着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另一批是四個年輕學生,兩男兩女,他們的羽絨服也脫下來放在火爐旁正烤着,看樣子也是突遇暴風雪的倒黴蛋。
四個學生朝他們揮揮手打招呼,一個捲髮女生自來熟地道:“你們也是來山上採風的?”
“啊?”連秉摸不到頭腦,“這下雪天山上有什麼風景可採的?”
“就是因爲下雪天才稀奇,”學生裡面一直低頭擺弄着攝像機的帽子男回答道,“我們這邊好久沒這麼早下過這麼轟轟烈烈的大雪了,我們四個人是專門來拍照留念的。”
另一對老夫妻笑呵呵地坐了回來,給他們倒着熱水,“我們兩個老傢伙也被困在這了。上午雪停的時候緊趕慢趕來送柴火,但雪天路不好走,我們這腿腳沒用,剛爬上來送好柴火,暴風雪就來了,還得多謝嚴管家讓我們在這裡躲暴風雪。”
嚴管家將衣服一絲不苟地掛好,又去廚房端來了兩碟點心,才笑道:“辛苦你們上來一趟,儘管在這裡安心待到暴風雪結束。我們主人家是個好人,最熱心於招待客人。”
這話一出,空氣肉眼可見地鬆快了起來。一羣人都是好相處的人,很快便互通了姓名。
四個年輕學生是附近大學裡的一個攝影社團,帽子男叫杜歌,是社團的社長。捲髮女叫秦雲,是社團裡的副社長。另外一男一女則是他們的社員,應該也是一對情侶,都不怎麼愛說話,男的叫段子,女的叫李小。
他們年紀都差不多,按理說很多話題能聊到一起,但連家師姐弟三人對他們的聊天話題完全是一頭問號,時下的流行梗和熱門話題完全不知道,只能尷尬地坐在旁邊跟着笑。
四個學生倒是不在意,而是餘光多次打量過江落。杜歌突然拿着攝像頭對準了江落,“我能給你拍張照嗎?”
沙發坐不下這麼多人,江落索性盤腿坐在了地毯上,長髮青年百無聊賴地往他的鏡頭裡瞥了一眼,“最好不要。”
杜歌遺憾地收起攝像頭,但沒有放棄,“好吧,不過希望在分別前,你能改變主意讓我拍上一張。”
秦雲笑容變得僵硬,她扯了扯杜歌的袖子,半開玩笑地提醒:“之前不是說好了讓我當你的下一個模特嗎?我可是等了你一年,你都沒給我拍過照。”
杜歌表情不變,“秦雲,靈感這東西說來就來,我也控制不住。”
他收了收手臂,袖子從秦雲手裡掙脫。
秦雲一瞬間感到難堪極了,恰好嚴管家從廚房中走了出來,秦雲搶先出聲問道:“嚴爺爺,主人家也在這裡嗎?”
嚴管家溫和地道:“是的。我們先生纔剛剛回來,正在主臥休息,還請各位不要計較我們先生的失禮。”
秦雲連忙擺擺手,“不計較不計較。”
一問一回之間,先前的尷尬被帶了過去。秦雲又開始好奇了嚴管家嘴裡說的主人家,這還是她在現實生活中第一次見到所謂的管家,她其實很想再多問些東西,但別人都沒說話,她也不好意思繼續。
嚴管家繼續問道,“我正在準備晚飯,幾位有忌口的東西嗎?”
衆人連忙搖頭道謝,江落伸出了手,“抱歉,我不吃魚。”
嚴管家笑了,“今晚的晚餐沒有魚,您放心。”
拒絕了衆人的幫助請求,嚴管家又進了廚房。閒的沒事,江落的職業病犯了,他起身在一樓中轉了一遍。
二樓是主臥與客臥,沒有嚴管家帶領,他也不好冒然上去。等四處看完之後,江落心裡有了結論,這間別墅的主人家一定是個對自己有着極高的着裝標準或者是個極其自戀的人。
隨處可見的大大小小的鏡子,被放在牆角里的在冬天仍然含苞待放生機勃勃的玫瑰,還有進門的衣架上,上方掛着一頂優雅的黑色紳士帽和一件不見一絲褶皺的風衣外套。
哪怕這麼多人在房內來回走過,門邊的地毯上卻乾乾淨淨不見風霜。這位五十多歲的老管家,做起事來卻比年輕人還要利落全面。
風水格局倒是沒什麼問題,別墅足夠大,完全能住下他們這些人。江落又回到了沙發旁,盯着火爐發起了呆。
嚴管家中間出來了一趟,瞧見他們無聊,給他們找出來了兩幅撲克。
一個小時後,晚餐準備好了。嚴管家單獨拿了一份食物走上了二樓,過了片刻後,他又原樣地將食物端了回來。
他嘆了口氣,沒有說什麼,而是招呼旁人道:“各位先用吧。”
晚餐豐盛,味道很是美味。一屋子的人都餓得飢腸轆轆,吃飯的時候顧不上說話,等吃飽了纔有嘴巴讚美嚴管家的廚藝。
嚴管家搖頭笑了笑,給他們泡了杯易消食的花茶。
花茶清香嫋嫋,木屋將暴雪和嘶吼的風聲牢牢擋在外頭。木屋裡面也有臺電視,但沒有人將其打開,因爲大家都知道在這樣的暴風雪天氣,電視恐怕早已沒法觀看了。
飯後,那對年邁的夫妻倆先行回房休息。但年輕人還沒有睏意,杜歌擺弄了一會手機,皺眉嘆息,“我這裡還是沒有信號,你們有信號嗎?”
江落掏出十天沒用過的手機看看,他的手機也顯示沒有信號。
乾坐着太過於無趣,很快有人提議來玩遊戲,“這裡正好有撲克,不如來玩國王遊戲?”
連雪三個人沒玩過,他們仔細地聽完了規則,“抽到國王牌的人可以隨意命令其他兩個牌的人接受命令,完不成則要接受懲罰,對嗎?”
秦雲很熟悉這個遊戲,桌旁有八個人,她抽出了九張牌,“對,抽到鬼牌的就是國王。”
江落興致缺缺,撐着下巴看着秦雲染着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洗着牌。秦雲正要將牌發下時,坐在一旁的嚴管家突然站起身,恭敬地對着二樓道:“先生。”
衆人一愣,擡頭往樓梯口看去。
二樓靠近樓梯口的扶手旁,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個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他穿着貼合身形的黑色浴袍,居高臨下地看着下方的人,“這是在玩什麼?”
他薄脣高高勾起,慵懶地笑了。俊美的面容上,從飽滿的額角到高挺的鼻樑,被二樓的走廊陰影割出一道捉摸不透的分裂,“你們的聲音太大,稍微有些吵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