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從江落的側臉滑落。
江落感受到一股視線定在自己身上之後, 他嘴角的笑意越深,鄭寧也被他笑得臉越加發燙,之前對江落沒什麼感覺的心情跟着發生了變化, “你很熱嗎?”
這個人能不能別對他笑了, 就這麼喜歡他嗎?
“是有些熱, ”江落眉目舒展, 他問聞人連借了皮筋, 乾脆利落地將頭髮束起,露出了修長白皙的天鵝頸,“這樣就好多了。”
那股放在江落身上的視線更加炙熱了。猶如實質一般跟着江落鬢角的汗珠滑到脖頸。
皮膚細膩, 冷白的色澤被昏黃的夜色籠罩,冷風一吹, 汗水很快便消失不見。
江落今天出來玩, 沒有帶攝魂墜。一個耳洞鑲嵌在耳垂上, 乾乾淨淨。
視線越來越大膽,被看的黑髮青年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他皺眉擡頭, 往視線的方向看去。
惡鬼步伐優雅地走了過來,他掛着溫和虛僞的笑,和江落對視之後,沒有一點兒窺探被抓到的心虛,甚至有些達到目的, 引起江落注意的愉悅。
江落的表情卻變得不耐煩, 他回過頭繼續和鄭寧說說笑笑, 直到劉奇帶着人走到了他們面前。
劉奇給兩邊人介紹了一下, “這是我兄弟王少, 這帥哥是王少的朋友池尤。一會兒多加一個人,你們不介意吧?”
衆人當然是搖頭。
池尤笑着伸出手, 徑直遞到了江落面前,“你好。”
江落淡淡地和他握了握手,兩個人都像是不認識對方的樣子,“你好。”
但江落想要鬆手的時候,惡鬼卻牢牢地握住不放,還在他掌心中輕輕摩挲了一下。江落牢記着“必須擺出一副絕對不會被他得到的樣子”這條,他看了池尤一眼,強行從惡鬼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這點小插曲沒有被別人注意到,鄭寧的眼睛黏在了池尤身上,“以前沒見過王少的這位朋友啊。”
王少哈哈大笑,他對池尤很是推崇的樣子,“我這位很朋友,你們千萬別小瞧他。”
池尤追隨者衆多,遍佈各行各業,江落估計其中大半的追隨者不是被池尤洗了腦就是成了池尤的傀儡。只要池尤殺了宿命人破除詛咒之後一聲令下,所有追隨者都會揭竿而起。而當池尤想要盯準一個人時,江落無論做了什麼去了哪裡,他都有辦法合理地出現在江落的面前。
像是收攏暗線的一張無形大掌。而這個暗線,正在試圖收攏江落。
江落看了眼王少,心想你還不知道吧,你的這位“朋友”,大半年前已經死了變成鬼了。
鄭寧雙頰緋紅,被下了蠱似地看着池尤,又難以抉擇地看着江落,目光不斷來回打量。
他的目光吸引了對方注意,池尤看向了鄭寧,眉頭一挑,意味深長地對着江落問道:“這是你帶來的男伴?”
鄭寧下意識想要否定,但開口就猶豫了起來,“這……”
劉奇笑了,毫不在意,“江小兄弟上來的時候沒帶伴吧,一會兒賽車,我的伴就借給你用了。”
江落沒拒絕,“好啊。”
“哦,”池尤恍然大悟,他嘴角揚起,“那這次的比賽不如就賭另一半。誰輸了,誰就把自己的伴輸給別人。”
說完,池尤朝着鄭寧一笑,神色輕鬆,充滿魅力,“怎麼樣?”
鄭寧嚥了咽口水,強裝無所謂地迴應這個帥哥的調戲,“好啊,我沒意見。”
正好他也左右爲難,江落贏了他就當江落的伴,池尤贏了他就當池尤的伴。兩個極品爲了他賽車,誰輸誰贏鄭寧都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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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尤也沒有伴,但王少把自己的女伴送給了池尤。比賽很快就開始,騎手上了車,他們的身後都載着一個人。江落先上車,他的雙腿撐在機車兩邊,正低頭整理着手套。等把身上的裝備搞定好了之後,戴上了頭盔。
池尤在他身邊不遠處,等裁判說了準備之後,他看着江落彎下了腰,上半身微低壓在機車上。江落的脊背到腰部凹陷成一道美好的弧度,到了臀部又挺翹飽滿起來。這麼一個簡單的準備姿勢,卻讓惡鬼猶如被烈油澆中,闇火頓起。
這種感覺像是被下了一種叫“江落”的藥一樣,看到江落就壓制不住的亢奮起來。靈魂上焦灼,身體上渴望,每一個細胞都在表達對對方瘋狂的飢渴。池尤的神經時時刻刻處於僞裝的理智和發瘋的邊緣,他想要狠狠索取,吞下江落的每一塊肉每一滴血,又知道自己對他的瘋狂只會讓江落虛榮而得意,轉而成爲嘲諷他的利器和工具。
池尤具有強迫性的完美主義和獨特的美學,江落踩着他每一根對美的欣賞的神經,偏偏這朵玫瑰不好被他握在手中把玩,要越過荊棘才能將對方摘下。
無法徹底掌控,就意味着永遠的驚喜。
池尤身後的女伴大膽地伸出手,塗着豔紅指甲的手即將抱到池尤時,被池尤用車鑰匙輕輕攔住。
惡鬼從江落身上收回視線,笑着道:“美麗的女士,你自己可以抓穩車,對嗎?”
女伴莫名有一股寒意升起,她抖了抖,笑容難看地握住了機車後方的鐵欄,“對……”
山頂,在裁判的手勢落下之後,十幾輛車倏地衝了出去。十幾道引擎聲轟鳴響起,組成激烈低沉的火/炮聲響。
兩輛機車從車羣中突圍,彎道時將車壓到了極致,輪胎在地面劃過刺耳的聲音,汽油味道燃燒理智。
江落和池尤跑到了第一線。
江落餘光瞥了池尤一眼,根本就不理睬他。但他卻感覺對方不斷朝他靠近,兩輛機車在盤山道上尾部快要撞在了一起,鄭寧和女伴兩個人都已經臉色蒼白地大叫了起來。
“盤山道上別離這麼近!”
“撞上了,快撞上了!”
這麼快的車速,一個不小心兩輛車就會發生很嚴重的車禍。江落想離池尤遠一點,但沒有想到池尤竟然一腳踩在了他的腳踏上。
看起來只是簡簡單單的一腳,卻沉重得讓江落沒法控制摩托離開。兩輛車的後視鏡碰撞在了一塊,巨大的衝擊力讓兩塊鏡子當場折斷。機身鐵對鐵地碰撞,江落的機車差點打滑甩了出去,眼見着下一個彎道就在眼前,鄭寧和女伴都要被嚇得翻白眼了。
女伴還能叫出聲,鄭寧手腳發軟都喊不出聲了。
他頭一次清楚地認識到,池尤簡直是個惡魔!
他是想讓他們死嗎!
池尤沒有帶頭盔,他的臉在夜色中完完整整的露出,明明還是那麼俊美,卻讓別人感到毛骨悚然。
鄭寧驚恐地看着他伸出一隻手,似乎想要握住江落的機車手把。
太可怕了,這個人太可怕了,這分明就是謀殺!他徹底從對池尤的癡迷中清醒了過來,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
幹了這種隨時導致別人車毀人亡的事,他還勾脣笑着,姿態優雅,“我們該交換男女伴了。”
他是什麼意思?!
鄭寧和女伴的臉唰地白了,他們只聽說過舞會跳舞會有交換男女伴的,哪有機車比賽行駛途中交換的?
在機車上交換男女伴,一腳邁出去就能在地上摔個殘疾。更何況前面就是彎角,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江落躲過他伸出的手,沉着冷靜地對着身後的鄭寧說道:“抱緊我。”
鄭寧一愣,隨即手忙腳亂地去抱住江落。江落將速度提到最高,然後猛地扭轉車頭,藉助高速的衝擊力在盤山道上掉了頭,掙脫池尤的控制。巨大的摩擦力給輪胎造成了極大的負荷,刺耳的聲音擦過地面,焦味衝擊鼻端。
整輛車都好像要飛出去了,鄭寧眼睛瞪大,頭暈眼花得幾乎窒息。眼看着後方還有高速行駛的機車衝來,在關鍵時刻,江落又是一個極限掉頭,重新往彎道的方向衝去。
江落身體壓得很低,他再一次追到了池尤身邊,落後池尤兩個機身拐過了彎道,在直道上追上了池尤。
這一次他保持住了兩輛機車的距離,鄭寧心臟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他緊緊抱住江落,偷偷往江落看了一眼。
江落專心致志着找着衝出重圍的機會,但他往左,池尤也往左,他往右,池尤也跟着往右,怎麼也衝不過去。
但這時,鄭寧卻不那麼擔心了,他從江落的神色中找到了安全感。鄭寧的餘光不經意地瞥到旁邊那個可怕的像魔鬼一樣的男人,卻看到那個男人完全沒看前面的道路,而是面無表情地在盯着他看!
“!”
鄭寧嚇得整個人劇烈顫抖,池尤的這一眼簡直比他曾經在電視中看過的殺人犯的眼睛還要可怕,讓他渾身發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江、江落……”快點走。
但下一句話還沒說出來,他就發現了不對,池尤身後那個女伴呢?!
鄭寧的臉猛地煞白。
但很快,他就知道那個女伴去哪裡了。
因爲鄭寧的腦袋裡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
“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
“你跳下去纔會活命,否則就會死。”
“鬆開你的手,手先着地地跳下去。”
手先着地地跳下去?這麼一跳,手都得斷了。
但這個聲音太詭異了,好像有鬼在耳邊說話一樣。鄭寧擡頭朝兩邊看去,就見路燈下突然出現了一個吊死的屍體,屍體在睜着眼睛對他微笑。
“啊啊啊!”鄭寧鬆開了抱着江落的手,尖叫着要跳下了車,但在跳車之前,他倏地被江落握住手重新拉了回來。
江落冷靜道:“坐好。”
他安撫地拍了拍鄭寧的手。
鄭寧只覺得腦子裡的聲音突然消失了,眼前看到的鬼影也不見了,他大腦一片混沌,下意識地重新坐好。
江落提前給鄭寧和那個女伴身上貼上了自己寫的護身符,聞人連就在後面跟在,絕對不會讓無辜的人出現問題。他將鄭寧拉了回來之後,側頭看了池尤一眼,忽然主動湊近,在下一個彎道來臨時貼近了池尤,過完彎道加速後就用力踹了池尤的車子一腳。
池尤的車子劇烈搖晃,江落和池尤並駕齊驅,他在右,池尤在左。江落確保安全之後,同樣伸出左手抓住了池尤的手臂,他警告道:“別碰我的人,懂了嗎?”
說完,江落的左手往前,蓋住了池尤的右手。
他的五指頎長,像是藝術家手裡的雕刻品。這隻手毫不客氣的插入池尤握着加速手把的五指,這個過程緩慢得發癢,又快得像一陣風。在惡鬼眼神暗沉之中,江落猛地按下了池尤的剎車拉桿。
池尤的機車急速停下,江落瞬間超出了他往前衝去。在超出的一瞬間,江落回頭,拉下剎車的左手隔着頭盔在嘴脣的位置輕輕一觸,給了他一個囂張挑釁的飛吻,“垃圾,我先走了。”
這個飛吻就像是來自對手的嘲笑,但又好像有着微風吹過不留痕跡的挑逗。
轉眼之間,江落就跑遠了。
最終,江落作爲第一名跑到了終點,超出了第二名一個彎道的距離。等下來後,他就把鄭寧交給了劉奇,脫下頭盔,跟旁邊的人說了一聲去到了廁所。
在洗手時,江落擡頭一看,鏡子裡除了他,還照出了他身後的一個人。
江落沒有絲毫驚訝,剛剛贏了比賽的激動和成功超出池尤的囂張喜悅已經從他的臉上一乾二淨地退掉。從他的神情之中,池尤找不到關於自己的一絲波動。
池尤很不喜歡江落對着他波瀾不驚的模樣。
江落跟沒看到他一樣,抽出紙張擦過手就準備出去,但被惡鬼堵住了出去的路。
江落的臉上還殘留着比賽後的紅暈,脣色也殷紅,鼻尖泌出細密的汗珠,汗溼的臉龐猶如被水洗過一般,他的眼尾挑着,輕描淡寫地在惡鬼臉上略過。
“什麼事。”他冷淡地問道。
惡鬼沉默了一瞬,慢條斯理地開口,“江落。”
他眯着眼睛,危險冰冷的氣息瀰漫,“你爲什麼總是對我一會冷,一會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