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蔣南生一大早就站在二樓陽臺處,看着黑色的勞斯萊斯在自家門口停了一下,走下來搖搖晃晃的南宮奕,又往前開去,又在五十米開外的安瀾家門口停了下來,安瀾的父親安世功董事長並不比南宮奕好到哪裡去,被兩個人扶着從車上走下來,一步三晃地進了家門。
蔣南生微微蹙了眉,冷峻的眉宇間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看來,父親跟安世功最近談的還不錯啊!
蔣南生轉身回了臥室。
兩分鐘後,南宮奕剛進臥室準備休息,蔣南生端着一杯熱牛奶走了進來,“爸爸,我該說早安還是晚安?”
南宮奕一愣,緩緩轉過身來,看着長身玉立站在自己身前的兒子,眸子裡是特別想掩飾卻掩飾不了的傲嬌和欣喜,“臭小子!”
蔣南生把手裡的牛奶遞了過去,“臭小子等了您一晚上,就爲給您送上一杯熱牛奶,賞臉嗎?”
南宮奕終於忍不住,上前使勁拍了拍蔣南生的肩膀,“小子,當爹的,我已經盡力,能不能幫到你,聽天命!”
說完,從蔣南生手裡拿到熱牛奶,咕咚咕咚仰頭喝完。
蔣南生瞧着醉酒後變得明顯可愛了的父親,突然發現自己這麼久以來興許真的是誤會了這個小老頭。
南宮奕被蔣芳華拉着去補眠,蔣南生一個人走下樓來,看了看自家熟悉又讓人悵然的環境,眉心一蹙,下定了決心一樣,大步走出了客廳。
幾分鐘後,喝了一夜酒的安世功正要休息,傭人上來彙報:“sir,南生來了,想見您。”
安世功立刻睜大了眼睛,“南生回來了嗎?快快讓他進來,我馬上下去。”
安家客廳裡,蔣南生坐在沙發里正在斟酌着見到安家人之後的措辭,只聽一道渾厚又夾雜一絲興奮的聲音從旁邊的樓梯上傳來,“南生啊,我的乖兒子,你終於回來了!”
聞聲,蔣南生連忙起身,轉身看去。
安世功張開雙臂,邊朝自己走來,邊做了一個要擁抱的姿勢,滿臉的激動和高興。
蔣南生禮貌的上前和他擁抱,“叔叔好。好久不見,看到您一切照舊,非常開心。”
寒暄過後,安世功拉着蔣南生的手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看着大約有兩年多沒見的“準女婿”,安世功滿臉滿眸的欣賞。可是看着看着,他那精明的眸子裡就蘊上了一抹遺憾和難爲情。
從小到大,他都是看着南生長大的!作爲這個小區裡,爲數不多的華人,又是華爾街上熟悉的合作者,他和南宮奕的關係鐵到快要成了不鏽鋼,好在雙方第一個孩子一兒一女,成功地結成了親家。兩個孩子又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個非君不嫁,一個非卿不娶......本來一切向好,只可惜......哎。
看到安世功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蔣南生笑着問,“叔叔,見到南生不高興嗎,怎麼還在嘆氣?”
安世功轉身看了看客廳裡,又擡眸看了看樓上,發現一個人都沒有了,才壓低了聲音小聲說,“南生,叔叔這麼多年來對你不薄吧?”
蔣南生有點詫異,不過看着安世功有點滑稽的表情,掩飾住了心裡的所有好奇,“叔叔真是客氣,這麼多年來,南生一直把叔叔當自己父親看待。”
這句話,蔣南生說得一點都不恭維。
被南宮奕夫婦救了之後,當時他的眼睛還沒恢復視力的時候,他就知道了住在自己不遠處的安家。安瀾,安世功,還有安瀾那個不與世爭成日裡只顧樂善好施的母親。
安家人,從來沒有因他的暫時失明,或者因爲他當時的病痛而產生遠離他的念頭。相反,安世功幫助養父南宮奕給他提供了無數的幫助,如果說他的第二次生命是南宮奕給的,那麼安世功就是第二次給了他土壤和空氣的人。
不談男女感情的話,安世功在蔣南生的心裡,的確有着不可磨滅的地位。
也正是因爲這樣,在對安瀾這件事上,他雖然從來不主動,但也不忍心拒絕。一直把安瀾和曼曼一樣,當做自己第二次生命時,上天饋贈的附加禮物。
蔣南生的話讓安世功很受用,明顯有點喝醉的他,仰頭哈哈大笑了兩聲,用力拍了拍蔣南生的手,“既然如此,叔叔有件事,就不拐彎抹角了。這幾天,你父親一直跟我在一起,我好幾次想開口跟他說下,卻一直不好意思,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南生,你要諒解叔叔啊!”
聞言,蔣南生那深邃的眸子不易覺察地一凜,“叔叔如果真的把南生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的話,就應該直言不諱。”
這麼多年來,不管是清醒的安世功,還是像今天一樣有點醉酒的安世功,從來都是一個精明謹慎的商人,從未在他蔣南生面前把話說得這麼低,低到讓蔣南生聽出了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安世功還未開口,先擡起雙臂用力擁抱了蔣南生,“對不起,南生,你是個聰明的男孩,更是個理智的人,希望你能處理好這件事......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
安世功只顧說對不起,一直不說是什麼事,蔣南生鳳眸一眯,笑着打斷了他,“叔叔,您想說的,是不是跟安瀾有關?”
安世功頓時僵了一下,有點難爲情地對蔣南生勾了勾脣,“南生,你知道了?”
蔣南生不置可否,俊臉上卻有一絲旁人看不出來的輕鬆。
自從昨晚回來,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以前,只要自己在家,安瀾每天至少來三趟。但是,這一次,從昨晚到現在,安瀾根本連面都沒露。
這很不正常。
加上眼前這個不太正常的安世功,蔣南生很自然地聯想都了安瀾。
蔣南生搖了搖頭,“叔叔,安瀾出門了嗎?我這次回來,還沒看到她。”
安世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南生,我真的不知打該怎麼說......我們家安瀾喜歡上別的男孩了......”
呃。
蔣南生不可思議地看着一臉愧疚的安世功,“叔叔,您可當真?”
安世功以爲他有點吃不消,連忙說,“南生啊,叔叔也沒辦法,自從我知道後,我也跟安瀾談過心,可這丫頭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說自己和那個男孩一見鍾情......讓我無論如何成全他們......南生啊,爲了補償,我可以答應你,把我們安家的股份給你分點,但是你一定要想得開啊!”
蔣南生瞧着明顯有些許難爲情的安世功,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心裡的錯愕和驚喜。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原來,就在自己和父親想法設法去悔婚的時候,安家也在想辦法開掉他這個“準女婿”......不僅要開掉他,還要給他一筆補償。
蔣南生心中錯愕無比,卻在面上表現得風輕雲淡,他雙手握住安世功的手,“安叔叔,只要是安瀾做的決定,我一定尊重。至於補償,就算了,您再提這事的話,就顯得有點見外了。”
安世功瞧着如此大度又懂事的蔣南生,激動地紅了眼睛,“南生啊,叔叔果然沒有看錯,你是個好孩子,只是叔叔的安家無緣,沒辦法和你成爲一家人。”
“不會的,叔叔,即使不能娶安瀾,我們也是一家人。以後您有什麼事,只要我蔣南生能辦到的,一定盡力而爲!”蔣南生髮自肺腑地說了一句。
“好,好,乖孩子!一定幫我安慰好你父母,我真的沒臉見他們。”安世功手掌捂着臉,格外不好意思。
......
從安家走出來,蔣南生看着手機屏幕裡“安瀾”的手機號,盯了半天,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把電話撥了過去。
很快,安瀾那邊接通了電話,淡淡地問,“南生哥哥,什麼事啊,聽說你回來了?”
聽着平淡如水的聲音,蔣南生不是沒有愧疚的,“安瀾,謝謝你。”
電話那邊,沉默了良久,才傳來安瀾的聲音,“蔣南生,你欠我的哦!我給你記着賬,下回你再欺負我了,我就去找景芝告狀。”
安瀾的聲音突然變得活潑,蔣南生的嘴角終於勾起一抹沒有壓力的笑靨,“我欺負過你嗎?”
“哼!以前沒有,但是以後不好說。”此時的安瀾,哪裡也沒去,就靠坐在自己臥室的牀上,儘管臉上無精打采,還是裝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南生哥哥,祝你幸福!”
後面這八個字,安瀾說得格外認真,幾乎是一字一頓。
蔣南生對着沒有她的空氣點了點頭,“我會的!不過,你也要答應南生哥哥,你也一定要幸福!”
“呵呵,必須的!”安瀾笑了笑,“你要記住,我不是膽小心軟退縮,我只是不想跟一個毫無競爭力的孕婦爭男人!等景芝生完了孩子,說不定我還會捲土重來哦!”
說完,不給蔣南生反應的計劃,直接掛斷了電話。
就在蔣南生怔忡間,她趴在牀上放聲痛哭。
其實,她早就知道了現在的蔣南生已經不是和她一起長大那個蔣南生。或許父母,朋友,朋友圈裡的人無法察覺,畢竟他們兩個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但是,只有更熟悉的人才知道,這酷似的表面之下,是完全不一樣的性子和性格。
她愛的那個男孩,早已經不在人間。所以不管眼前的蔣南生愛不愛自己,自己都沒必要傷心難過。
南宮家這麼做,無疑也是不想給所有關心南生的人添堵。
自己一個局外人,有什麼理由不好好活下去。
......
半個月後。
一大早,南宮家就張燈結綵,門口聽了一水流的賓利,南宮奕和蔣芳華一身喜慶的唐裝,等候在家門口,喜滋滋地給來往的賓客派發紅包。
今天,是兒子南生大喜的日子,作爲父母,不知道等候這個時刻多久了,自然激動難耐。
房間裡,安瀾和南宮曼曼幫景芝補了補脣上的口紅,齊聲道,“嫂子太漂亮了!”
景芝瞧着鏡子裡穿着婚紗的自己,嬌羞地低下了頭。
本來說去登記之後就不辦婚禮了,可是南宮叔叔和蔣阿姨......不,應該是公公婆婆不幹,必須要按照規矩,來辦一場結婚儀式。
景芝站起身來,摸了摸自己的便便大腹,“慢慢,安瀾,我這樣大着肚子去教堂,神父不會以爲我有褻瀆耶穌的行爲吧?”
“這麼神聖的事,怎麼會是褻瀆!”安瀾幫景芝理了理婚紗,看着眼前穿上婚紗更是美得讓人嘆息的景芝,心裡百感交集。
或許本來,這個穿婚紗的應該是自己......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當這個人換成景芝的時候,她居然沒有太多的羨慕嫉妒恨。
相反,直到今天,她也是如第一次見到景芝的心態一樣。
這個世界上,除了景芝,沒有人更適合蔣南生。因爲只有在景芝面前,蔣南生纔可以有說有笑,收放自如。
所以說,見到景芝的一開始,她就料到了,這場錯誤的三角關係裡,自己來得遲,是多餘者,不該奢求更多。
只要自己愛的人能在他愛人的那裡得到幸福,自己也是幸福的,不是嗎?
......
教堂裡,神父看着景芝的大肚子,溫和地笑着對大家說,“新娘子很辛苦,我們加快婚禮節奏,大家有意見沒?”
“當然沒有!”觀衆席傳來統一齊劃的聲音。
神父很滿意大家的配合,點了點頭,正要開口,只見蔣南生自行從神父手裡搶過麥,一直手握住了景芝的手,“景芝小姐,你願意嫁給蔣南生先生,無論貧窮富貴,不離不棄,與他白頭偕老共度一生嗎?”
蔣南生突然的舉動讓觀衆們都暗笑不止,這傢伙這麼心急嗎?
景芝微微詫異之後,瞧着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那眸子裡閃爍的星辰,認真地點了點頭,“景芝願意,那麼蔣南生先生願意娶景芝小姐嗎?無論貧窮富貴,不離不棄,與她白頭偕老共度一生。”
蔣南生薄脣微勾,“非常願意。”
言落,擡手捧住景芝的臉,湊過去吻住了她的脣。
在觀衆們熱烈的祝福聲和掌聲中,他們的吻,持續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