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後。京北祭正式拉開帷幕。
正如前面所說,京北高中也是這附近升學率一直靠前的重點高中,而這麼一個高中舉辦的學園祭,自然也有不少家長過來參觀。
由於京北祭這一天是自由參觀日,除開家長外,還有一些附近的特意向老師請假的國中生也過來一同參觀。
這些人再帶上一些單純過來玩的社會閒散人士,再加上週圍大學過來湊熱鬧的大學生...一時間,京北高中也是熱鬧非凡,整個學園的上空之中盪漾着輕鬆的氛圍。
......
森下洋子只是一個普普通通、隨處可見的不起眼女子高中生。
至少她自己是這樣認爲的。
除開過分老實這一點外,森下洋子的性格是非常從衆的性格。
大家喜歡的電視劇她也會去看。大家討厭的東西她也會討厭,同樣——
大家害怕的...
她也會害怕!
“爲、爲什麼是我...”森下洋子忐忑不安地坐在二年A班的門口。
此時的二年A班已經全部都裝飾好了,大門掛上了烏黑的帷幕,帷幕旁邊是介紹本班活動的告示牌,以及遊覽鬼屋應該繳納的費用。
森下洋子面前放着課桌,充當收銀臺,在課桌旁邊還放着一塊底色爲黑色的方形木牌,上面用猩紅扭曲的字跡寫着‘鬼屋請往這邊走’。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最重要的是自己面前站着的人!
“北、北北北北北北川...”
她牙齒上下碰撞,渾身顫抖,面色慘白,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了。
要是平時的北川寺,她其實也不會怕得這麼厲害。
但今天北川寺的造型實在是太恐怖了!
北川寺的臉上戴着尖細沾滿血跡的鳥嘴醫生面具,那鋒利的鳥嘴尖頭之上甚至還掛着些許碎肉與毛髮,森森的金屬光澤讓人只覺得三伏天都被壓得冷意十足。
他那原本就稱得上挺拔套着髒乎乎的醫生裝...不,與其說是醫生裝,倒不如說更像是屠夫裝。
是的!屠夫裝!
醫生裝搭配上髒兮兮的褐色圍裙,其上還有被指甲撕扯出破洞,黃乎乎髒亂的醫生服與被鮮血浸紅的圍裙相互混合在一起,再加上他戴着膠黃色手套所提着的...一眼就看得出來殺傷力十足的血跡斑斑的電鋸。
北川寺只需要站在那裡,整個人根本動都不用動,就足以散發出讓人不安與恐懼的氛圍。
還有就是電鋸...?!
那玩意兒究竟是怎麼帶進來的?
不管怎麼說保安都不會允許北川寺把這東西帶進來吧?
那閃爍着陰森光彩的電鋸怎麼看都不像是假貨啊!
難不成保安都已經被...?
一想到這裡,森下洋子面色慘白,整個人都壓不住哭腔了:“北、北北川同...不、不要要這樣。”
嗯?
北川寺疑惑地皺眉。
這人從剛纔開始就一直在‘北北北北北’的,也不知道她想說些什麼,看起來也有些奇怪。
這樣想着,北川寺也是奇怪地走了過去。
而見到北川寺的動作,森下洋子也是萬分恐懼地叫喊了起來:“不不不不要殺我!我什麼都沒看到!我什麼都沒看到!”
她聲音之中那真切的絕望,讓北川寺也是停下了動作。
過了好一會兒,他纔開口問道:“你是叫做森下洋子吧?”
一聽見北川寺開口問話,森下洋子也是急忙迴應:
“是、是的!我是森下洋子!”
看來是自己班上的人沒錯了。
北川寺挑眉。
本來他還以爲是其他班的人來這邊搗亂的,現在看起來並不是那樣。
北川寺繼續問道:“就你一個?負責招待客人的那些人呢?”
他的語氣不像平時那麼冷淡,問話之間也帶着一絲溫度。
這總算讓森下洋子稍微冷靜下來了。
她怯怯地看了一眼北川寺手中的電鋸,接着才小聲地回答道:“那...那兩個同學,說是還有些事情,所以想讓我暫時頂他們一段時間班。他們很快就會回來...”
“......”北川寺。
這分明就是害怕的不敢過來了啊。
還專程的找了這麼一個老實的女生留在原地頂鍋。
一想到這裡,北川寺看着森下洋子也覺得順眼了不少。
這個小女生也是實誠,還真就待在這裡等着。
不過...算了。
有她一個人負責收銀也足夠了。
“我先進鬼屋了,有客人來的話記得用對講機告訴我一聲。對講機你應該有吧?”
“...有。”森下洋子點了點頭。
北川大魔王...與傳聞中倒是有一些不同啊。
感覺還是能好好兒說話的人。
只不過——
森下洋子又看了一眼北川寺手邊提着的,沾滿烏黑血跡的電鋸。
“你很在意這個?”北川寺一手提着電鋸,一手將鏈刃對着她的腦袋,聲音之中毫無波動地問道。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森下洋子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見她這種有話想說但不敢說的樣子,北川寺也是搖頭。
他主動開口爲其解釋道:“這只是道具而已。”
“是...是這樣嗎?”
一聽見北川寺這樣說,森下洋子臉上鬆緩了不少。
確、確實啊!怎麼可能真有人用真的電鋸來參演鬼屋啊,這肯定只是單純的道具。
森下洋子心中暗自點頭。
“那我就先進去了,記得,有客人過來的話記得用對講機通知我。”
北川寺又提了一次,接着也不管這個小女生,自顧自地提着‘道具電鋸’走進了二年A班所佈置的鬼屋中。
見他完全消失在黑色帷幕後的身影,森下洋子完完全全地放鬆了。
“呼...”
她呼出一口氣,臉上充斥着劫後餘生的喜悅以及淡淡的疑惑。
喜悅的是北川大魔王並沒有對她做什麼。
疑惑的是北川大魔王其實並不像班級之中的學員交流傳遞的那個恐怖樣子。
她都能與北川寺說上兩句話。
雖然對方表現得並沒有多親近,但也沒有多疏遠。
甚至他還提醒了自己要注意使用對講機。
北川寺...真是那種大魔王形象嗎?
這讓森下洋子有些疑惑。
北川寺的‘光輝事蹟’她都是聽見別人說的,自己並沒有親眼見到過。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差的地方呢?
這一想就是十多分鐘。
直到聽見廣播中傳出開放學校的音樂時,森下洋子才反應過來:“不好!已經到開園的時間了!”
她急急忙忙地將‘鬼屋請往這邊走’的牌子豎起來,端坐在課桌上,一眼看過去還真有一種收銀員的感覺。
這一坐就是十多分鐘。
期間雖然有人好奇地過來看,那也只是看一眼就說笑着離開了。
進去參觀的人一個都沒有。
對此森下洋子也有些無奈。
畢竟鬼屋這種東西不像炒麪、關東煮、飯糰那種飲食小攤容易吸引到人,會出現這種情況也是當然的。
但好歹這個鬼屋也是全班花費心血佈置出來的,她也希望有人能過來參觀。
這一等又是十多分鐘。
正當森下洋子焦灼地坐在板凳上數着數的時候,身前突然傳來的問話聲。
“鬼屋現在能進去參觀嗎?裡面空着嗎?”兩三個手裡提着章魚燒的校外青年好奇地問了一句。
“嗯。現在就能進去參觀,具體的價格請看那邊的告示板。”
森下洋子面色一喜,指向他們身邊的告示板。
鬼屋參觀一次的價格並不是特別貴,一次也只需要兩百日圓而已。
幾個校外青年合計一小會兒,然後就掏出錢包,給森下洋子交了六百日圓。
見他們交了錢就打算拎着章魚燒進去的動作,森下洋子也是及時開口道:“那個...不好意思,顧客,鬼屋裡面不允許提吃的東西進去...裡面有些道具...”
“...不能拿吃的進去的嗎?”校外青年嘟囔了一句,神情之間有些不樂意。
但在森下洋子的好說歹說之下,對方最終還是放下了三份章魚燒。
只不過這些人進去的時候還在不滿意地說着:“要是不好玩的話,我就到處給你們差評了喔。”
說實話,這句話確實聽得森下洋子有些不太高興。
但不高興也沒有辦法。
畢竟這座鬼屋只是一羣高中生布置出來的東西,機關道具那些肯定沒有外面的鬼屋那麼成熟,頂多也就停留在‘好玩不好玩’這個層次,而不是‘恐怖不恐怖’、‘刺激不刺激’這種層次。
說句喪氣話,就算森下洋子也不覺得自己這羣高中生布置出來的鬼屋能嚇到人。
這裡也只能希望北川大魔王的演技能高明——
從鬼屋之中突然傳出恐怖的慘叫聲!
森下洋子懵了。
一些還在其他班級閒逛、品嚐美食的同學、家長們也懵了。
剛纔那聲慘叫聲直接蓋過學校廣播的音樂,直抵耳膜。
那純粹的、發自人類內心恐懼,讓所有人都忍不住向森下洋子這邊投過目光來。
下一刻,鬼屋之中又傳出了驚恐到極點的聲音:“這個是什麼?怎麼回事?!喂!快來人!放我們出去!我們——啊...啊啊啊啊!!!!!”
轟鳴的電鋸聲拉響,與此同時便是刺耳的哀嚎聲。
聽着這哀嚎聲,森下洋子禁不住起了一身冷汗。
她想起剛纔北川寺對她說的話。
‘這只是道具而已’。
電鋸只是道具?
只是道具的電鋸能拉響嗎?
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剛纔發生什麼了?”
“啊...不太清楚,好像是這邊有人發出慘叫了。”
“鬼屋...?”
周圍好奇、困惑、害怕...各種各樣的目光傳來,讓森下洋子的視界再度搖晃起來,身體也緩慢發涼。
下一秒——
一道清脆的電流聲從桌面上擺放着的對講機傳出,北川寺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對方的聲音之中滿是輕描淡寫:“森下。”
“是!”森下洋子渾身繃緊。
“過來搭把手。”
“啊?”森下洋子張大了嘴巴。
北川寺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這些人全部都昏迷了,你過來搭把手。”
“...我、我馬上就來!”森下洋子一聽北川寺這句話,在形形色色的目光中從椅子上站起,跑進鬼屋中。
過了一會兒。
在周圍人好奇的圍觀下,森下洋子扛着一個昏迷的青年走了出來。
然後她又進去。
接着又扛了一個青年走出來。
接着再進去一次——
這一下三個青年都到齊了。
他們面色扭曲,全部都昏迷了。
是的。
全部都昏迷了。
森下洋子一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一邊不敢相信地看着這一幕。
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也不知道。
反正進去了就看見這幾個青年暈死在北川寺腳邊。
北川寺手裡面提着他所說的道具電鋸,聲音平靜:“你來了。剛好,把他們都搬出去吧。我是鬼怪演員,不好直接讓外面的觀衆看見。”
在這種無法拒絕的要求下,森下洋子也只能將這幾個青年給連拖帶扛弄了出來。
隨後她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給學校成立的緊急醫療小組打了個電話,讓他們將這些人運去了保健室。
在忙完這些事情後,森下洋子也是心滿意足地吐了口氣。
這一放鬆,她就聽見了周圍好奇的議論聲。
“有人被鬼屋給嚇暈了?”
“高二學生布置的鬼屋,不應該吧?”
“看上去也不像作假啊,學校的醫療班都出動了。”
“兩百日圓也挺便宜的啊,我有點想試試啊。”
這一下,有些人來了點興趣。
但這也只是來了興趣而已。
他們之中沒有誰願意當這個出頭鳥,只是在旁邊好奇的討論。
又過了一會兒。
這裡面總算有一個女生站了出來。
這是一個打扮得十分潮流的大學女生,她當衆交了錢,接着信心滿滿地對着身邊的男朋友說道:“健太,看好了,我纔不會被這種高中二年級學生布置的東西給嚇倒呢。要是我贏了你就要給我買新的脣彩喔。”
被叫到的男生也只是笑了兩聲,無奈地目送自己的女友進入鬼屋當中。
他其實心裡面也不把鬼屋這種小活動當回事,畢竟他女朋友和他的膽子都很大。
買脣彩而已,他也不是沒有錢。
而就是在這種想法中——
恐懼的慘叫聲如約而至地傳來。
“不要上來!你們想幹什麼?!給我滾開!啊...啊!!!!”
森冷的電鋸聲轟鳴。
大學女生的聲音也瞬間被淹沒。
那聲音中實打實的絕望感讓在外的男朋友先是一愣,接着他看向手足無措的森下洋子,高聲叫喊道:“你們幹了什麼?!”
留下這句話後,他便直接衝進了鬼屋。
再然後——
“佐由美、佐由美...你在...這是什麼?你想對佐由美幹什麼?”
裡面傳來了青年與什麼東西對峙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不要!不要!你要幹什麼?!啊啊啊啊!!!!”
轟鳴的電鋸聲再度響起!
慘叫與哀嚎聲也瞬間停息。
嗯...
嗯。
森下洋子眨了眨眼睛。
然後對着有些害怕的人羣...
乾笑了兩聲。
氣氛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