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有什麼人來過。
雖說大體看上去與她離開的時候別無二樣,但些許細節還是出現了紕漏。
神谷未來有點小強迫症的小女生,平日裡就算出門也會將自己的拖鞋整齊放好,而不是胡亂散落在門關處。放在鞋櫃邊的花瓶似乎也被人移動過,她敏感地察覺到了違和感。
幽暗死寂的室內環境將恐懼無限擴大。
神谷未來掌心開始冒汗,巨大的恐懼感似乎在迫使她掉頭跑出家去。
但神谷未來卻咬緊牙關沒有動,一雙大眼睛四下掃視。
身後是大門門燈的燈光,燈光下從大門鋪過來的石板路顯得亮閃閃的。
身前的長廊不止是沒人,連個鬼影都沒有。
擇人而噬的黑暗似乎要將她吞進去。
她硬生生地壓住心頭的恐懼,伸手將燈打開——
剎那間,整個屋子燈火通明,將晦暗趕走。
神谷未來從來沒有這麼對自家那粉色玄關燈光感到親切。
她直接穿着長靴走進屋內。
左手邊是客廳,進深一些的右手邊是上樓的樓梯。
在客廳偏中處擺放着沙發,對面是電視機,右邊的牆角放着家用立式空調。
此刻空調正開着冷風,讓整個房間都瀰漫着詭異的寒意。
確實有人來過!
而且對方還完全不在意神谷未來知道他來過。
空調遙控器放在玻璃茶几上,只不過...
神谷未來小心地拿起空調遙控器。
在空調遙控器背面,對方用膠水胡亂地粘上了幾枚亮晶晶的刀片,鋒利的刃面閃爍着寒光。
“他並不在意蹩腳的手法被發現...他單純想表達自己的惡意,或者這只是一次單純的示威行動...?”
透過那亮閃閃的刀片,她似乎能想象出對方堂而皇之地闖入自己家,輕蔑不屑打量後離去的樣子。
他是想表達‘待在家裡也沒用’這一點嗎?
不管對方想表達什麼意思,但他的目的確實傳達到了。
神谷未來對萬事萬物都好奇,但這並不代表她沒有女生的恐懼。
在這種情況下,她腦海中下意識地閃過了一個人影。
北川寺。
那個傢伙現在又怎麼樣呢?
“明天找個機會問一問他吧。”
神谷未來精疲力盡地靠在沙發上,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
不管怎麼樣,今天對方的目的已經達到,接下來應該都不會再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至少今天安全了。
但危險還在暗處,以猩紅的雙目注視着自己——
不覺中,神谷未來後背已被冷汗濡溼。
......
“歡迎回來,寺尼桑。”站在門口的北川繪里發出親切的問候聲。
北川繪里經過今天的新年參拜後就與自己的哥哥距離拉近了不少。
她也因此發現北川寺其實並沒有她想象中那樣乖張孤僻,只是沉默少語了一些。
但總的來說,北川寺還是一個溫和的好哥哥。
今天被新年參拜的人流裹雜,要不是北川寺一直緊緊攥住她的手掌,她估計整個人都不知道被衝去哪裡了。後面北川寺更是帶着她去喝了甜酒抽籤——這還是父親去世後的第一次。
北川繪里的運氣很不錯,抽到中吉。但與之對應,北川寺的運氣就不怎麼樣了,他抽到了‘大凶’。
身爲土生土長的日本人,北川繪里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大凶’這種掛籤。
上面用粗重的毛筆寫着。
‘所遇之人不得遇,所期之事不得成,所想所念皆虛妄。’
雖說北川寺本人看上去不太在意,但今天的北川繪里還是早早地回到家中,細心地將北川寺抽到的大凶掛籤與自己的中吉掛籤折成三角形掛在屋檐的一角,藉此祈福化解兇禍。
希望神明大人能保護寺尼桑。
小女生如此祈禱着。
“嗯,我回來了。”看見北川繪里,北川寺的面色變得柔和了一些,他伸手摘下圍巾。
“寺尼桑,熱水放好了,你要去先洗澡嗎?”
“那就這麼做吧。”北川寺對北川繪里的安排沒什麼異議,他低下頭換上拖鞋,目光卻是微微一凝,他異常平靜地問道,“今天有誰來我們家了嗎?繪里?”
“啊...剛剛是有快遞員先生來過,還留下了這個。”北川繪里回過身從鞋櫃上取下一個瓦楞紙箱,小小可愛的臉蛋上浮現出一抹奇怪的神色:
“唔,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反正是寄給寺尼桑的,所以我就沒有拆開。”
“嗯。”北川寺滿面不在意地接過紙箱。
感受着紙箱裡面的重量,北川寺心裡也大概有了個底。
這玩意兒不急着拆開,免得嚇到北川繪里。
他不慌不忙地夾着紙箱上樓,把東西放好後又走下來。
衝北川繪里打了一聲招呼後,北川寺整個人浸入熱水中。
溫熱的感覺讓他如同投入母體,熱氣上浮中讓他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地方不是舒服的。
有個能幹的妹妹確實不錯,她知道你需要些什麼。
這麼一想,前身以前還真不是個東西,這麼一個可愛妹妹放在嘴裡面都怕化了,還冷面相對。
而且——
“內衣竊賊...”北川寺一想到神谷未來說出的這個稱號就有點頭大。
他確實對自己的風評不太在意,但一想到前身可能真做過偷取內衣的事情,饒是他這種性格也忍不住頭痛。
真是黃泥巴掉進褲襠裡,說不是屎都難。
這並不排除是有人霸凌前身北川寺的可能性,但依照前身那個一言不發的性格,真是個悶騷貨也說不定。
這就是最讓北川寺難受的一點,他連北川寺究竟是不是那種人都不知道。
現在想這些也沒用,明天就是京北高中開學的日子,到時候再考慮。
北川寺用熱水搓了搓臉後就換上睡衣出了浴室。
客廳中的北川繪里正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最喜歡的小動物節目看。
北川寺並沒有打擾她,他輕手輕腳地摸上樓去,將箱子翻了出來。
“應該是那個吧。”
看着面前的瓦楞盒紙箱,北川寺面不改色地取出小刀將封膠打開。
墊着透明充氣布的瓦楞盒內部正中央躺着東西。
正對着這邊的是十根潔白的手指。
被洗得乾乾淨淨的一對人體手臂。
如同藝術品一樣橫陳於箱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