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可憐,帶上寄宿着依舊沉睡着的麻宮永世靈魂的神樂鈴,最後再整理其他的東西,北川寺這才背上揹包回到賴戶城的家門前。
與北川寺不同的是,賴戶城選擇輕裝簡行。
但其實他輕裝簡行也是有原因的。
據賴戶城所說,他在御川還有一處房產,那裡有他所需要的生活用品,所以他不用帶任何東西。
對於他這個說法,北川寺也只能當成賴戶城有錢的名作者來看待了。
作爲全職作者的賴戶城,他的履歷對比起一般落魄寫不出來任何東西的作者來說,其實已經算的上是相當不錯了。
他在十多年前同樣完成過一部不錯的作品,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積累了一筆不錯的財富。
那筆錢一直支持他到今天,直到《遺失的御川》完成,他也總算擺脫窘迫,手上也又多了不少餘錢,而在東京的那處房地產,便是他用《遺失的御川》的版稅所買下的。
他們兩個在車上又聊了一會兒各自所知道的關於御川小鎮的話題。
“十多年前,在御川小學邊確實舉行了一次有名的法事,據說當時小鎮的人們是請來了高僧對小學進行了封印,聽說好像是當時鎮裡的孩子經常在御川小學附近離奇失蹤。”
賴戶城看着前面的道路也不忘繼續解釋道:“在那之後,御川小學就被列爲禁區,特別是小孩子們的禁區,這也是我創作的原型。”
“是麼?”北川寺摩擦着下巴,目光閃爍後繼續說道:“可在封印與御川小學區域封閉之後,御川小鎮應該就沒有發生什麼離奇的事件,此後就平平安安地延續到至今了吧?”
“嗯。”賴戶城輕輕地點了點頭。
可這又有些奇怪了。
北川寺眉頭微皺。
他詳細調查過,四人捉迷藏遊戲是前年就開始風靡網絡的靈異怪談遊戲。也就是說,最開始被詛咒的受害者應該從前年再到今年纔對。
但前年到去年這個時間點卻並沒有那種足以轟動日本當下的怪異死亡事件發生,反倒是去年到今年這之間舉行四人捉迷藏遊戲的受害者開始初露端倪。
若是應往這上面選擇一個合理解釋的話...那就是那些高僧對御川小學的封印伴隨着年月的推移而減弱了。
沒錯。說到底封印也只是人力所施加的,會伴隨着年月的推移與時間的腐朽,封印效力減弱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正是因爲從去年開始的封印減弱,孩童怨靈們也逐步可以從御川小學這個靈域影響到現實了。
最近直接殺人這一點也足以證明,束縛着他們的條件正在緩慢但不可逆的消失。
要真是那樣的話——
北川寺覺得自己需要趕在封印完全消失之前,將最初四名犧牲者的怨靈超度,幫助它們脫離不斷殺人滋養怨念靈域無休止的輪迴。
但讓北川寺感到棘手的是,這些孩童怨靈似乎與靈域有着若有若無的聯繫,要完完全全消滅它們的話,肯定也要付出一些代價才行。
北川寺沉浸在思考中片刻,另一邊的賴戶城就突然開口了:
“我們已經神奈川縣了,現在就要轉小路往丹沢山區那邊去了,可能會花點時間。”
“我明白了。”北川寺點頭。
出了大路,賴戶城拐向小路。
城市間的景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田埂水渠等田園風光以及老舊的公交車站臺。
老舊的木製站臺邊站着幾位嬉戲打鬧着的女生,看樣子應該是趁着春假回家的女子高中生。
車子繼續不急不緩地向前駛去,越過這一片郊區後,北川寺就發現了一直隱藏在道路的不遠處的河流大川。
它正順着人工河道緩緩向外流逝而去。這條大川便是當地有名的御川,在距今許多年前,水利工程還不方便發達的時候,這條御川不知道沖垮了多少人的居所,讓多少人餓死野外。
但現在不同了。
北川寺向前看去,一座連着一座的小巧精緻的堤壩將河川截流分化,減少部分排水量的同時層層階階向上而去。
而最遙遠的那裡,有一處顯眼的小鎮,那便是此行的目的地——
御川小鎮。
賴戶城開車到一個偏僻山頭宅邸後停下,他笑着回頭看向北川寺說道:
“北川先生,這就是我家了,不過目前實在太晚了,不如我們吃過飯後就休息吧?調查的事情等到明天。”
“我還不餓,賴戶先生。”北川寺搖頭,同時開口道:“我現在打算先去詢問一下居民,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一些情報,鎮內的圖書館我也會去一趟,看看一下關於十年前的記錄,我總覺得那四個小孩子的失蹤實在讓人過於在意了。”
“是嗎?我個人倒是不推薦你去詢問當地的住戶。”賴戶城一邊將自己車內裝着的沉重冰塊拖下來一邊繼續說道:“御川人熱情好客,他們非常歡迎外來遊客參觀,可當初的事情卻是他們心中一直以來的傷痕,你就這樣去問他們,說不定會激怒他們。”
“我明白了。”北川寺面無表情地應了一句。
賴戶城點點頭,笑着把冰塊拖進了家。
目送着他完全隱入門後,北川寺將揹包背起,向着坡道的下方走去。
防人之心不可無,西九條可憐與神樂鈴都在揹包裡,北川寺不可能讓對方去動這些東西。
而且,還有一點也非常讓北川寺在意。
北川寺懷揣着心思下了山頭,進入城鎮街道。
小鎮安詳平和,拋去了東京大城市的喧囂,只留下讓人舒服的靜謐氛圍。
現在已經時至黃昏,北川寺將手機取出,按照上面的地圖,緩緩向前走去——
......
秋山彩音是剛從神奈川縣內高中回家的女子高中生。
說實話,她根本就不喜歡一切都顯得落後復古的御川小鎮,這座靜謐悠然的小鎮在她眼中根本什麼都不是。
沒有神奈川縣內的現做咖啡店,也沒有漂亮的服裝店,就連買個甜品,吃個甜品都要被家裡人嘮叨——
因爲她家就是一間日式傳統點心店,也就是所謂的‘和菓子’店。
“家裡面明明沒什麼生意爲什麼還要把我從縣城裡面叫來啊,怎麼偏偏就我這麼倒黴?”秋山彩音百無聊賴地坐在店門口,臉上滿是對這個春假的遺憾。
本來她應該坐在神奈川縣的咖啡屋裡或者是在街上搭訕帥哥享受自己春假的,怎麼偏偏又讓她回到這個破破爛爛的和菓子屋了。
也是幸好她的母親與父親去給有一位行動不便的老人送點心了,不然看見她這種吊兒郎當的樣子,肯定又是一陣批評。
“好想去東京啊!好想看看真正的大城市是什麼樣子啊!”
秋山彩音再次嘆息一聲,絲毫不顧‘幸福會從嘆息聲中溜走’這句俚語。
而就在她已經認命接受事實的時候,從門外突然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
“請問這裡做生意嗎?”
秋山彩音一愣,急忙站起來道:“當然!請問顧客您想要什麼?”
她一站起來就看見迎面走過來的青年。
好帥!
秋山彩音嚥了咽口水。
青年身材修長,眉清目秀,柔和的五官中透出一股冷硬之感。
這種形象去當偶像根本沒有多大問題。
而且看對方一副旅客的打扮...
‘是從大城市過來的?’
正當她陷入些許思考空檔的時候,青年似乎有些等得不太耐煩了,他伸出手敲了敲櫃檯:“不好意思,我想買些點心。”
“啊...啊...”秋山彩音漲紅了臉,她‘啊啊’了一聲後急忙從櫃檯後面出來將青年接引到玻璃櫃臺前。
她繼續說道:“請您隨意挑選,本店的和菓子都是現做出來的,絕對合您的口味。”
“嗯。”
對方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黑色雙瞳掃視着玻璃櫃臺中的點心,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她。
秋山彩音面色紅彤彤的,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用手指摩擦着圍裙。
“三份草莓大福,三份芒果大福,再來三份羊羹,四百克金平糖。”
“好、好的!承惠四千一百日圓。”
秋山彩音身爲和菓子店女兒的手速展現出來,她飛快地將北川寺需要的點心裝入一個小小的木盒中,交給了他。
“...木雕文化麼?”北川寺看着手中木盒上的精緻雕花,禁不住開口道。
秋山彩音用力地點了點頭,她有些想與北川寺攀談,於是開口道:“御川小鎮獨特的木雕花手法,本店所有木盒都是自家產出的。”
北川寺察覺到了對方的想法,於是也停下腳步:“是嗎?”
剛好他也有事情想要打聽,眼前的女生是不錯的人選。
剛纔他一路走過來打聽關於十多年前孩童失蹤案件,但都被突然變了臉色的店主揮手打發走了。
在御川小鎮中,似乎沒有店主願意提起往事,似乎真打算將御川小學所發生過的事情遺忘一樣。
“那個...不好意思,請問...您是不是來自東京?”秋山彩音在介紹完當地的木雕文化後,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問道。
“嗯。”北川寺點頭:“我在網絡上看見御川小鎮的宣傳,所以就過來觀光了,不過估計也待不了多久。”
秋山彩音一聽這話忍不住撇撇嘴。
來御川小鎮觀光?
但這裡除了爛木頭以及兩三天就看膩的山水還能有什麼?
果然她還是弄不懂大城市人的想法。
像她這樣的鄉下姑娘巴不得把頭削尖了往東京裡面擠,可北川寺這樣的東京人反而還刻意來到御川小鎮這邊來觀光,這也算是格外諷刺的一件事情了。
“我能問您一些問題嗎?”秋山彩音將心中的雜念壓下,咳嗽兩聲後開口道。
北川寺無所謂地聳聳肩:“不礙事,反正我現在也不着急。”
這個小女生語氣裡透滿了對東京的嚮往,北川寺也不想打擊她。
倘若她沒有一個好門路,就算在東京就職,也只是在那邊過着每天啃廉價便當的日子。
這與天朝那邊削尖腦袋往魔都帝都擠的人其實差不到哪裡去。
五千的月租,刨開水電費交通費衣食費用,倘若有女朋友還要增添一筆花費。
一個月下來根本就積攢不了什麼錢。
上班、下班、回家。三點一線望得到的生活,僅此而已。
不過秋山彩音暫時還沒想到那些,她所詢問的大多也只是東京年輕人的取樂方式,而住在東京已經兩個多月的北川寺,對這些還是十分理解的。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北川寺將自己所見所聞都告訴了這個小女生,這讓這個小女生更加對東京涌起了嚮往之情。
“東京...真好啊...好想去一次看看啊。”
“若是以後你有機會要來東京,我倒是可以盡地主之誼招待你。”北川寺眼見差不多了,開口拉近了一步關係。
“真的嗎?北川君你真是個好人!”秋山彩音雙眼放光。
“......”北川寺下意識地將秋山彩音與神谷未來做了對比,發現兩人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上的人。
對比起神谷未來的古靈精怪,秋山彩音未免也太好騙了,感覺只要是個東京人,稍微有些經驗都能騙到她。
兩人交換了LINE與郵箱後,北川寺這才直接開口道:“其實我還有些問題想詢問秋山小姐。”
“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什麼都能告訴北川君。”她樂呵呵地點頭。
要到一個東京現役男子高中學生的郵箱聯絡方式,而且還是個大帥哥,這下子可以向加奈美她們炫耀了。
“這件事是我個人比較好奇的事情,我聽說御川小鎮,在十多年前出現過孩童失蹤事件,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北川寺加重了語氣,雙眸擡起看着秋山彩音。
“十多年前...我小時候...?”秋山彩音瞪大雙眼:“北川君想知道的事情是這個?”
見她一副不願意談起的樣子,北川寺還是點點頭。
“...好吧,北川君也算是我剛交到的朋友了,告訴你是沒關係...只不過你不要和別人提起這是我告訴你的。”秋山彩音看了眼四周,發現沒人在的時候,打了一針預防針。
“我明白。”
北川寺精神微振。
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