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寺君實在太狡猾了嘛!”
坐在坐墊上的神谷未來撅起嘴:
“出去散個步都能帶回來一個女孩子,這讓我怎麼放心嘛!我偷聽也不是很正常的嗎?”
她的語氣之中滿是理直氣壯。
是啊。
北川寺這出去散個步就能帶回來一個女孩子,真要說的話,確實是誰都沒有安全感,所以偷聽也當然是正常——
“痛痛痛!好痛!寺君我錯了!我其實就是想聽!就是我自己想聽!”
“......”北川寺。
北川寺面無表情地收回正拉扯着神谷未來臉蛋的手掌,想了想補充一句道:
“實際上你想聽也沒什麼問題,因爲剛纔的事情我並不想隱瞞。”
而神谷未來作爲這次事情的主要當事人,毫無疑問是有權利知道這些事情的。
至少北川寺在這件事上是沒有資格去瞞着神谷未來的。
“嘿嘿。我就知道寺君不會瞞着我。”神谷未來笑了兩聲,隨後又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處。
在那裡,已經有一小塊的紅斑細微地浮現了。
“朱之印啊...”
看着這塊紅斑,神谷未來沉吟一聲。
北川寺與牟遲真世所談論的事情她其實都已經聽見了,什麼朱之印...什麼隱世與現世一類的事情。
雖然有些固有名詞弄不懂意思,但通過北川寺與牟遲真世的交談其實也能簡單地得出其蘊含的意思。
今年所冒出的這些怪異、靈異事件,都與牟遲巫女留在黃泉中的手段有關。
而這一次的牟遲巫女則是她...神谷未來。
這說明什麼...?
神谷未來擡頭看向北川寺,原本古靈精怪的表情也變得低沉下來了。
“寺君...”
“嗯?”
正拿起茶杯的北川寺轉過腦袋看過來。
“...我...要是不前往黃泉的話...靈異和怪異事件就會像現在這樣...越來越多的吧?”
可是前往黃泉的話...
按照牟遲真世所說的話...前往黃泉的牟遲巫女沒有一個能回到現世。
“......”北川寺。
聽了神谷未來這一句問話,北川寺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身體也完全轉了過來。
“你不用擔心這些事情的。”
北川寺的語氣沒有半分波動。
“可是我要是不去黃泉的話,現世和隱世之間的界限...”神谷未來張了張嘴。
“沒有什麼可是。”
北川寺擺手,語氣平靜地反問道:“你把你自己當成什麼了?神谷未來?”
“你以爲你是救世主?還是以爲自己是什麼不得了的人?你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女生,誰也沒規定你必須要去做這些事情。”
所以才說女生就這點麻煩。
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把複雜的問題狗血化。
明明和自己關係不大的事情,非要往黃泉之門離別那種狗血劇情上面靠。
想到這裡,北川寺搖搖頭又繼續說道:
“況且爲維持隱世與現世兩者之間的平衡究竟需不需要牟遲巫女,又是哪裡需要牟遲巫女...這些地方到現在都還存有疑惑,很多事情都必須要去調查了才清楚。”
他又一次伸出手,捏住了神谷未來粉嫩的臉蛋,動作之中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你真以爲你是小說女主角了?拯救世界這種事情還要你親自上?”
“最重要的是,現世與隱世之間的界限模糊了又怎麼樣?東京現在已經成立特殊部門了,要是真演變成那樣,以後除靈也會變成一種十分常見的職業,根本不用你去瞎操心。”
北川寺這些話說出來都不能說是一針見血了,簡直就是針針見血。
神谷未來根本無法反駁他話語中的內容,於是只能滿臉臊紅,吶吶地張嘴,想反駁卻又反駁不出來什麼東西。
問題是北川寺說得確實很有道理。
確實沒有人強迫她去做這些事情,她也不是什麼小說女主角,這一切都是她經過腦中一陣幻想自己補充的內容。
而且政府會坐視這種事情發生嗎?
這當然不會,他們肯定也會採取一系列動作的。
所以——
“你與其去思考這些有的沒的事情,倒不如和我去看看登山方面的裝備。”
北川寺收回手,一口氣將茶水喝乾淨。
他聽中嶋博人說過,這一次要前往的那片古宅羣落...也就是牟遲本家,距離鹿兒島縣差不多一百多公里,其中有七十公里的車程,三十公里需要徒步走山路過去。
七十公里的車程其實不算什麼,但關鍵還是那三十公里徒步山路。
從早上搭車出發,然後再走六七個小時才能到達目的地。
這肯定是要去買應對山路的裝備的。
登山杖那些都不能漏下。
雖然說中嶋博人也說過會幫他們倆準備。
但這種東西還是自己去看比較穩妥。
畢竟對方也不清楚他和神谷未來究竟需要什麼。
說到這裡,北川寺也不再猶豫,直接拉着被自己完全說懵的神谷未來出門了。
一來是帶她散散心,二來也是去思考朱之印解決的方法。
剛纔北川寺也試過了,應對朱之印並不能像應對普通的詛咒那樣使用死氣簡單祛除,這種硃紅印記似乎鏈接着某種東西。
而抽離的一部分生命力轉換爲善念,另一部分則被某種東西所吸收過去了。
那個東西...估計也就是牟遲本家在黃泉裡面遺留的什麼吧。
不過還好,神谷未來手腕處的朱之印還沒有成型,只是一道淡淡的印記,根本還沒有開始吸取她的生命力。
在那之前——
“未來。”北川寺叫住了正在打量登山杖的神谷未來。
“啊?”
“從今天開始,你所夢到的夢境,裡面每一個細節都要告訴我。有什麼地方有變化也要告訴我。”
“這倒是沒什麼問題...”
神谷未來想都沒想就點了點頭。
事實上北川寺不這麼說,她也是要將這些事情告訴北川寺。
因爲她的夢境之中說不定就有破除這一切謎團的鑰匙。
朱之印的解決方法?
牟遲巫女在黃泉之中究竟要做什麼樣的儀式?
現世與隱世動搖的原因又究竟是什麼?
除了這些外...
那些跟隨着巫女的人們,他們的作用又是什麼呢?
這些事情神谷未來與北川寺都不知道,寥寥幾點也就只是牟遲真世配合她自己記憶中的東西所猜測出來的。
昔日牟遲本家所發生過的事情。
直到現在都還埋在迷霧深處,不爲人所知。
......
翌日,神谷未來揹着揹包,跟着手裡面提着一些登山器材的北川寺上車了。
比之東京來說要低矮許多的房區陸陸續續地從窗外掠過。
看着不斷從眼前閃過的陌生景物,神谷未來就莫名地有一種心慌之感。
這種感覺很是莫名,浮現在胸口處,積鬱在心頭。
但仔細想想這也是很正常的。
因爲這一次要過去的地方...與她的關係不可謂不大。
“牟遲本家...”
神谷未來深吸一口氣,隨後閉上雙眼。
等會兒還有一陣山路,現在最好還是閉目養神比較穩妥。
呼...
吸...
呼...
“唔...?”神谷未來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卻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竟然站在了臺階之上。
面前是一條向下鋪呈着臺階的道路。
在這條道路的兩邊是造型簡約的石燈。
盞盞的石燈向下蔓延。
盈盈閃爍着的石燈,從神谷未來這一階最高的臺階看過去...就宛若流動着河流一樣。
在這種深邃的夜晚中,這些石燈不僅給她帶來了光亮,還爲她送來了溫暖。
那閃爍着的光彩讓神谷未來止不住屏息看過去。
然後——
有瑩綠的光彩閃爍。
那不斷飛舞着的瑩綠光彩,神谷未來其實很有印象。
在不斷向湖泊走去的那個夢境中...她經常看見。
但從來沒有像這一次看得如此清楚。
那是螢火蟲。
不斷飛舞着的螢火蟲,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道流光。
呼——
有風從背後傳來,與此同時是樹葉之間摩擦所發出的沙沙沙的聲音。
神谷未來下意識地側頭看去。
原來就在她身邊,有一棵粗壯的樹木,它的根莖直插大地。
在這棵樹木之下,插着許多卒婆羅。
螢火蟲縈繞着這些卒婆羅。
“螢塚...”
牟遲螢塚。
不知爲何,神谷未來的腦中突然閃過這樣一個名字。
爲什麼會想到這個名字?
正當她想要追隨着腦中那一絲奇妙的感覺繼續思考的時候——
她醒了。
是的。
她醒了。
“爲什麼偏偏要卡在這種時候醒過來啊!”
已經完全醒過來的神谷未來無法接受地錘着自己的大腿。
好死不死的非要在這個時候醒過來?
“......”見神谷未來情緒如此激動,北川寺忍不住將她身邊的小揹包拿了過來。
這裡面可還裝着神樂鈴的,要是被神谷未來實失手捶上一拳頭,神樂鈴有所損壞那問題可就大了。
“不行!寺君!”
神谷未來轉而看向北川寺,她咬咬牙繼續說道:“我要再睡一覺!我不能就這麼放棄!”
“......”北川寺。
見到神谷未來重新靠着自己大腿睡下的模樣,他倒也沒說什麼。
看神谷未來這種滿臉不甘心的樣子,說不定正是她在夢裡面正夢到了什麼東西呢?
車廂中重新恢復安靜,車子繼續駛去...
然後——
神谷未來默不作聲地從北川寺身上爬起來,氣得滿臉發紅。
“睡不着了。”
是的,昨晚本來就睡得早,能在車內睡着已經是非常極限了,要再補一個覺...基本上不太可能。
見她這種憤憤的表情,一直沒說話的北川寺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內容也很簡單。
“要幫忙嗎?”
“幫忙...?”神谷未來奇怪地轉過頭:“睡覺這個方面寺君還能幫忙的嗎?”
“嗯。差不多吧。”
北川寺耿直地頷首道。
“那當然要幫忙啊!快點快點快點!要不然我剛纔找到的感覺就要消失了!”
神谷未來直接叫了起來。
“好。”北川寺點頭,接着他伸手拍了拍趴在自己肩頭的西九條可憐。
然後...
神谷未來瞪大眼睛,看着拎着小錘子跳起來的西九條可憐。
隨後她只覺得腦袋一沉,整個人身體一僵,最終鬆弛地倒在了北川寺身上。
哼哼!
西九條可憐踩在神谷未來的腦袋上,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臉神氣的模樣。
物理助眠,你可以永遠相信西九條可憐。
一直虛化着靈體的麻宮永世見到這一幕,禁不住‘啊’了一聲,接着她猶猶豫豫地看向北川寺說道:“寺君...你這樣...未來小姐醒過來之後說不定會生氣的吧?”
“她不會生氣。”北川寺面無表情地補充道:“又不是我打暈她的。”
“...話是這麼說啦...不過被人做了這種事情,怎麼想都還是會生氣的吧?”
麻宮永世思考着說道。
“她不會生氣。”北川寺又強調了一遍:“大局觀和小細節...這兩個方面她應該還是分得清楚的。而且也是她讓我快點的。”
麻宮永世聽着北川寺的話語禁不住將食指放在粉脣邊,一副思考的樣子。
確實...剛纔是神谷未來讓北川寺快一點的,而且看她那副樣子,說不定是在夢境世界中發現了什麼。
既然這樣,北川寺讓西九條可憐物理助眠確實沒什麼問題。
畢竟在夢境世界裡面得到的那些訊息可是十分珍貴的。
可能還會有破解這一次牟遲本家謎團的關鍵鑰匙。
想到這裡,麻宮永世點頭道:
“寺君說的也有道理。”
在她旁邊,西九條可憐迅速地跳起來又落下,一副‘誇我誇我’的邀功表情。
“是是是...可憐的作用也很大。這次也多虧可憐你了。或許未來小姐醒來之後還會誇獎你呢。”
麻宮永世目光柔和地說道。
哼哼!
聽了麻宮永世這話,西九條可憐杵着自己的小錘子,滿臉自豪。
他們一人兩善靈在後面寒暄着。
前面負責開車的司機卻是完全慌了神。
他看着後視鏡裡面會活動的布偶、漂浮在空中的女生以及冷酷無表情的北川寺...牙齒都開始打磕碰了。
這...
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是幻覺!
一定是幻覺來的!
中嶋家的司機驚慌失措地轉過頭,看着前方的道路。
那副想哭但是又不敢哭的表情,讓人一眼看過去就覺得可憐巴巴的。
還是...還是辭職吧...
他默默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