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北川寺早就注意到牆壁的不對勁了。
從一開始那封交給仲原翔子那封信的內容上面也能推斷出來一些東西。
比方說這一句‘住在你隔壁的三元太太告訴我說,從你房間那邊總是傳來怪聲,三樓和你同一層的佐藤先生還有...這些人都向我反應了您在晚上實在太吵了的事情...’
這真的是仲原翔子因爲痛苦欲絕才這樣嗎?
稍微重新梳理一遍。
首先是公寓第一個失蹤者仲原響。
他因爲不明的原因失蹤了。
這可能是被人誘拐,也有可能是被非人的存在所拉去另一個世界了。
那麼接下來就是第二個失蹤者仲原翔子。
她也是突然就失蹤了。
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
將這些人的共同點統合起來就是...他們全部都是住在這棟公寓中的租戶。
那麼將這個共同點簡單轉換,得出來的結論就是這座公寓中確實存在有什麼非人的存在。
但要是這樣的話,爲什麼在仲原翔子入住之前,這座公寓中就沒出現這些失蹤事件呢?
這裡如果反過來考慮,也就是在仲原翔子帶着自己的兒子入住之後,她做了什麼產生非人存在的事情呢?
是的,如果是仲原翔子將自己的孩子封入牆壁中...這樣的考慮又如何呢?
“隔壁鄰居聽見的聲音並不是仲原翔子傳過去的聲音,而是仲原響的血肉、以及對生母的沖天恨意與公寓相融合時發出的聲音。”
北川寺手腕翻轉,一柄造型血腥猙獰的黑色大錘入手。
警方連續搜索一個月無果、仲原翔子失蹤、鄰居察覺到的怪聲、明明祛除了仲原響的怨靈,但公寓的怨念卻絲毫沒有消散以及晴川秀一對着牆面輸出等等線索,北川寺也基本上能夠確定了。
“怨靈其實就是這座公寓...他的血肉封入了牆壁之中,怨念經由血肉傳播,從而能夠影響到整個公寓,這也是爲什麼仲原響這一怨靈能夠悄無聲息出現在稻荷一姬身上的主要原因。而那些受害者們...”
北川寺將手掌從牆面扯出,在公寓的尖利刺耳的慘叫之音中,重重地砸在了牆面上!
嘭!!!!!
咔咔咔咔咔咔——
清脆的開裂聲響起。
一大塊一大塊作爲僞裝的牆面脫落,露出了其中的內容。
頭上、面前、左手邊、右手邊...
顯得格外慘烈恐怖的景象讓稻荷一姬的額頭滲出冷汗,差點沒直接叫出聲。
屍體...各種各樣的屍體。
風乾許久的男性屍體、風乾許久的女性屍體、風乾許久的青年屍體、風乾許久的孩童屍體...
他們顯出蠟黃色的肢體鑲嵌在牆壁之中,他們有些痛苦地彎曲着腦袋,有些腳與手的位置被蠻橫顛倒,透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美感。
血線就如同血管一樣,將這些屍體連接在一起,那晶瑩細長得不知道能延伸到哪裡去的血線,滲入了牆壁深處,想必就是這些東西,讓怨靈擁有操控公寓環境的能力吧?
但是...倘若忽略牆壁內容的血腥殘酷,這牆壁上面的樣子...看上去就如同一幅栩栩如生的受難者殉難圖,充滿了一種詭秘陰森的美感。
“竟然...竟然藏在牆體之中!”
稻荷一姬張大了嘴巴。
“利用其它受難者的慘死時的怨念以及他們的血液...公寓大樓被逐漸侵蝕...最終猶如活物一樣。爲什麼你們感受不到怨靈的存在?那是因爲這座公寓本身就是怨靈本體。而這些...只要你們仔細看一看資料的話,應該都能夠自己推論出來的。”
“在這種時候就不要再說資料的事情了啊!!!”
稻荷一姬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
北川寺究竟對他們沒看資料就跟過來的怨念究竟有多大啊?
她急急忙忙地伸出手指,指向北川寺身後:
“比起那個...你後面啊!寺哥!”
驚慌失措之間,她居然還叫了別名。
北川寺若有所思地轉過頭。
在他面前,整塊牆面竟然已經歪斜扭曲着向他砸來。
對此,北川寺僅是大錘翻轉,腳下向前一踏,與此同時,手掌捏着錘柄,錘面斜着迎上了整塊牆壁!
嘭!!!!!!
煙塵四起!碎塊四濺!
在稻荷一姬與稻荷圭一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北川寺他竟然...他竟然把整面牆壁都砸成了碎塊。
你還是人類嗎?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這個定理北川寺根本就不吃啊!
但還沒等他們吃驚完,整座公寓樓又開始顫動了。
這裡相當於公寓樓的心臟核心,所有的怨念從這裡傳遞出去,瀰漫到公寓四周,以此來影響整個環境,要是這裡受創得厲害...怨靈應該也就會去完全被祛除!
想通這一點後,稻荷一姬與稻荷圭一雙眼一閃,手裡面的靈具同時閃起淡金善念,接着重重地砸進四周粘連有屍體的牆面。
嘭!嘭!嘭!
一時間,這個房間之中就如同拆遷一樣,響起了各種各樣炸裂的聲音。
可是下一刻...
“其他的怨靈?!”
稻荷圭一與稻荷一姬看着面前形態各異,皮膚青白,身形細長的怨靈。
他們完全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還可以派出數量如此之多的怨靈。
而且更讓他們吃驚的是——
“根本殺不光啊!”
稻荷一姬手中的神樂鈴綻放着光華,將面前一隻怨靈攔腰炸斷的同時,牆面一陣蠕動,竟然又出現了另一隻怨靈。
這樣打下去根本就取之不竭用之不盡嘛!
這座公寓樓之中隱藏着巨大的怨念,這些都是對方這些年的積累,靠他們幾個人想消耗完根本就是不可能...不對。
“是可能的啊...”
稻荷一姬與稻荷圭一虛着眼,手上的動作都停下來了。
在他們身前的不遠處,北川寺手中烏黑的大錘擡起,掄落,只是一個轉身就將周圍的怨靈全部掃蕩一空。
被他砸中的怨靈,不是斷腿就是炸頭,情形十分血腥。
那烏黑的液體把他白色的襯衫都染成黑色,他的手上,臉上,脖頸處甚至嘴巴邊...都沾滿了無辜怨靈們的碎肉。
下一刻!
嘭!!!
突兀出現在稻荷圭一頭上的孩童怨靈被北川寺投擲過來的大錘砸得血肉飛濺,那血肉同樣也傾瀉於稻荷兄妹身上。
看着北川寺毫不在意地又凝聚出烏黑大錘,稻荷一姬嘴巴都顫抖了。
她看着這顛覆認知的除靈手法,聲音嘶啞且委屈:“圭、圭一大哥...他這種根本就不算是除靈。”
我從來沒見過這種除靈的,所以他不算。
這就是稻荷一姬想要表達出的想法。
而稻荷一姬這句話也讓稻荷圭一嘴角一抽,他看了北川寺好半天,只覺得自己要是貿然行動說不定會被對方當成怨靈來上一錘。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放下了幫忙的想法,默不作聲地開始砸牆。
既然在除靈方面幫不了北川寺,至少在拆掉這房間這個方面要幫上對方的忙吧?
我也就只是個拆牆的了。
稻荷圭一莫名有些想哭。
怎麼辦嘛?
在之前北川寺還未卜先知一樣地提到了‘拆’字,結果現在看來...反而是他和自己的妹妹要去按照北川寺所說的去做了。
“事實上不拆牆也無所謂。”北川寺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他的眼球轉動得很快,像是在捕捉牆壁之中的某個東西一樣,他保持着揮錘除靈動作的同時,繼續說道:
“事實上這個房間之中是有個指引這些牆壁炮灰的上級怨靈的...而它就是——”
亮銀的流光拖着死氣從北川寺的袖底突然射出,,一瞬間沒入了牆壁的某處。
然後——
北川寺的手掌一收,空中的死氣細線繃緊。
“出來!”
他向後一跳,身體帶動着手掌。
嘭!!!!
在稻荷圭一與稻荷一姬震驚的目光之下,從牆壁之後被拉扯出一隻身形扭曲瘦弱的孩童怨靈。
這隻孩童怨靈一經拉出,就擡起了它那陰冷可怖的外凸眼球,發出劇烈的慘叫聲。
“這就是仲原響,也就是這座公寓所有怨念的源頭。”
北川寺面無表情地說道:“剛纔我就在用我的能力搜索牆壁本身,之後就捕捉到它的位置了。”
說着,北川寺雙手一合。
濃密的死氣牆壁包裹住牆面、地面、天花板,這也完全堵死了仲原響這隻怨靈的後路。
做完這些後,北川寺就面無表情地走到一邊,同時看向稻荷兄妹:
“這隻怨靈的最後一下交給我來就可以了,其他的交給你們了。讓我看看你們的除靈手段。”
我們的除靈手段...?
稻荷圭一與稻荷一姬看着快要被自己砸穿的牆壁,默不作聲。
他們在剛纔都還覺得自己其實還算是一個合格的驅靈人的。
可看着北川寺的驅靈效率以及驅靈效果...
說實話,他們兩個人現在只覺得在北川寺面前展示他們的技巧...有點小小的丟人。
已經完全喪失信心了,也就是敲一敲牆壁,拆幾塊磚才能重拾信心了。
但是——
“這可是北川大哥的要求!”
稻荷圭一與稻荷一姬對視一眼,隨後兩個人擺好架勢——
衝向了仲原響。
......
此時,公寓樓外。
崗野良子正在車邊來回走動。
她時不時地看一下手機,又時不時地取出口香糖丟進嘴裡,顯得有些焦躁。
這也難怪,北川寺帶着那兩個稻荷家的孩子已經進去一兩個小時了。
就在剛剛這座公寓樓中還發出了尖利刺耳的聲音。
“唔...”
崗野良子揉了揉眉心,喃喃自語了一句:
“嗯...不知道爲什麼...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了啊,北川他們應該不會出事吧?”
說着,她又掃了一眼自己的手機。
手機上面並沒有發送求救信息,裡面也沒有傳出北川寺亦或是其他兩人的慘叫...
這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呢?
“啊啊啊!這種乾等果然是最讓人煩躁的!”
崗野良子用力地踩了踩地面。
她也不知道現在該不該進去,要是進去的話會不會打擾到北川寺他們。
“說起來...北川小子也想得出來啊...還把這座公寓樓拆掉...我可是記得好像有什麼會社打算在這裡建一座以冒險爲主題鬼屋,要是把這片地方拆掉的話...”
崗野良子搖了搖頭。
她再度看了一眼時間,決定再等三十分鐘。
要是接下來的三十分鐘,裡面依舊沒有傳來什麼聲響的話,那就由她叫人過來進入其中探索。
“等吧,等吧。”
崗野良子嘀咕一聲,剛打算從口袋裡面摸出香菸來一支——
下一秒。
北川寺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良子,少抽點吧。”
“???”崗野良子被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大跳,連手裡面的香菸都沒有捏穩。
而等到她回頭的時候,就發現北川寺已經站在自己身後了。
與此同時...還有兩個有氣無力、滿臉蒼白地站在北川寺背後的人。
一男一女,正是稻荷一姬與稻荷圭一。
他們看上去並沒有受傷,就是灰頭土臉了一些,身上落滿了灰塵。
雖說沒什麼精神,但沒有受傷就好。
至於北川寺...看得出來,這個傢伙並沒有多大變化,還是那副老樣子。
“喔喔!終於出來了啊。”崗野良子吐出一口氣,露出了一抹安心的神色:“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怎麼樣?你們兩個和北川小子除靈的感覺如何?”
“這個...”
稻荷圭一與稻荷一姬面面相覷。
說實話,他們也不知道怎麼說。
總不能讓他們說‘北川寺實在太厲害了,一個人完成了所有的探索任務’‘我們也就只是跟在北川背後混了一個最終怨靈的人頭而已’...這些話吧?
他們倆猶豫了好久,最終由稻荷圭一先開口了。
他白淨的臉色漲紅,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寺哥天下無敵。”
嗯???
崗野良子抓了抓腦袋,看向稻荷一姬:“那你呢?”
這一下可爲難死稻荷一姬了。
她能怎麼辦?
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堅定的圭一大哥吹,但經過剛纔那一番常識性被摧毀的事件...
稻荷一姬很是爲難...特別爲難。
可最終,她還是伸出了手,滿臉不服輸:“北...北川是挺厲害的,但、但是吧,他也就比我圭一哥厲害那麼一點點而已!真的就只是一點點而已!”
說着,她還覺得不太安穩地比劃了一個一點點的手勢。
嗯,對,一點點,都是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