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這個俏皮的表情就讓戴魂牽夢縈了許多年,換了別的女知青這樣,戴發肯定會覺得做作厭惡,偏偏金萍跟他擺這一出,他就像見了電影裡的女明星,迷的骨頭髮酥。
戴發被金萍電了這一下,都不敢直視那雙眼睛了,躲躲閃閃講話也上下不着邊,那氣氛讓金萍也覺得不自在,倆人就圍着爐子烤火。
不多功夫,竈裡的絆子燒的‘嘎巴嘎巴’響,鍋裡的蒸汽蒸的整個外屋都水汽繚繞熱騰騰的,金萍抻了抻腰,熱氣蒸的她披着棉被倒覺得有些熱了,不由得感慨,“你這屋還真暖和!”
戴發看着金萍,好像沒聽清,金萍皺褶着眉又說,“我說你這屋挺~暖和。”一字一頓就像戴發是耳背的老人。
他剛剛是想東西開了小差,猛的緩過來,都不知道怎麼接金萍的話,東張西望手足無措的指着窗櫺說,“新糊的,呵呵,暖和。”
金萍被他那傻樣逗樂了,起身往竈邊過去,熱氣騰的從鍋蓋的縫隙竄出來,烤的金萍往後退了半步。
戴發這會兒也站起身,去拿了水瓢來給金萍盛水,一鍋熱水這會兒在金萍眼裡都成了稀罕物,當戴發把她的暖壺盛滿放到竈臺上時,金萍的眼睛仍盯着那滿滿一鍋熱水不放。
戴發看了,又拿來自己的熱水瓶也打滿,放到竈臺上,“你先拿去用,不夠再過來打。”
金萍聽了一臉的感激,“真是太謝謝你了,戴同志。”
金萍伸手拿起一個暖瓶,但另一個手捏着背角空不出來,正要彎腰把兩個暖瓶攬在一起,戴發見了緊忙制止,“別,別這麼拿,灑了會燙到你。”
說完他披上衣服,拿起兩個暖瓶,讓金萍走在前面,金萍回頭看看戴發,欲言又止。
戴發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就說“別忘了,我爸是‘臭老九’。”
金萍笑了,走在前面,冬天的北大荒天黑的早,又是大雪天,道上也沒人,倆人一前一後去了金萍的住處,幸好沒人看見,不然肯定要傳閒話,而此時兩人倒也沒在乎。
一推門,戴發就打了個冷顫,這屋裡似乎比外面還冷,金萍把戴發讓進屋,這回反倒是她變的有點侷促不安起來,猶豫着要不要留戴發坐坐。
戴發進屋掃了一眼,小房間乾淨整潔,沒什麼物什擺設,放下暖瓶,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金萍說,“你這屋還真冷。”
金萍指了指窗櫺“漏風”。
戴發回身費勁把鬆散屋門關緊,一拍手,“明天我來幫你糊。”
“那太麻煩你了,戴同志。”
“不妨事。”
金萍走到炕沿側身坐下,“戴同志,坐一會嗎?只是寒舍的確有些寒冷。”
戴發擺擺手,走到爐子前面想生火,就用手提了一下爐子上的水壺,覺得不對勁,打開蓋子一看,裡面的水已經凍成了冰坨,又到了水缸前,水缸也凍上了。
戴發轉身看着坐在炕沿上的金萍,金萍羞赧的掩着臉,“我生不着火。”
“油氈紙有嗎?”
金萍指了指爐竈下層的灰,“用光了。”
戴發站起身,嘆了口氣,“你這個皮實勁兒可一點都不像資本家小姐。”
“戴同志,你這是戴有色眼鏡看人!給人打標籤。”
戴發聽了點頭,“對,金萍同志說的對,我道歉,我評價同志不客觀。”
“知錯就改,有覺悟。”
戴發把放下的暖水瓶又拎了起來,“走吧,你這水缸都凍住了,去我那洗吧,我把你這爐子點着你再回來,不然肯定會感冒的。”
金萍有點猶豫,“合適嗎?”
“沒什麼不合適的,都是革命同志。”
金萍見戴發堅決,就猶猶豫豫的起身,摘了晾衣繩上掛着的毛巾,跟在戴發後面又出了門。
戴發回到自己住處,扯了大半張油氈紙,要出去時回頭跟杵在外屋地的金萍說,“在這洗吧,盆和皁粉都在裡屋,熱水該夠你用了,記得把門掛上,我幫你生完火去大隊要點舊報紙,怎麼也得1個小時。”
金萍點點頭。
聽戴發的腳步聲遠了,金萍走到門口劃了門。
提起自己的衣領聞了聞皺起了眉,她現在已經被村裡的婦女同化的差不多了,早沒了在家時的那些講究,除了吃飯不吧唧嘴,別的都習慣了。自打入冬以來只去了一次鄉公社公共澡堂子,還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眼下可有日子沒洗澡了。
舀了一大盆熱水端到裡屋,然後把暖瓶也拿到裡面觸手可及的地方,方便添水,調好了水溫她慌里慌張的脫衣服,那急燎燎的勁兒,活脫脫像個怕主人回家的小偷。
要說屋裡一點不冷那是穿着棉襖的感覺,當金萍一絲不掛踩進水盆裡,身上也是寒毛直立冷的發抖,村裡的姑娘媳婦冬天在家洗澡,都把火盆放進‘蒸帳’裡,烤熱了再進去洗。眼下沒那條件,要是水盆大些也還好,金萍的身形不像村裡姑娘那樣寬大,大些的水盆可以坐在裡面,偏偏不大不小,她只好蹲在水盆裡一下下的撩水洗,儘管如此,她心裡仍開心的不輕,根本顧不上冷,畢竟這對於她來說已經夠好的了。
戴發怕大隊人走的早,出了門直接往大隊去了,大隊組織辦公室裡沒人,戴發叫了幾聲沒人應,他見辦公桌上堆着厚厚一摞舊報紙和幾本名冊,就想着抽一摞報紙,也沒人知道。這一抽,偏偏裡面夾了一個檔案袋也被他抽了出來,戴發正好奇誰會把人事檔案放到這裡,袋封上金萍兩個字讓他心頭一緊。
誰會把縣檔案館的知青檔案提出來帶到村大隊來呢?除了革委會和知管委沒人有這權限,一般是調任外遷纔會提檔,正犯嘀咕呢,聽到外面有人來了,他趕忙把檔案袋和報紙都歸了位。
轉身出了大隊院,就惦記着回去跟金萍知會一聲提個醒,到了門口一推門沒推動,想起來自己走的時候囑咐讓金萍掛門的事兒,想擡手敲門,見窗戶上結的水汽很重,就透着窗戶往裡看一眼,水珠滑落後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痕跡,隱約看得見屋裡,裡屋和外屋間只掛着半截門簾子,透過窗戶正瞅見那門簾子下露出一雙白花花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