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三):十面埋伏
當夜,易嫂幾人在押送周雁的車內佈置了機關,但恐誤殺了周雁,所以針上塗的只是一般的毒藥,不易致命。機關的括扣就是一塊木板,刻字罵人是爲了激怒那四位蒙古、扶桑人。一旦惱火,大有可能就去揭動那塊木板的,從面觸動機關。七星宮四長老這樣做好處有二,如觸發了機關,哪怕不能盡數打中四人,至少也傷得了一兩個。若真的傷到一兩人,敵勢削半,估計林展翔必然乘機出手相救周雁,就會跟沒中暗器的人纏鬥。這麼一來,就是借林展翔之手去鉗制盤爾都等人,自己坐收漁翁之利。事情還真如預計的一樣,更妙的是,林展翔讓周雁她們先走,就等於將周雁送到了四長老手上。
四長老輕易就抓到了周雁,順道把向孟君也拿下。爲徹底擺脫林展翔,又逼着向孟君在城西口牆邊上留字,以騙走林展翔。而周雁想,七星宮的這幾位長老硬要孟君姐姐在此處留言,說明她們知道孟君姐姐會在這裡和公子接頭,那就是說公子一定來這裡的。
當下心中一亮,就在向孟君被迫留書之時,咬破指尖,取出隨身錦囊,寫了“華山”二字。她本意要講得明白些的,奈何錦囊大小。趁無人注意,丟於向孟君留字的前面不遠,她斷定林展翔能看到牆上的字,就多半會撿到錦囊的。當時天色微暗,四長老竟也沒察覺她的小動作。周雁原也不確定四長老會帶她們上華山的,可四長老定逼自己去取神兵,自己便說神兵在華山境內,那便心上華山不可,就是不知道林展翔看不看得懂了。
林展翔雖非高智之士,一些問題還想得出來的。這會當見到二女無恙,亦放心多了。但最頭疼的是怎麼帶二人脫離險處。籌思片間,心道:“趁現在四長老熟睡,我攻他個措手不及,這是唯一方法了。”
當下以黃婆爲第一目標,只因她年紀最大,應該是資格最老的,如僥倖一舉拿住,便可用予交換人質。擬定完畢後,林展翔蓄足勁道,疾搶出去,直撲黃婆。那六人聞得聲息,立即驚醒,但一時尚未反應過來,林展翔就己欺近黃婆,發出“大陰絕神手”中的“必殺三式”。那黃婆迅速站起身,卻因事無戒防,只還了一招便給林展翔扣死了肩膀幾穴。易嫂、幸姑、莫姨擺開備作的架勢。
莫姨眼力甚好,認出林展翔來了:“林大掌幫確有過人之處呀,居然識破我們的計謀,追到這裡。”她哪裡知道,是周雁暗中指引。
林展翔道:“各位前輩得罪了,還望三位高擡貴手,放了我朋友,在下保證不傷黃長老一根毫毛。”
黃婆要穴被按住,力氣便不上來,連說話也頗顯困難:“我老婆子一把年紀,離大期不遠了,你們理我作甚,趕緊動手!”
幸姑道:“我堂堂七星宮長老,豈能受你威脅。看我的毒針!”摸出一大把暗器,直接打來。
林展翔想不到她們不顧同夥安危,大爲一驚,推開黃婆,自側邊閃開:“你連自己人都殺,實在是溥情寡義!”
幸姑陰笑道:“畢竟你還是閱歷尚淺,這麼容易就上當了。”說着,將根本沒發射的暗器,往林展翔身上招呼,這回林展翔手上無人質,是真打的了。
周雁、向孟君動彈不得,只盼林展翔逢凶化吉,哪怕求不了自己,最起碼可以全身而退。
幾十眼鋼針一齊射來。林展翔的步法得自馮孝賢的移形換影,瞬間暴走,輕鬆讓過。緊跟着,幸姑、易嫂、莫姨縱到,各顯威風。這三人雖久不與人動鬥,但武功卻沒荒廢。閒居時,常常一道研討拳腳之術。並創制一套戰法,稱作“乾坤罩”。以此命名還有個緣故,七星宮原爲乾坤派,就有懷舊之意。任何陣法都講究隊友的配合性,自然“乾坤罩”亦不例外,但各個陣法的不同在於變化和佈局。這個戰陣始成之初,需要四人,後來想,不可能每次迎敵都有四人同在,於是潛心更進,就算三個人或兩鼐有一樣可擺陣,當然人數少了,威力便跟着少了。
林展翔使一路“鴻陽神掌”對討,此掌法爲武林一絕,以強御強,遇強則強。
莫姨道:“林掌幫,教你看看“乾坤罩”的厲害。”
他三長老合陣的力量,似乎不足於制敵,易嫂道:“大師姐,你怎麼了?快來助援呀”
黃婆倒地,一直沒動過,卻原來是林展翔在推開她的同時,也封住了她幾處大穴。
林展翔憑着一身傲視天下的武功,所向披靡。初初只因首次遇上三長老的怪異陣法,一時半會還奈何不了,邊打鬥邊琢磨,慢慢就有反擊的方法。
果真是強中自有強中手,易嫂三師姐妹不敢說天下無敵,但三人聯合卻是難逢對手,邊那馮孝都得讓幾分,豈料到竟敗於這樣一個少年之下。
林展翔乘勝猛攻,只有打得她們無還擊之力纔好安全帶走二女。
易嫂見勢不利,反手回抓了周雁,喝道:“姓林的,住手!”
林展翔收招撤開,說道:“幾位也算是江湖成名已久的前輩高人,此等行徑就不怕人笑話麼?”
莫姨大笑,說道:“你們正派弟子不都說我們七星宮是歪門邪道麼?既是歪門邪道,何必跟我們說什麼君子之禮。哦,還有,你身爲義幫掌幫,偷習我派神功,卻又算什麼行徑?”
林展翔學那七星宮兩大奇技,純是環境所趨,不得己而爲之,但總脫不了竊取別派武功之嫌。
易嫂吩咐道:“幸師妹,先救大師姐。”
幸姑走上去,快接近黃婆時,樹叢間躍出一人,使開刀法截了去路。林展翔一看,那突然殺出來是柳生原。兩人交上手不一會,盤爾都又從柳生原飛出的地方跳現,提起黃婆。易嫂、莫姨惶驚,幸姑也罷鬥回來。林展翔暗憂,實是糟糕極矣,七星宮四長老都擺不平了,再多兩個,豈不難上添難。
易嫂將周雁推給莫姨,抱拳輯道:“我們乃七星宮四長老,小姓易,不知兩位金名尊姓,這般沒來由捉我大師姐,是何緣故?”
盤爾都道:“好說,老頭子是大元朝御前都衛盤爾都。江湖有個名號叫作‘鐵爪蒼鷹’,閣下可是聽說過?”蒙元政權早已載入史冊,如今退據北方的一些前元殘餘力量企圖復國,他們仍口稱“大元”。
易嫂是**湖,豈有不識之理,說道:“原來前輩是前元朝正品五將之一,失敬、失敬。”
柳生原不懂我中華禮儀,抱刀於胸,昂然道:“我,大扶桑帝國第一武士——柳生原,你可以叫我柳生君。”
幸姑道:“久聞扶桑刀法和柔術馳名天下,柳生君確當得貴國第一武士之稱。”
莫姨又道:“你我素未謀面,實不知有什麼地方得罪兩位。”
盤爾都哼道:“不必再裝模作樣了,解藥最好速速拿來!”
林展翔暗想,任你狡猾,終究露出了馬腳。
易嫂十分鎮定,臉不改色:“解藥?什麼解藥?前輩在說什麼呢?”
柳生原挾出幾枚鋼針甩給幸姑,說道:“諸位該認得這些暗器吧?”
事到如今,連林展翔都想明白了。
傍晚在廬州城嘉和客棧門口,渡邊上野與夜郎東中伏,就是讓這些鋼針打傷。柳生原和盤爾都各自帶着同伴滿街找大夫醫治。大夫說他們中的中“三毒百味”以毒草、毒蟲、毒花三類百種毒合煉提取的,雖算不上什麼奇毒,可調配解藥非常艱難,致少也須十天半個月左右,但三毒百味的毒性潛伏期最多五六天,要救患者,必得取到下毒之人拿原先配好的解藥。
剛開始柳生原和盤爾都以爲是林展翔做的手腳,那麼尋找解藥就着落在林展翔身上,可問題是到哪找林展翔呢?盤爾都想,我們逼周雁去取神器,周雁卻帶我們往華山去,林展翔救周雁會不會也往華山方向走?反正沒更好的辦法,何不就往華山的路追,說不定能碰上。盤爾都把想法與柳生原講了,於是二人朝西路走,巧的是,恰好見到林展翔在城西口緋徊。盤爾都想,以我和柳生原之力,根本打不過林展翔,硬搶恐怕不行。便暗中跟蹤林展翔,找機會下手。
這一跟,就到現在的地方,居然看見周雁不是林展翔救走,而是讓四個婦人擄了去。柳生原就說:“那姓林的小子想救周姑娘,我們暫且按兵不動,等他們拼個兩敗俱傷,再討個大便宜。”
盤爾都也正有此意。就在林展翔與四名婦人交手前,幸姑打過一次暗器,和渡邊上野、夜郎東患處取下的鋼針一樣。盤爾都立馬就想通了,在馬車裝機關的人並非林展翔。
林展翔與易嫂、幸姑、莫姨放對,竟以一人之能大獲全勝,這頗出乎柳生原、盤爾都的預料。那三位婦人不敵,便以周雁逼退林展翔,正要想救黃婆時,柳生原、盤爾都看不到兩敗俱傷的局面,只得出手捉住黃婆來換解藥,其實重要的是能換周雁就最好了。
這時,盤爾都道:“你們四個在我車上安放陷阱毒針害人,還裝作若無其事,以爲我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既然不肯賜解藥,那我殺你們一個師姐來給我朋友報仇。”
易嫂忙道:“慢着,有事好商量。我們設機關打傷兩位的朋友,原是不該,解藥可以給你們。”
柳生原伸出手掌:“拿來!”
幸姑掏了一瓶東西擲來,說道:“拿瞭解藥就快放人。”
柳生原不知解藥是真是假,倒了一枚,喂黃婆服下,以驗證實僞。
易嫂等人於對方用師姐來試藥,十分生氣,卻無處發作。
柳生原見黃婆無不良症狀,說道:“吃了沒事不一定就是解三毒百味的藥。”當下取塊布料,摸出一眼鋼針,刺在黃婆的手臂上。
那長針是從渡邊上野患處拔下的,針上尚有毒。
幸姑見狀甚惱,喝道:“你``````”
柳生原道:“如果你給解藥不假,那她也不會有事的,緊張什麼?”
黃婆雙目噴火,奈何手腳不能動。
確證解藥貨真價實後,柳生原收入懷囊,說道:“多謝嫂嫂贈藥。”
幸姑道:“不必,閣下便履行諾言,放開我大師姐。”
柳生原耍起無賴來了:“盤爾者老哥,我們有說放人嘛?”
盤爾都臉皮一樣厚:“我們說不拿解藥過來就殺人,解藥既然到手,就當遵守承諾不殺人,沒說過放人這件事。柳生君老弟,你說是麼?”
柳生原喝雙簧:“我肯定沒說過了,她們聽錯啦。”
易嫂三姐妹悔恨不己。莫姨道:“厚顏無恥!”
盤爾都對上:“彼此彼此。”
林展翔心道:“這幫人個個奸詐無比,不知又要出什麼亂子。”
想了想,幸姑道:“你們究意要怎樣?就請劃下道來。”
柳生原望着周雁道:“這姓周的姑娘,我看着喜歡,還乞三位能成人之美。”
易嫂看了看林展翔,說道:“即使我們肯換人,只怕二位也沒本事帶得走周姑娘。”
盤爾都、柳生原細想也對的,他們曾與林展翔交過手,自認沒把握可勝此人。
易嫂又道:“我姐妹均敗在這少年手下,料你們更非他敵對。我倒是有個主意,索性我們六人合作,殺了他,再一起去取神器,覓寶藏,如何?”
柳生原表示同意聯合。盤爾都道:“我二人確實啃不下這塊骨頭,你們也吃不消。好,大家一齊出力。”
周雁心中暗暗着急:“公子快走呀!快走呀!”
向孟君亦大爲林展翔擔憂,見於顏色,卻說不出話來。
林展翔則想:“若給五大高手羣攻,我無論如何是鬥不贏的,要怎麼辦纔好?”
幸姑陰惻一笑,道:“既然大家聯手同一陣線,那就把我大師姐放了,多一個人便多一分勝算。”
柳生原道:“這個自然。”從懷裡挾出一罐東西,撥蓋塞入黃婆嘴腔。
莫姨驚怒:“柳生原,你要做什麼?”
盤爾都道:“你們有毒藥,我們也有毒藥,俱是行走江湖的必備品。不過柳生君老弟的這味‘六色花丸’取材於扶桑國的六色花之毒,解藥嘛,也是扶桑國纔有,就算請來貴派的解毒聖手柳姑娘都無用。沒辦法,我們兩個人,你方四個人,萬一打跑了那小子,你們出爾反爾,那我跟柳生君就虧大了。有這一粒六色花丸,四位就老實多了,不過請放心,事成之後,解藥我們一定奉上的。”說着,波、波幾下點開黃婆的穴道。
黃婆受辱,心裡不爽,一得自由便要拿柳生原、盤爾都出氣,舉掌欲劈。
莫姨上來勸阻:“師姐,我們忍忍吧,你服食的毒還須他們的解藥呢。”
柳生原笑道:“聰明就好,你們支那人不是說什麼小不忍則亂大謀麼?我們還是先來搞定這小子。”
黃婆有把柄在人家手上,不便就此反臉,唯有暫忍一時之氣。說道:“這傻小子明知我們要殺他,卻也不願舍朋友而逃命去,實在是重情重義好漢,死了倒可惜,不如就放他一馬。”
柳生原大詫:“我的藥雖然毒性猛烈,但三五個月都不會發作的,便算髮作亦是腸穿肚爛,怎麼就把你給毒傻了?”
原來他繞着彎罵黃婆愚蠢。幸姨白了柳生原一眼,說道:“亂講什麼呢?”
黃婆道:“剛纔幸師妹謊稱要打鋼針的時候,他其實不必躲閃,大可用我來擋暗器。但是他並沒這麼做,還將我推開,以免我中了暗器。雖然幸師妹沒真的發射毒針,可我老婆子還是承他的情,就留他一命好了。”
柳生原算是明白了:“哦,你欣賞那小子,想放虎歸山,你蠢得無藥可救啦。”
盤爾都道:“姓林的小子武功極高,是我等一大勁敵,他跑了倒好,不然我們非取其性命。真是晚上出太陽,白天出月亮了,七星宮的人也知道感恩。”
易嫂道:“我師姐這麼做自有她的道理。”
黃婆不急不慢解釋:“我們只要制住他,廢了他武功便可,不必傷人性命。你難道看不出來,姓周的丫頭和這小子關係非淺麼?敢情他們可能是一對戀人。殺這小子容易,就怕姓周的丫頭恨我們殺了他的相好,寧死不吐露神兵的藏處,那你我不就白費力氣了麼?”
柳生原想也在理,說道:“早說嘛,我還以爲你就這樣放他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