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二):問藥歸雲
伏吟風依舊每日給李應書輸送真氣,李應書偶然動幾下,卻是沒醒來。
過了四日,一名弟飛奔來稟告:“領舵主,聖宇壇韋教主求見。”
伏吟風心道:“他來幹什麼?”
行出大廳,韋金通、馮求敵、韋洛致禮,一叫伏少俠,一叫伏領舵,一叫大哥。伏吟風表情有些冷漠,暗想目前雖沒拿到證物,聖宇壇總難脫嫌疑,說道:“各位請坐。”
主座上首有兩個,伏吟風坐入右邊,韋金通三人入座右邊下首,這會兒很乖覺,不像上日那般囂張。
客人登訪,主人還沒接見就該先奉茶水的,只因李應書的事與無宗教生了隔閡,侍役也恨上聖宇壇的人,等伏吟風肯接待才送上茶點。
落座後,韋金通道:“伏少俠,李姑娘的傷怎麼樣?”
伏吟風心下發笑:“噫,他知道應書的事,哼,真是他乾的,如果沒做又如何這麼快便知。”
那韋洛看穿他的心聲,說道:“大哥舉東明會和義幫兩大幫會之衆,滿世界在找還魂手六道輪迴,應書姐姐不幸,我們都略有所聞。”
韋金通道:“另外老夫也打聽到,貴舵已經懷疑到老夫頭上了。”
伏吟風道:“不敢,單單只是憑空猜測而且。”
脖長嘆,韋金通道:“事情實在大過湊巧,你疑心我是人之常情的。老夫說沒傷害李姑娘,你信麼?”
這問題來得突兀,伏吟風躊躇不答,過得一會方啓口:“在下只相信證據。”
韋洛是深信爺爺的,那天她先走了,爺爺和李應碰書碰面時她不在場,伏吟風既說只相信證據,若要持感覺發言,不免教人厭惡,是以話到嘴邊又壓住。
坐在最未的馮求敵站起身道:“伏少俠,馮某能作證,我教主是無辜的。當時,教主心緒不寧,一見到李姑娘就意欲加害,還傷了貴舵兩名弟兄,在馮某的勸說下我教主終是攝穩情緒,放開了李姑娘,之後便下山。想不到我們一離去李姑娘就``````”
聽馮求訴說,伏吟風心下盤思:“韋金通真要殺應書,怎能留下亞秀這個活口,縱是不殺也該拍暈纔是,那是爲什麼?爲什麼?唯一的解釋是韋金通沒想過害應書,必定不爲難亞秀了。韋金通一走開,一個早窺視在側的歹徒忽施暗手將應書打成重傷,歹徒不取亞秀的性命,是意在挑撥無宗教和東明會。好不狠毒呀,然這人是誰?乾坤派?正品堂?唉!”當下道:“待應書醒來,真相就會大白了。”
韋金通豪凜地說道:“伏少俠但有所囑,無宗教上下供你驅使。祈盼李姑娘福大命大,早日康復,指證真兇,還我清白。”
伏吟風聽他說得甚是懇誠,頗爲感動。
韋洛見伏吟風兩眼無光,慘容黯悴,悲痛之情不亞於自己,說道:“大哥,應書姐姐是個好女孩,老天爺會保佑她的。”
承她祝言,伏吟風朝她點點頭,略表謝意。
牌坊外喧譁聲沸揚,伏吟風嚯地站起,準是神醫請到了。正要跨步出迎,兩名會衆單肩挑着一位衣衫襤褸,身上、臉上到處是血的人進來,有氣無力地道:“領舵主,藍``````藍掌宮遭到伏擊。”
“啊!”伏吟風心口似是給人一捶,藍玉和其它四位宮領是他派去接六道輪迴的,藍玉遇伏豈不等於是六道輪迴也出了岔子。伸指點住藍玉十多處穴道,不讓鮮血肆蔓,問道:“藍大哥你怎麼樣,發生什麼事了?”
韋金通暗想,我猜他開口先詢六道輪迴的處境,焉知是先關切下屬傷情,足見義氣。
藍玉是鐵血漢子,受此重創也不吱一聲,強忍痛楚,說道:“北``````北桑鎮,救``````神醫``````”他之前靠頑強的意志支撐,這時話帶了回來,心一寬,反倒暈死過去。
一招手,伏吟風道:“快扶藍大哥進屋,速請大夫。”
今天到此,韋金通就是來助他的,說道:“伏少俠,老夫同你一起去。”
韋洛和馮求敵也不甘其後。
北桑鎮相去有半天的路程,伏吟風心急如梵,不停揮鞭,牲口似知主人事緊,放蹄狂奔,遙遙領先。韋洛三騎在後,也催得很快。馳到塘涼官道,叉路里飛出兩騎。伏吟風側望,正是簫星竹、喬守治,便勒慢迅速,這麼一減速,韋洛三人趕了上來。
簫星竹道:“伏大哥,我們來啦。”
事情迫在眉捷,伏吟風也不停馬,縱聲道:“義幫果然夠朋友!”也不須問緣由。
六人策馬古道,馬後沙塵滾滾,久久不散。邊跑邊聊響,簫星竹道:“爲保萬無一失,前日麗琪妹妹遣令千行者、從行者去接應神醫,不料昨天乾坤派的人在北桑鎮劫走神醫,一收到信鴿傳訊,我們就趕來了。”
初聽藍玉講救神醫,伏吟風便想是正品堂一夥乾的,得悉原來是東華子這廝在搞破壞,直是又怒又驚,說道:“東華狗賊!神醫少一根毫毛,我就夷平乾坤派珏王頂。”
喬守治大聲付和:“對。他們欺男霸女,惡害鄉里也就罷,連伏少俠請來的朋友都敢動,他簡直是活膩了。”
韋金通道:“我無宗教祖訓,教內之人不得沾染江湖恩怨是非,是爲明哲保身。我好媳婦卻說,這是苟且偷安,老夫某思之漸愧。今時今日老夫豁然開明,賴活着不如好死,東華小兒,老夫就碰碰你這個是非之人,惹惹這場是非之事。”
馬踏聲雖響,但他內功奇高,此番洪亮的豪言壯語字字在打每人耳間,比面對面還聽得清楚。
六人一刻不息,得到北桑鎮已人困馬疲。殘日西掩,夜色即將壟罩四空。入了鎮道牌樓,街上竟一個行人都沒有,木車、大籃小籠、攤擋亂七八糟,可見百姓是被嚇散的,好些東西還不及撿,沉寂的暮色更是陰森恐怖。
伏吟風等人拉停坐騎,面面相視,均是惴惴不安。
簫星竹道:“從行者在信上說,要我們到西街廢棄的天祥祠堂碰頭。”
伏吟風暗自心慰:“藍大哥苦苦捱到廣棱源,就只說了一名句話幾個字,要非有義幫的朋友幫忙,這北桑鎮不大不小也夠我找半天的了。”說道:“那我們就去天祥祠莊。”
駕馬緩進,各人俱覺此地透着幾分詭異,提高謹惕。行了十丈左右,街道兩邊的房頂竄現兩排黑衣人來,一邊大約有四五十個,這幹人事先搭好弓,拉滿弦,一竄出,近百來支羽矢朝下面六人射去。
韋通金等人或揮格開或刀劍帶梢掃拔。
伏吟風身形微側,一抄手,接了五六支,一陣屍臭刺鼻,便知箭尖上餵了濃毒,好在他捏的是箭尾。倒轉箭羽,臂猛地一直髮擊回去,登時就有五六個黑衣人在慘叫聲中滾了下來。跟着伏吟風抓緊馬鞍,縱身躍上,馬鞍也被扯脫馬背,這時身在半空,黑衣人再次發箭,就有十幾人向他射去,但他早有防着,馬鞍舞開來箭,就已降到右邊屋頂這排黑衣人中間,腳一踏實,肉掌右面雙推,用上“龍騰大法”十成功力,非同凡可。右面第一人中招,“嘭”一道巨響,兩足直倒退丈幾遠,這人身後恰好有二十幾人站成一線,被他一退之勢撞得七零八落,不死也重傷。伏吟風一招就料理了二三十人。
底下五人已躲到左側檐下,對面屋頂給伏吟風霎息間清淨。韋金通直衝而上,穿破檐頂,這邊的黑衣人皆驚噓一聲,“哧哧``````”就倒了在半,原來韋金通在竄洞屋頂時,順手拿了瓦片捏碎作暗器拋出。他功力手法俱晉上乘,石頭瓦礫到其手中也變成了極厲害的武器。
餘下黑衣人棄弓亮刀撲來,韋金通展上“幻蹤拳法”,此項殊技是無宗教劍法“宗劍決”、拳術“幻蹤拳法”、心法“伏”三大奇功之一,他一生浸淫在這三大絕學,等閒之輩那是衣角也碰不到的。嘍羅一個接一摔下,是眨眼間的事情。
下方兩頭衝出幾十人,一色黑衣,均持雪亮長刀。韋洛、簫星竹、從中笑、馮求敵避無可避,各挺兵刃迎戰。伏吟風和韋金通跳落,分據一面,兩人招無虛發,彪捍勇猛,擋者必斃。彈指間,嘍羅倒了一大片,餘者怯於伏吟風的神威,落荒而逃。
簫星竹擒了一活口,喝問東華子在何處。
這嘍羅後心要穴被抓,反抗不能,嚇得魂飛魄散:“在``````在``````在天祥`````祠堂。啊``````”
剛說完簫星竹就鬆手再拍他頸背,當場打死了他。
喬行者驚呼:“不好!從老三要我們去天祥祠堂會合,東華子也在那裡,那他們不是出事了麼。”
伏吟風就怕去遲一步,六道輪迴便讓東華子害了,說道:“走,往西街去。”
回牽坐騎,六匹有四匹中了箭,只剩兩匹可乘,伏吟風道:“洛妹、星竹姑娘上馬。“足底一點,躍向西方。
韋金通、馮求敵、喬行者均知韋洛、簫星竹修爲還低,又將倖存的兩隻腳力留給她們,跟着伏吟奔去了。
伏吟風快似一陣風,在一所年久失修的祠堂止足。這間祠舍破破堪堪卻仍未傾塌,門口沒門扉,不知是毀了還是本來就沒有的,門上的一塊橫匾,掛了很多蛛絲網,依稀可辯是“天祥祠莊”四字,不難想象這就是南宋末年的抗元大將兼愛國詩人文天祥了。蒙古人入主中原後,嚴禁漢民拜祭前朝那些抗元的將帥,所以這座英烈祠荒廢了。
那韋金通跟着便到,再是喬守治,馮求敵居尾,三人同時啓步,得到目的地,武功的高下就顯示出來。馬鳴聲叫,韋洛、簫星竹也已到來。
天色暗下,在外面勉強睹物,從門看裡內就黑洞洞的。
伏吟風一起足,韋金通就道:“有古怪,小心!”伏吟風早察覺到,可李應書的病不能拖久,輕叩了下頭,當先踱入,餘人圍着一個圈跟進,臉朝圈外,各自警惕一處方位,這樣的話,不管哪一方有異動都有人能發現。
進了前堂,簫星竹打燃火摺子,舉過頭頂。藉助微弱的光,但見四周牆角,房樑成了蜘蛛的世界,幾條橫樑墜落,有些一頭還搭在上面,另一端探到了地上。穿過天井,行入主堂,喬守治、馮求敵、韋烙也引着火摺子,屋風頓然大亮,但見主堂寬敞,容得百幾號人,最盡頭正中是一尊神像,與真人模樣大小,安在案石桌上,泥像已經殘缺,吊絲爛網纏雜。往上看是“民族英雄”四隻宋體,這塊木匾一邊垂斜,案几前的牌位倒睡着,寫的是“文公天祥寶像”,三隻插香的青花鉢,一隻裂開了,一隻底朝天,另外那個也不幸免,翻側在旁。
周遭環境一目瞭然,敵人根本無處隱伏,沒有自是好的,可問題又來,東華子不在,從中笑等人不在,卻是到了哪裡?
韋金通道:“馮左使,看看外面。”
“是,教主。”馮求敵從天井躍上屋頂。
生了堆火,大家取出攜帶的水和乾糧分吃。
不多時,馮求敵巡邏回來,說道:“教主,伏領舵,我房前屋後,都檢查過了,一切正常。”
“馮叔叔,吃點東西吧。”韋洛遞上面餅。馮求敵先謝再接。
伏吟風咽不下,只喝了口水,說道:“東華子在玩什麼把戲?”
喬守治對乾坤派的作爲不明就裡,說道:“我想不明白,東華子雖諸行惡徑,但總是欺凌弱小,東明會今下武林中最龐大的組織,他一向不敢得罪,何以這次膽大妄爲,大歲頭上動土?”
韋金通道:“他是欺善怕惡,這回卻在打利戟真鋒劍的主意。”
兩柄神器給江湖中人推爲武林至寶,哪個不想據握,破胡刀葬身深谷後,真鋒劍則成了獨一無二的神兵。一般的跳樑小醜均知東明會勢力廣大,伏吟風技藝臻化,只有望而卻步,乾坤派人才鼎盛,也可與之分庭抗禮,東華子有了竊寶之心,明裡暗內鬥然對東明會發難自在情理中。
簫星竹欠疚道:“我贈劍伏大哥,竟是牽累他了。伏大哥,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的,若東華子要你拿劍換神醫,你``````你就給他好了。”
伏吟風道:“簫姑娘通情達理,在下多謝了。”
簫星竹忙歉道:“伏大哥,你這般說,我更加過意不去。”
當下六人議定分五路覓尋,韋洛功底略遜,伏吟風不放心她夜間獨行,讓她和簫星竹同一路。
待要出門,伏吟風驟促道:“有人來了!”他內功積肥,便似長了千里耳。
六人立即戒備,韋金通這時才聽到一些響動,心下暗暗佩服:“伏少俠年紀不大,修爲已愈老夫之上,不可思議呀。”
簫星竹道:“也許不是衝我們來的。”
室外三四百黑衣人分兩層,裡層均持長弓,箭頭包了煤油布,圍住祠堂,向核心快速靠攏。
天井上空一下間火光亮天,伏吟風道:“糟啦,他們要用火攻。”他聽聲音即知來人不少,且是由四面八方涌來的,若是路過,決不會四面八方都有人,因之肯定是於己不利,既然是敵人必不點火把而暴露蹤跡,若撐了火把那就定是引火攻襲了。
韋洛道:“大哥怎麼猜到得?”
這當兒哪有功夫解釋,伏吟風道:“快!出去再說。”
一踏到天井,點着火的箭羽嗖嗖射來,逼得退回角落,揮器格打。屋內到處是火,白煙亂冒,好在可燃之物甚少,火勢不大,房頂是木質結構多,燒得倒快,用不了多久非塌不可。
伏吟風道:“我們衝出去!”
話沒說完,天井、門口飛入十幾只大瓦壇,落地便摔爛,液體流散。各人聞到一股辛辣的味道,知是易燃高度烈酒,卻恐惶無策。酒水一碰火就着,登時前堂,天井一片火海。酒液向裡蔓來,直是酒液到那火到那。
伏吟風急中得計,說道:“你們讓開!”
大家本是貼靠左牆的,聽他說讓開,雖不明其意,卻都快步走開。伏吟風距牆壁二三尺,迅猛扎個馬步,丹田提氣,雙掌齊推。“嘭”地一聲大作,面前多了個窿孔。這洞一穿,幾十根箭火從這壁**入,伏吟風早有先見之明,一打出便閃到旁邊了。
黑衣人放了一箭,立即取矢拉弓,就在這短暫的時間內,伏吟風挺劍疾出壁口,縱高揮了三下,身法之快無以論比。劍氣所到,絕無生還者。**聲聲,這一邊的人在他三招下十去八九。
韋金通等人相繼出來,伏吟風道:“快走!”向前直奔。
圍繞在祠堂東西北面的黑衣人涌來,有兩人則是乘馬的,一胖一瘦,也用烏紗布遮住容,只露眼睛,定是這羣嘍羅和頭兒了。黑衣人很快列成三排,頭一排的單膝跪地,中排弓開兩腿,跟馬步差不多,尾排站得筆直,越到後越高。一列好隊陣就引箭開弓,動作整齊快捷,可以看出是訓練有素,豈是江湖草莽能及的。
伏吟風在他們奔至七八丈外遇民舍阻擋,均識得繞道走大費時,於是手牽手,一同點足,踩上了瓦頂,正要跳落房舍彼端,就在這時,箭如雨至。伏吟風擋在前,真鋒劍舞了個劍網,一劍化萬劍,就像一張閃閃發亮的盾牌,密不透風,潑水難入,這是劍法中守禦的一招“金盾護體”,其旨重在快,招式非常簡易,人見人懂,可要圓轉得奇迅,風水難襲的人就少之又少了。
不管來箭多密多急,盡都一一格去。這時韋金通等人皆已跳落牆內,韋洛擔憂伏吟風,還滯留在後。
乘馬有兩名蒙面人,着實驚訝,齊聲叫道:“好快的身手!”
趁黑衣人再次取箭之際,伏吟風收劍,攔腰抱着韋洛躍了下去。
嘍羅輕功大差,無法翻檐越壁。蒙面兩人駕馬馳騁,馳上四五丈,從馬鞍斜縱上,腳法了得。胖子操狼牙棒,瘦漢持雁翎刀,他們腳盤纔剛踏實,兩枚似是“金錢鏢”之類的暗器打到。這是伏吟風拈葉作鏢,運用強勁的內力發出的。胖子身龐體碩,變應卻靈敏,向右閃開。瘦子向左避開,兩人站得很近,右邊的人向左靠,左邊的人向右靠,登時就撞在一起,本是可躲過的,但這一撞又都停住了。胖子額頭被削破了皮,瘦子扭側面,那片樹葉將他的裹在臉上的黑布帶脫。
伏吟風智慧過人,他發葉方位拿捏奇準,朝胖子的右側和瘦子的左側出鏢,就算他們能反應,互往對方相對向閃開便會撞擠而停住,於是就有命中機會了。伏吟風留意了下那瘦子容貌,頭大身小,虯髯戟張,覺得很眼熟,並不像是乾坤派的人,當下不及多想,追上戰友。
這瘦的是百勝大頭刀’雅馬湘,胖的是‘天士子’基迪力,兩人奉百媚娘等正品堂諸將號令,假扮乾坤派的人來剿亂黨。其用心在於,能殲滅賊子黨羽最好,倘是徒勞那也可挑動乾坤派和東明會決裂。
所以他們均用布遮容。基迪力摸了下傷口流出的血跡,驚魂未定。雅馬湘撿回紗布,一片綠葉割在中間沾住,始知對方飛葉作刃,內功造旨無以比擬。
龍捲風襲到之處,葉子可斬入硬泥柱,細草杆能穿透溥鋼板,雖然駭人聽聞,匪議所思,但都是有事實證明的,絕非荒謬之談。原因是有些龍捲風的風速直追音速,其迅速之快可想而知,才帶動葉子、草杆此類柔軟的東西產生極度不可思議力量。同樣的道理,伏吟風拿葉拋擊,達到一定的迅速,便如飛刀一般,與少林寺的“拈花手”異曲同工。
當夜伏吟風等露營在郊,這裡地形平坦空曠,樹木稀少,敵人一來,便在遠遠瞧見。各人安然無恙,席地圍坐在火堆旁。回想祠堂一遭,猶有寒粟,不是伏吟風臨危急措,早烤成了一隻只燒豬。
離開廣棱源將近一天了,不知李應書如何,六道輪迴生死未卜,急煞伏吟風,他坐不是,立也不是。
韋金通道:“東華子要以神醫來易真鋒劍的話,就該商談的,爲什麼一次又一次算計我們。”
簫星竹道:“他把我們誘到天祥祠莊,先強搶硬奪,不行的話再用神醫這步棋。”
馮求敵但有同感,道:“簫姑娘說的沒錯,東華子定是在想,六道輪迴醫術高明,對李姑娘未必濟得了事,只怕我們不肯拿劍換人,便設陷殺人謀劍,萬一告吹也就壓注在神醫身上。”
敵暗我明,伏吟風一點法子都沒有,走到小丘上抱膝而坐,耳根響起馮求敵那句話“六道輪迴醫術是高明,對李姑娘未必濟得了事。”心想:“是呀,神醫畢竟不是神,倘如什麼病他都手到疾除的話,世上就有不死之人了。陳大夫說六道輪迴能妙手回春,他自己治不了,那就是不知道六道輪迴有何方法,既不知道人家的方何方法,這起死回生云云多半是他擡高他師父的身份才那麼說的。”
馮求敵講這句是分析形勢,並不着意中傷伏吟風的,他又想:“事到如今,哪怕億萬分之一的機望,我也不氣餒,救得應書固是甚好,若生天無期,我便以身殉情,轟轟烈烈,作對鬼夫妻勝過殊途相思。”念及此處,反而輕鬆泰然了。
這邊的人在劃措籌策,他都聽不到。
韋洛移過來,坐在一旁,她只道伏吟風悲極至行屍走肉,說道:“我還須人家來安慰的,現在卻來安慰你。”
伏吟風道:“我沒事的,應書等着我回去呢,怎麼說都得打起精神解救神醫的。”
韋洛道:“你能這樣想就對了,倒是做妹子的瞎操心,自討沒趣。”
伏吟風調侃道:“做妹子的不操心大哥,像話麼?”
韋洛格格笑逐,這笑容之中仿是含着無邊的蒼涼,心忖:“大哥明明很不高興,但還絞盡腦汁哄我開心。”一板正經道:“照啊,除了爺爺我就剩你一個親人啦,我不罩你罩誰。”說完又嘿嘿笑,這話伏吟風跟她說纔是的。
伏吟風勾指在她天靈蓋輕打了個暴粟,說道:“你是妹子,少擺姐姐的架勢。”
雙手叉腰,韋洛還就一副大姐大架勢,吆道:“我偏要做姐姐,怎麼啦?”
伏吟風道:“好,你想做姐姐就做姐姐,最要緊是開心。”韋洛臉掛喜容,內心深處又是另一番光景:“應書姐姐要是一臥不醒,大哥恐怕也不獨活了,那我苟喘的意義隨之蕩然無存。”倒吸了口氣,對空說道:“應書姐姐,你快點好起來。”
伏吟風見她虔誠禱告,端得是感動無比,竟自熱淚盈眶。
吹了會風,西角百丈外冒出幾個影子,月光朦朧,看不清尊相。伏吟風猛地站立,其它人順他目線望去,見約有四五個人徑直行來,當即心頭一凜,抄傢伙備戰。那些來人中一個聲音揚來:“是義幫的兄弟麼?”
這口音便是糊塗先生從中笑所發。伏吟風等人大喜。簫星竹道:“從行者,是你嗎?”
那幾人正是從中笑他們,聞得熟人口音,加快步伐,從中笑還不忘答話:“簫姑娘,是我從某,幫主可到了麼?伏少俠可到了麼?”說話間行得更近了。
伏吟風迎上叫道:“從大哥,衆位兄弟,辛苦啦!”他話一落,又有幾人喊道:“領舵主。”聽這幾人發音,伏吟風知道來人中有桑土宮宮領徐達、金陽宮宮領王遲慰、水長宮宮領郭子興,復增欣意。臨近一看,三人果在其內,一位是從中笑,另有一位四十上下的陌生婦人,芙蓉秀臉,神色頗顯憂鬱。
郭子興道:“領舵主,這是神醫的夫人,無愁。”伏吟風等人便問了安。郭子興再一一爲無愁夫人引識伏吟風諸人。
互相對禮後,伏吟風見王遲慰、徐達受了傷,詳詢了傷情。這兩人得他體恤,任務又沒完成,好生愧意。
簫星竹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郭子興一臉憤慨,說道:“我們五人陪同陳大夫到了歸雲谷,道明來由,六道神醫當即答允出谷爲李姑娘治病。陳大夫跟神醫講了李姑娘的傷勢,神醫根據患者病因備了施治用具和無愁夫人隨大夥趕回來。前幾天都風平浪靜,走到西寧大道,遇上來接應的從行者和千行者,又趕到北桑鎮南郊,正準備入鎮打尖,便在此時,乾坤派東華子師徒率衆淹至,硬是將神醫劫去。屬下無能,領舵主你就治我們的罪吧。”說到最尾,卻是內歉的表情。
伏吟風是很明白事理之人,說道:“你們力護神醫,何罪之有?東華子武功大強,不能說是你們的過失。”
郭子興無顏以對道:“領舵主仁厚,兄弟們沒跟錯主子。”
韋金通道:“東華小賊明目張膽搶人,不知爲了什麼?”
郭子興道:“他說請神醫去治他的殘肢,腿好後再送神醫到廣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