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 伏殺
此時已經是盛夏,最熱的時候,雖說是在樹林中,不用受那炎炎烈日的灼曬之苦,但是沒有一絲風,樹林中極悶,像是個蒸籠一般,更兼蚊蟲極多,沒多一會兒,他們內裡的單衣就已經被汗溼透,而且身上也被叮了幾個大包,奇癢難耐。但是沒有一個人呻吟出身,甚至都沒有人眼睛眨一下。
跟在烈日下連續練習一千次刺擊相比,這點兒苦,確實不算什麼。
這裡已經是到了順天府和保定府的邊界之處,這裡土地貧瘠,無法耕種,也不是在交通要道上,所以人跡罕至,打眼看去,沒有一個人影兒。
但是在這片綿延的丘陵之間,卻是有一條小路若隱若現,這條小路就在連子寧所在的丘陵邊緣,直線距離不過是二十來米,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人走了,上面已經長滿了雜草,只不過隱約還是能看出一點兒痕跡。
連子寧看着對面的,對面的丘陵上也是一片矮樹林,不高,不大,但是很密,根本看不見裡面的動靜,只能看到一片深邃的墨綠。但是連子寧卻知道,那裡面,劉良臣正帶着十個兵丁,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暴起傷人。
再往自己左手邊,也就是南邊看一眼,在往南百米之外,石大柱也帶着十個人正藏在那裡。
今天,連子寧只給王麻子留了六個人負責鈔關的事務,而帶着辰字所的大部分兵馬幾乎是傾巢而出,在晨光還未升起的時候,就已經隱藏在了這裡。
現在已經是日近中午。
就在昨天,張耕派來的飛馬傳來了消息,一支擁有二十名全副武裝護衛的私鹽隊伍,已經到了保定府。
在張耕離開官道劉鎮的前一晚上,連子寧和他約談了很長時間,其間談了什麼,誰也不知道,只是從張耕離開的那一天起,每天都有一騎飛奔而來,向連子寧報告一些消息。
山東布政使司境內私鹽販子猖獗,幾乎到處都是私鹽販子,而作爲一個縣最大的商人,鄉紳,算得上是當地一等一的勢力,若是說和當地販賣私鹽的勢力沒有一點兒聯繫,連子寧根本不相信。所以連子寧拜託了張耕去打探王大戶府中那些人的消息,當今天下,交通不便,信息流通慢,而王大戶一家的覆滅已經被牢牢的封鎖在官道劉鎮上,就連近在咫尺的京城都不知道,就更別說那些飄在外面的護院家丁了。
事實也正如連子寧所想的那般,對於山東布政使來說,可能打探他們二十人的行蹤很難大,但是對於地頭蛇張耕來說,卻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通過張家龐大綿密的地下信息網絡,很快就找到了連子寧所說的那些人。而那些人果然還不知道消息,正押送着僞裝成運送海魚的商隊向北而來。
一切的特徵,都和連子寧所要求的一般無二。
從保定府到官道劉鎮的道路不多,有三條,但是那兩條都是康莊大道,行人也多,商旅更多,很是繁華。販私鹽畢竟是掉腦袋的勾當,就算是他們跟腳硬扎,也不敢造次,因此連子寧斷定,他們必然會揀着小路走。而張耕一路送來的消息,也證明了這一點,那些人始終都是行蹤鬼祟,儘量揀着偏僻地界兒通行。
連子寧此次來,就沒打算讓他們活着回去。他帶來了三十個兵丁,算他三十一個。三十一對二十,並不是絕對佔據優勢的對比,更別提自己這邊不過是剛訓練一個多月的兵丁,雖然見過血,也堪稱精銳,但是作戰經驗不足。而對方二十人,都是府軍前衛的精銳。但是連子寧有信心,一是來源於自己佈置的陷阱,第二個則是,他自己。
當初連父乃是府軍前衛赫赫有名的‘河北大槍,馬戰無雙’,虎父無犬子,連子寧一身武藝也是極爲的出衆,他這一個月的時間,每日練習,也重新熟悉了因爲久不騎馬而生疏的騎術,狀態已經恢復了巔峰。
又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連子寧忽然聽到了一聲鳥鳴聲,連子寧頓時腰板兒一挺,這是約定好的信號,代表目標來了。
他把馬脖子上掛的食袋拿下來,裡面裝滿了打了雞蛋的黃豆和乾草,是這馬最愛吃的。
連子寧上了馬,低低的樹枝壓下來,連子寧在馬上半彎了腰,手中的大槍握緊了。後面那些兵丁眼中燃燒着火焰,一股凜然殺氣勃然而出,在這林中捱了半天的蚊子咬,受了這麼長時間的罪,他們早就盼着大殺一場了。
蹄聲得得,腳步聲陣陣傳來,是不是還有一匹駑馬希律律的低鳴,一個商隊出現在連子寧的視野中。
商隊大約有三十多輛大車,隔着老遠,一股腥鹹的味道便是傳來,顯然,這是車裡面用做僞裝的海魚在發揮作用了。在商隊的周圍,二十名身穿黑衣的騎士正環伺在側,他們一個個身形精壯,看上去頗爲的彪悍,不過眉宇之間有着掩不住的疲憊,而且也表現的頗爲輕鬆,三五成羣的走在一起,還不是的說些話,爆出一陣笑聲。顯然,他們也是眼見快要到達目的地了,所以心情非常的放鬆。
三十輛大車,每輛都有一個車伕,二十名騎士,三十個車伕,這便是自己所要面對的敵人了。不過那些車伕幾乎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連子寧回頭低聲道:“三十息之後,你們衝出去!”
衆兵丁齊齊點頭。
連子寧雙腿一夾馬腹,戰馬希律律的一聲嘶鳴,便是從樹林中竄了出去。這匹產自關東的良駒瞬間就把速度加到了極致,暴烈的馬蹄聲如同驟雨敲窗一般,急促而密集。加上又是從山坡上殺下來,佔據了地形優勢,連子寧一人一馬,竟然有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這單人單騎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騎士中有人大喊道:“什麼人!”
連子寧抿着脣,一言不發,手中大槍已經緊緊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