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兒的大樹下,溶月管兵丁們要了筆墨紙硯,正在那兒寫寫畫畫,連子寧也不打擾她,只是出去命人給她收拾住所,並且格外盯住一定要以禮待之。這些兵丁們以爲大人好這口,看上了這位,自然都是滿口子的應着,不敢怠慢。
所裡面大夥兒都已經睡了,只有劉良臣還在率領幾個人在門口巡邏,現在辰字所的威風也打出來了,精氣神兒和往日自然也不同,大門敞開着,門口兵丁站崗。
連子寧把劉良臣招過來,笑道:“把大門關上,把大夥兒都召集起來,咱們發錢了!”
劉良臣先一愣,然後就是一喜,趕緊應了一聲,便挨個敲門去把那些還在豬睡的兵丁們給喊了起來。
辰字所的氣氛頓時便的極熱烈起來,連子寧坐在堂上聽見外面傳來的一陣陣的喧鬧聲和刻意壓低了聲音的笑聲,也是微微一笑。
之前已經清點過了,十五個箱子,每個箱子都是標準的二百斤重,加起來也就是三千斤,四萬八千兩!這些錢,自然是不能留在辰字所的,連子寧也不會自己獨吞,而是要給戴章浦戴大人押解過去。畢竟對於連子寧來說,四萬兩銀子,還是比不過戴章浦大人的信任和扶持更重要的。而且他敢斷定,自己昨晚上那一票做的如此漂亮,再加上這些銀子打底兒,戴章浦對自己的態度,將會由之前單純的賞識變成一種對自己能力的認可。
對於在大明朝無依無靠的自己來說,戴章浦的態度,決定了自己能走多遠!
此時一個箱子便是放在連子寧的座位邊上,箱子打開着,一錠錠的雪花紋銀在箱子裡面擺得整整齊齊,散發出迷人的光澤,耀花了人的眼睛。
過了一會兒,劉良臣上堂稟告:“啓稟大人,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
連子寧點點頭:“升座!”
衆兵丁按照順序進了大堂,站成左右兩列,先給連子寧跪下大禮參拜了,然後才各自站定。
連子寧眼神在衆人臉上掃過一遍,看到的是一張張強自壓制着喜悅和興奮的臉,他笑道:“行了,大夥兒也都別壓着了,升官兒發財,這是好事兒。跟我本官,遲早有你們升官的時候,不過在此之前麼,先發點兒財也是好的。”
大夥兒臉上都露出笑容,王麻子湊趣道:“要不是老爺您,別說升官兒發財了,弟兄們估計現在還在尋思着晚飯上誰家弄去呢!”
這話又是引起了一陣鬨笑聲,連子寧笑罵道:“你這狗頭,看你這憊懶模樣,一輩子也甭想升官兒!”
待大夥兒笑完,他清了清嗓子,指着那箱子道:“這是從王大戶府裡搜出來的銀子,兄弟們跟着我幹這賣命的夥計,說出去的話,誰也活不了,本官也就不能虧待兄弟們!有過責罰,有功必賞,這是本官的準則。”
說罷,他走下座位,抓了一大把銀子,一個人兩小錠銀子,挨個兒的發了下去。一邊發,一邊還拍着肩膀說兩句親近的話。
衆人都是喜出望外,本來大夥兒算計着這一次一個人能撈到五兩銀子就不錯,卻沒想到大人出手確實是闊綽,一個人就發了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在這個時代已經足夠一個三口之家不寬不緊的過上三年了,更是相當於這些兵丁原先七年的餉銀!
連老爺就是厲害啊!跟着別的長官,能不能發財且不說,就算是發財,也沒自己這些苦哈哈的份兒,這連老爺,仗義!是個好長官。
連子寧的舉動,進一步提升了這個以他爲首的小團體的凝聚力,經歷了昨天的事件,這個團體中,再也不存在其他的思想,只有一個聲音——以連子寧的意志爲所有人的意志!
發了賞,大夥兒各自下去,連子寧出門看看天色,折騰了這麼長時間,現在已經是快要到下午三點了。
劉老的客棧中的馬車早就在外面候着了,連子寧便指揮着兵丁們把那些銀箱裝車,然後又讓劉良臣帶着十個人,全身披甲,自個兒騎着馬在前頭引着,一路往京城走去。
三輛馬車上都掛着兵部武選清吏司員外郎,正德三十七年二甲進士的官燈,再加上旁邊有旗手衛的甲士親自看守,進城門的時候自然是毫無障礙。大明朝權貴雲集,每天來來往往給那些貴人們送土儀,送銀錢的車馬不知道多少,城門官早就是司空見慣了。更何況,城門是五城兵馬司在管,五城兵馬司本就是歸兵部管的,那些守門的小官兒自然是不敢得罪兵部的大佬。
到了戴府門口,已經是下午五點左右了。
看見戴府這高門大院兒,再看看在戴府門口等候的那一堆堆的百戶千戶甚至是指揮使,劉良臣等兵丁都感覺眼睛一陣發花,腿一陣陣的發軟,差點兒就要站不穩了。他們這些最底層的戰兵何曾見過這麼多的大官兒?這裡面隨便挑一個出來,都比他們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兒都大——話說,他們見過最大的官兒也就是總旗了。
而毫無疑問,在場等候的衆人中,官兒最小的就是自家長官了。
劉良臣竭力讓自己保持着一份從容,他板着一張臉,面色如鐵,緊緊地握住了手中長槍,站在馬車旁邊,身子挺得筆直,像是一杆標槍一般。他以此來掩飾自己心中的膽怯,他現在緊張的幾乎是兩股戰戰,冷汗在後背一層層的出,但是他不敢表現出來,他不想給自己的長官丟人。
他此時心裡充滿了自豪,他不識字,不知道這是哪位大人的府邸,但是看看那些站在門外恭恭敬敬等候的百戶千戶指揮使們,他也能猜到,這位大人權柄之重,肯定是自己不能想象的。
連大人的靠山竟然是這位大人,這是何等硬扎的跟腳?兄弟們跟着他,還愁以後沒有前程?
同時心裡也有些擔心,大人官兒這麼小……
其它的戰兵,幾乎也是一般。
連子寧擺擺手,讓他們先在這兒等着,然後自己便向府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