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眼淚汪汪的擡頭看了長孫老爺一眼,低泣道,“情兒這個可憐的孩子,爲了路少郎那一回不是省吃儉用的?你瞧瞧她身上穿的衣物,哪一件是超過十兩銀錢的?她頭上戴着的簪子哪一隻是超過五兩銀錢的?可是他呢?居然揹着情兒跟院子裡的丫頭……”越說越是氣憤,王氏恨不能把路少郎的額頭戳出一個洞來,“你說,在你娶情兒的時候,你說過些什麼?你說,你說!”
眸光閃了閃,跪在地上的路少郎終於說話了。“我路少郎自今日起,與長孫情共結連理,白頭到老,矢志不渝。只願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若……若違此誓,只願天打五雷轟,死無全屍……”路少郎聲音略微有些顫抖,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是用哪種心情來說這句話的。耳邊似乎還回響着那會兒長孫情在自己耳邊低吟的詩: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立。
郎居長幹裡,共飲一井水。
日日念相思,今日方執手。
惟願相知意,此生不相離。
回憶起以前的那段時光,是多麼的美好。可是,在不知不覺中,曾經的美好已經變成了今日的無奈和痛苦,歸根結底,這到底是誰的錯呢?
“好你個路少郎!”王氏柳眉倒豎,“虧你還能說出這番話來!”
路少郎披着一頭亂髮,默然的給長孫老爺和王氏磕了個頭,“少郎自知愧對情兒,所以今日,在這裡,少郎懇請爹孃允了少郎所求……”
長孫老爺輕嘆一聲,伸手摸起身邊已經微涼的茶水,“少郎……雖然你這次做了對不起長孫家,也對不起情兒的事情,可是……怎麼說你也給我做了一年多的兒子,你若是有什麼要求便說吧,我會盡量滿足你的。”
路少郎又是一叩首,“少郎不求其他,只求一紙和離。”
王氏明眸一閃,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一個人丫鬟急急忙忙的從外面衝了進來,“老爺、夫人不好了,
不好了!”
長孫老爺臉色一沉,“沒規矩,我們不是好好在這裡嗎?說誰不好了?”
那丫頭狠狠扇了自己一嘴巴,帶着哭腔說道,“五小姐大出血,大夫說是小產了!”
那丫頭話音一落,整個前廳突然就安靜了。
半響之後,首先反應過來的是路少郎。他顫抖着身子,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握住那丫鬟的肩膀,不敢在向的大吼,“你說什麼,你說什麼?”
緊接着便是王氏的一聲呼號,“我的天吶,這是造了什麼孽啊!”喊了這聲,她便跌跌撞撞的往長孫情的寢室那邊跑了過去。
一邊的長孫老爺也是突然臉色煞白,他有些恍惚的跟着王氏奔了出去,嘴裡還細細的唸叨着,“我的外孫,我的外孫……”
待王氏跑到長孫情牀邊的時候,赫然發現她身子下面的被單已經被鮮血給浸透了。整個屋子彌散着有些恐怖的血腥味兒,幾個丫鬟婆子正手忙腳亂的替長孫情止血,可卻仍是沒有作用。不管他們用多少布壓着,長孫情的下身還是在大量的出血。
王氏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震驚了,她有些木訥的望着長孫情漸漸失掉血色的臉頰,捏着絲帕的雙手也開始不受控制的輕顫:“情兒……情兒……”
站在一邊的李沐雲亦是一臉的愛莫能助,大夫就在身邊,自己又能幫上什麼忙?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扶着王氏,不讓她摔倒地上去。
大夫擰着眉頭,吩咐着屋子裡的丫鬟去燒水,他按着長孫情的穴道,幾根銀針紮了下去,在給長孫情吞下兩顆藥丸。不一會兒,長孫情下身的血居然漸漸止住了。
這個時候,路少郎猛地從門外衝了進來。他嗅着滿屋子濃郁的血腥味兒,再看着長孫情身下已經被染紅的被褥,不由的顫抖起來。想擡起腿,可是居然一絲力氣都沒有。
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大夫回頭把屋子裡的人都掃了一眼。目光最終定在路少郎的身上,“都有三四個月的身子了,怎
麼一點兒都不注意照顧着?”
“三……三四個月?”路少郎有些磕巴,不敢相信大夫說的話,“我芙蓉鳥已經壞了三四個月的身子了?”
大夫有些惱了,手上的銀針在長孫情腰間紮了一針,只見她身子突然抽-搐了一下,而後便是一幅萬分痛苦的模樣。
路少郎猛地一驚,連忙衝上去拉扯那個大夫,卻被身後的王氏一把給攥住了,“你在做什麼?”
大夫悶哼了一聲,也不理路少郎。再下一針,長孫情的痛吟聲更加大了一些,身子的抽-搐也越發的頻繁。路少郎顧不上其他,一把甩開王氏的雙手,把正準備向長孫情施第三針的大夫一把揪住,“你到底想對情兒怎麼樣?”
“你若是想她死,你就這麼拉着我便是了。”大夫鐵青着臉,手裡的銀針頓在半空。
這一席話把路少郎唬了一跳,王氏在一邊攥住他的衣襬使勁的拉扯,“你這個渾求,放開他,要是我家情兒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讓你陪葬。”
路少郎身子輕顫了一下,終是把手鬆開了。大夫面色不改,淡定的施完針,纔回頭對着路少郎說道,“若你是真的疼你夫人,她懷孕已經三四個月,胎兒幾乎都已經成型了,你怎麼還不知道?卻在這個緊要關頭逞匹夫之勇?可笑!”
路少郎底望着牀上的長孫情,他緊蹙着眉頭,身子不時的抽-搐着。突然,她腰身猛地一頓,拱起些許,定在半空。幾秒之後,卻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的身子猛地就軟了下去。大家順着大夫的目光,挪到了長孫情的身下。一片暗紅的血水裡包裹着一小坨肉色的物體。
大夫眯了眯眼睛,指着那一小坨肉色的物體對着路少郎說道:“已經成型了,約莫是個男孩。”
大夫這話還沒落音,只聽見王氏一聲大喊,身子便軟了下去。
路少郎亦是雙腳一軟,跪倒在長孫情的牀邊。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這會兒,即便他路少郎是鐵打的,也受不住如此大的打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