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雲抿了抿嘴脣,目光投向長孫昱。
長孫昱這個時候才春風得意的起身,走到李沐雲的身邊,“娘子,現在休書已經沒有了。你能否跟我一起回長孫府去?”話音一落,長孫昱便弓了身子,探出右手遞在李沐雲的面前。
李沐雲眼角含笑,目光與華儂交替,最終是伸出了手,搭在長孫昱的手上。
雖然李沐雲答應跟長孫昱回長孫府,可是在少嬌姨娘面前的說辭卻是自己只是住長孫府暫住一段時間。少嬌姨娘沉着一張臉,看着華儂忙裡忙外的收拾東西:李沐雲故意這麼說,只不過是在給自己影射什麼,若是她在長孫府吃了虧,到時候又會故技重施,再回到這個所謂的李宅。心裡雖然是有萬般的不樂意,可是少嬌姨娘卻不能再多說什麼。畢竟,是自己將李沐雲逼出長孫府的,若是米小姐那邊再出了什麼岔子,這可不是低聲下氣就能解決的事情。想到這裡,少嬌姨娘只得擠出幾抹笑容,吩咐身邊的丫鬟去華儂那邊搭一把手。
今天的晚飯是李沐雲這次回來之後,頭一次跟長孫府的人一起 吃的。時隔半個月,李沐雲不由得心底生出幾分陌生來,就連平日裡與自己萬分熟稔的王氏眼裡彷彿也多了幾分疏離。李沐雲斂神,這裡的人原本就是十分現實的,自己又何必在乎這麼許多?
就在李沐雲暗暗寬慰自己的時候,四兒一臉刷白的從外面跌跌撞撞跑進了康泰苑,一把撲倒在地上,“老爺不好了,出事了!”
長孫老爺身子一顫,連忙回頭看了一眼同桌吃飯的米心茗,鐵青着臉瞧着四兒,“怎麼這麼沒規矩?你們那些管事的都不管事的嗎?沒瞧見我們在做什麼,瞎吼什麼?”
四兒被長孫老爺吼得一愣一愣,他使勁的吞了一口口水,硬着頭皮朝康泰苑裡面爬了幾步,“老爺,不是四兒不懂規矩。而是南門的‘茶莊’出事了,二少被人扭送到官府去了。”
“什麼?!”一聽這話,長孫老爺當即拍案而起,一臉的震驚,“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長孫老爺雷鳴般的怒吼讓整個桌子上的人都瑟縮了一把,一邊李沐雲和王氏已然是臉色煞白。兩個人幾乎同時站起來,同時出聲,“怎麼回事?”
四兒雙手輕顫,抹了一把額頭上面的汗水,結結巴巴的說了起來,“這幾天四兒一直跟在二少的身邊,幫二少打理‘茶莊’的事情……”
李沐雲眉頭一皺,提升輕斥,“四兒,說重點!”
四兒擡頭看了李沐雲一眼,連忙接着往下說,“這幾日二少專心的學着怎麼做生意,打理店鋪,好不容易昨個兒才接下了筆生意。本來今個兒歡歡喜喜的將茶葉送了過去,卻不料晚上卻來了一幫官府的衙差,說是我們的茶葉有問題,害的王員外的女兒中毒了,好不容瞧了大夫之後,卻發現那餘毒不能清,已經毀容了……”
四兒的話還沒有說完,王氏就驚呼一聲,跌坐在一邊的椅子上面。她心裡甚是清楚,王員外是榕城僅次於長孫府和上官府的大家族。聽說王員外還有個親戚在郡裡面你當師爺,再加上王員外的那個女兒原本就是老來得子,王員外自然是碰在手心,這一回卻毀容了,只怕這事情是不好解決的。
長孫老爺也開始急了起來,他一甩袖擺,連忙朝門外走了去。“四兒,走,帶我去府衙,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四兒連連點頭,連滾帶爬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跟着長孫老爺急急忙忙的朝外面走了去。
李沐雲一臉的急色,擡腳便要追出去。不過步子才邁開一些,就被身邊的一股力道給攥住了。她有些錯愕的回頭,居然對上了長孫情有些擔憂的眸子,“二嫂,你一個婦道人家,去了也幫不上忙,還是在家裡等消息吧。”
李沐雲愣了幾秒,終是輕輕推開長孫情的手,“我不去衙門,那裡不是我們這些女人能夠進去說話的地方。我要去‘茶莊’,看看是什麼樣的一個情況,不然我沒辦法安心。”說完這話,李沐雲拎起裙襬,急急忙忙的朝門外奔了出去。
等到李沐雲一路跑到南門的“茶莊”的時候,不同往常的,“茶莊”大門緊閉,不時還有幾個路過的女子會好奇地朝裡面打探一番。
李沐雲眉頭一皺,一種不詳的預感涌了上來。她領着華儂從後面繞了進去,敲了半響的門,纔有一個小廝探出腦袋來。
那小廝認出了李沐雲,連忙手忙腳亂地把她放了進來。
“二少奶奶,你怎麼來了?”小廝面色蒼白,估計是方纔的時候受了不少的驚嚇。他一邊領着李沐雲朝內廳走,一邊不時的伸手擦汗。
“二少那邊是怎麼一回事?”李沐雲跟着疾步走進內廳,心裡忐忑不安。
“原本二少談成了一筆生意,今個兒纔將茶葉送到王員外的家裡,誰知道王員外的女兒用了之後好像出了問題。”
李沐雲眉頭一皺,“那現在那批茶葉是在哪裡?”
小廝搖頭,“那批茶葉王員外已經送到衙門裡去了,王員外還說若是他女兒真的毀容了,便要告的我們‘茶莊’關門大吉。”
兩個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內廳,李沐雲擔心長孫昱,但是現在卻無能爲力。正當她打算回長孫府的時候,卻碰到了迎面而來的長孫斐。
想必他也是聽說了長孫昱的事情,這才一臉的急色的跑了過來。李沐雲有些無奈,頷首給長孫斐見禮,“小叔……‘
長孫斐見到李沐雲倒也不驚訝,他似乎能猜到爲什麼她也會出現在這裡。
李沐雲瞧見長孫斐是從帳房那邊出來的,約莫這這回兒是要出門去了。
長孫斐應了李沐雲的禮,而後才淡淡的安慰到,“你別太擔心,我等會兒就去倉庫那邊瞧瞧,以前都沒有出過這種問題。”
李沐雲雖然心急如焚,現在能做的卻也只是等了。她點了點頭,“那就有勞小叔了。”
不說“茶莊”,現在長孫府也是一片混亂。
長孫府的女眷正圍着八仙桌,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着。就連向來淡然的少嬌姨娘,這個時候也是鐵青着臉。她皺着眉頭,不時的斜睨着王氏,憋了半響才說了一句話,“早就說了那間鋪子不能就這麼隨意的交給昱兒打理,南門的那間鋪子原本就是最大的,那可是我們‘茶莊‘的臉面。”
王氏紅腫着雙眼,一心只念叨着長孫昱不要出事。可是這會兒,少嬌姨娘不止沒有半點關心的模樣,倒是指桑罵槐的責怪起自己來,王氏這個時候也實在是隱忍不住了。
她伸手抹了一把還掛在腮邊的淚,小聲的抱怨道,“妹妹,這個時候昱兒的情況還不明瞭,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
少嬌姨娘嘴角上揚,一臉的輕蔑,“我說姐姐啊,那日若不是你硬要昱兒接下這個活計,他今天至於到了這步田地,被關進衙門去嘛?”
一聽少嬌姨娘這麼說話,莫嬌嬌也馬上附和道,“那倒是,沒有那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啊。這不,平白的偷雞蝕把米嗎?”
長孫情眉頭蹙起,覺着這兩婆媳說話越來越難聽了。她伸手推了莫嬌嬌一把,“大嫂,怎麼着‘茶莊’也是長孫府的產業,怎麼能用偷雞蝕把米這樣的字眼呢?”那我們日日都是靠着‘茶莊’過活的,那是雞還是米?”
“哎,我說你……”莫嬌嬌沒料到長孫情怎麼突然這麼伶牙俐齒起來,一時間也忘記了該怎麼招架,居然意外的讓長孫情給哽住了。
長孫情瞧了一眼莫嬌嬌,心下不免有幾分得意。
莫嬌嬌吃了鱉,自然是不樂意的。她蹬了長孫情一眼,脫口而出道,“你一個婦道人家,這麼牙尖嘴利的,難怪相公要跟別人跑了……”話一說完,她便瞧見長孫情臉色驟然大變,也不由的有幾分心虛。
少嬌姨娘見這話說的越發的難聽,也不由的皺起眉頭,“別人的事情,你們兩個人爭這麼多做什麼?人家李沐雲都沒瞧見擔心呢,到現在人影也沒看見……”
正在少嬌姨娘說的起勁的時候,莫嬌嬌擠眉弄眼的把目光朝門口送。少嬌姨娘這才住了嘴,狐疑的朝門口那邊探了去,這才瞧見了愣在原地的李沐雲。
少嬌姨娘有幾分尷尬的清了清嗓子,“這事情等老爺回來自然會有個定數,你們什麼都別說了。若是‘茶莊’真的出了什麼事情,被封了鋪子,你們一個都別想再有好日子過了。別說什麼茶葉水粉,只怕連飯都沒得吃。”說完這話,少嬌姨娘才憤憤然的起身,沒好氣的朝着李沐雲一瞥,滿腹的怨氣顯而易見。
“那倒是了,”莫嬌嬌也跟着少嬌姨娘起身,“若是昱兒把整個‘茶莊’都抹了黑,看以後的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李沐雲皺起眉頭,臉上多了一些無奈。她默不作聲的朝內廳走了過來,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本來就是因爲長孫昱而起,所以,身爲他妻子的自己,在這裡聽幾句抱怨也是應該。想到這裡,李沐雲才鬆了些眉頭。 шшш✿ t t k a n✿ ¢ O
直到李沐雲耳朵快要起繭的時候,終於從外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伴着那腳步聲的還有王氏急促的低喚,“老爺,老爺,昱兒到底怎麼樣了……”
回過頭去,李沐雲才瞧見長孫老爺一臉鐵青的拖着長孫莫朝福壽堂這邊走了過來。這一會,便輪到莫嬌嬌大驚失色了。她低呼一聲,連忙跑了出去,一把撲在長孫莫的身邊,“爹……這是怎麼了?怎麼回事啊,相公?”
莫嬌嬌和長孫莫就這麼半拖半拽地進了前廳,這個時候長孫老爺才一把將長孫莫推開,用力一掌拍在八仙桌上。
桌上的茶杯被震得清脆作響,站在周圍的人也是一個個面面相覷。
一陣詭異的安靜之後,少嬌姨娘才瑟縮着瞧了長孫莫一眼,往前邁了一小步,“老爺……這是怎麼了,您有話好好說,”
“嘭!”又是一掌,長孫老爺臉色已然鐵青。他沒好氣的怒吼道,“好好說?你瞧瞧你兒子做的蠢事,叫我怎麼好好說?!”嘆了一口氣,長孫老爺滿臉的恨其不爭,“若是這次昱兒出了什麼事情,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一聽這話,莫嬌嬌當即痛哭出聲,“爹,爹啊,莫兒一直以來就沒有接手南門那間‘茶莊’的生意,您可不能憑白的冤枉了他啊。”
哭了一陣,莫嬌嬌纔回頭瞧見長孫莫一臉委屈無言的模樣,不由的怒火中燒,“喂,你怎麼不說話啊,快說啊……”
“這個不孝子居然自作主張換了茶莊的原料,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些次貨來。若不是他這般作爲,昱兒也不會有這次的牢獄之災!”
長孫老爺鐵青着臉,看着長孫莫半響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少嬌姨娘雖然瞧見長孫老爺正在氣頭上,可是地上跪着的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所以這回,她即使再怕惹怒長孫老爺也不得不硬着頭皮上前,替長孫莫求情,“老爺……這,這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就算是打死莫兒也無濟於事啊。趕明個而我叫莫兒上衙門一趟,去看看昱兒。”頓了頓,她又回頭看了一眼莫嬌嬌,使了個眼色。
莫嬌嬌也連忙回過神,“是啊是啊,爹……那個昱兒不是與上官家的少爺交情甚好嘛,我們可以請他來幫忙說說好話啊。”
不提也罷,一提起上官家,長孫老爺當即整張臉都黑了。他蹙起眉頭,想起過年那會兒上官老爺在自己家裡看了一場笑話,不由的怒從中來,“莫說這些話,我們長孫家以後跟上官家老死不相往來。再說了,上官家本來就是跟王員外交好的,怎麼可能替我們說話?”
大家一聽這話,也忍不住有些垂頭喪氣。
又是一陣沉默,長孫老爺終是起了身子,“莫兒,以後‘茶莊’的生意你就不要插手了。”沉沉的嘆了一口氣,長孫老爺才喃喃自語道,“這回可是惹了大麻煩了,也不知道以後‘茶莊’還怎麼撐下去……”
“老爺……”少嬌姨娘臉色一緊,低呼出聲,“事情沒有那麼嚴重吧,這樣對莫兒是不是有些……”
也不待少嬌姨娘把話說完,長孫老爺便怒斥道,“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這賣東西就是靠的口碑,現在長孫府的茶葉出了問題,誰還敢來買?莫兒便是讓你們這些婦道人家給寵壞了的,才做出這些膽大包天的事情來。”長孫老爺一肚子的火氣沒處發泄,偏偏這個時候少嬌姨娘又朝着槍口上撞,他便理所當然的把氣灑到了少嬌姨娘的身上。
少嬌姨娘心裡雖然覺得委屈,卻也無法反駁,只能啜諾着不再說話。
最終,莫嬌嬌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長孫莫替自己背了黑鍋,被罰跪在祠堂。莫嬌嬌雖然心裡有愧疚,卻不敢對着長孫老爺把真話說出來。
第二日一早,李沐雲便聽說有幾個衙門裡的官差帶着封條要過來封了“茶莊”,這一回可算是把長孫府裡上上下下都給驚着了。長孫老爺這個時候正在外面打點,也不知道府裡的情況。少嬌姨娘雖然望着哪些官差頭皮發麻,但是也只能豁出去了。她領着家裡的小廝和五六個燒火丫鬟、婆子,擼起袖子就直奔南門的“茶莊”。
五六個人排成一排,渾身透着柴火和油煙味兒。幾個官差未曾見過這番場面,再加上長孫府原本就是歌城有名的商戶,一時半會兒也不敢動粗。於是,兩方的人便這麼僵持了下來。
而莫嬌嬌則偷偷地摸到了祠堂,把蜷着睡在地上的長孫莫給叫醒了。
“相公,相公,趕緊跟我回去。”這個時候府裡的大部分下人都已經出去了,莫嬌嬌這個時候也就沒有那麼鬼鬼祟祟。
長孫莫揉了揉眼睛,被莫嬌嬌半拖着站了起來。還沒站穩,又是一下趔趄,腳下已然是發軟了。
莫嬌嬌心疼得替他揉了揉,攙扶着長孫莫回房,“相公,真是苦了你了。”
長孫莫迷迷糊糊地跟着莫嬌嬌出了祠堂,心下想着茶葉的事情該是不嚴重的吧,否則自己怎麼能這麼容易出了祠堂?卻不料,在他一瘸一拐地回到房裡的時候,才發現牀鋪上放着幾個包袱。
長孫莫滿臉不解的望着莫嬌嬌,“夫人,你這是幹嘛?這黑鍋不是我替你背下來了嗎,怎麼你還要回孃家不成?”
莫嬌嬌有些爲難的看了長孫莫一眼,走到牀鋪邊上,講包裹打開一些。長孫莫看了裡面的東西,不由的一驚。一時間也忘記了自己雙膝疼痛不已,他連忙奔了上來,“夫人,這裡面的銀子珠寶你是打哪裡來的?怎麼這麼多?”說完這話,他似乎又意識到什麼,突然皺起眉頭,扭頭望着莫嬌嬌,“驕嬌,你告訴我,是不是‘茶莊’出事了,你想拿着銀兩跑了?”
莫嬌嬌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啐了長孫莫一臉,“我是那種人嗎?”轉身將包裹從長孫莫手裡搶了過來,“你替我擋下了責罵,這份情誼我自然是記在心裡,那種缺德事情我才做不出來呢,你這死鬼,把我當成什麼了?”
長孫莫愣了一下,才訕然的撓了撓腦袋,連連道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過,這又是爲何?你哪裡來的這麼些銀子了?”
莫嬌嬌將包裹摟在懷裡,“這些都是我的嫁妝,要是我不收起來,只怕早就被你給敗光了。”伸手輕撫了幾下,她的面色纔有些凝重,“原本以爲事情不嚴重,現在看來倒是我錯了。我聽了那些官家奶奶說過,只要把這些銀子存到地下錢莊,就能錢生錢。一百兩銀子,存一年再去取就能得一百四十兩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