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羣笑了!
“激將法?”他看着姚長坤。\)
姚長坤也在笑。
“很有效,不是麼?”
“如果這麼拙劣的激將法也對我有用的話,那麼我就坐不到今天這個位子!”程羣身子向後一靠,“大越英才輩出,能坐到今天我這個位子上的人,豈是能爲他人輕易所左右的人?我們所做出的任何一個選擇,都是出自自己內心的選擇。”
“那今天您的選擇是?”姚長坤看着對方。
程羣嘆了一口氣,“上京之變,皇后娘娘堵在我的軍營門口,使我不能出兵,你知道爲什麼嗎?”
“以將軍的脾氣,自然不是因爲皇后娘娘的地位所懾!”姚長坤道。
“有這方面的原因,那必竟是陛下的正宮皇后啊!”程羣嘆了一口氣,“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爲當時當今陛下已經實際控制了上京城以及皇宮,我如果悍然出兵,上京必然大亂,整個大越必然大亂,大越不必蒙人來打,便先要亡了。”
“所以您權衡左右,終於選擇了接受現實,奉李鑑爲皇上。”
“這是當時最好的選擇!”程羣斷然道:“大越需要平穩,上京作爲大越的核心,更是亂不得。”
“那今天呢?”
“內有兄弟鬩於牆,外有猛獸張開血盆大口環伺,我的選擇當然是應當最有利於大越的萬里江山社稷。億兆黎民百姓。”程羣淡淡地道。
姚長坤站了起來,雙手抱拳,長揖至地,久久不起。
“將軍大義,姚某先前不敬,請大將軍恕罪!”
程羣放聲大笑,“志同則道合,何罪之有?雲昭的計劃呢。說來與我聽!”
“是!”姚長坤直起身子,拉開衣襟,嘩啦一聲,撕開了內裡的夾襯,掏出一疊厚厚的卷宗,“所有的計劃,雲將軍都詳細地在上面進行了規劃。當然,雲將軍不熟悉這裡的地理。所以只是在戰略戰術方面進行了一些說明。具體的實施,程將軍是個中好手,自然一看便知。”
程羣接過卷宗,慢慢地翻閱,姚長坤眼觀鼻,鼻觀心,靜坐於下。
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程羣看完了雲昭的來信,整個人卻仍是沒有動彈。以手支額,時而臉露笑容。時而眉目緊鎖。
又是半個時辰,程羣霍地站了起來,一手按在地圖之上,另一隻手屏指爲戟,在地圖上以極快的速度劃了一個大圓,又重重地戳中了幾個點,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轉過頭來,看着姚長坤。
“雲昭好大的胃口!”他道。“原本我只想放任蘇燦從良等過江而去,自己則整頓軍備,以蒼江爲天險,殂擊蒙元染指蒼江以南,不成想,雲昭竟想借此機會,一舉殲滅了蒙人的有生力量,滅了蒙元!”
“程將軍不覺得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嗎?”姚長坤笑着反問道:“蒙元有生力量皆出,一心想要算計我們,卻沒有想到我們在這裡給他們設下一個天大的圈套,茫然不知的他們一頭紮了進來,還想回去麼?”
姚長坤面露殺機,“大越數百年來沒有解決的問題,能在將軍手中終結這一切,程將軍,這是上蒼對您的眷顧,此戰過後,無論如何,您都將名垂青史,千載留名於史冊之上。”
“相比與千載留名,我更在乎我大越的萬世永存!”程羣悠悠地道。
“如能二者兼顧,豈不更佳?”姚長坤笑道。
“此事有一個絕大的難點!”程羣道:“我這邊同意了,蘇燦從良那邊呢?他們會同意麼?這等不顧民族大義,只知個人得失的小人之輩,只怕難以說動!”
姚長坤冷笑:“他們只能同意。同意了,他們還有一條生路,如果不同意,他們勢必將夾在程將軍與蒙元之間,覆亡無日,我想現在他們已經是熱鍋上的螞蟻了吧?他們現在在蒙元那頭,難道不是一塊鮮美可口的大肥肉麼?之所以沒有吃下他們,只是蒙元希望他們與將軍你拼個你死我活,他們好撿便宜罷了,一旦蒙軍偷襲荊州城得手,回過頭來,第一個要吃掉的就是他們。他們只有兩條路,要麼在蒼江以南被蒙元騎兵吃掉,要麼投降對方。”
程羣沉默片刻,點點頭,“你說得不錯,他們有極大的可能答就與我聯手,在擊敗蒙人之後,他們勢必要趁着我們追擊蒙人的機會,揮師南進,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好吧,我所說的最大的難題來了。”
“將軍請明言!”
“信任!”程羣盯着姚長坤,“現在這種情況,試問,我與蘇燦從良之間,怎麼可能有信任?而這樣涉及到雙方合共四十萬大軍的大會戰,如果雙方沒有基本的信任,勝利從何談起?我只怕會失敗得更快。”
“將軍一言中的,這與我們三方之間,的確是最大的問題,這也就是雲將軍派我來,而不是讓一個能舌燦蓮花的傢伙來說動你們的原因所在了。”姚長坤胸有成竹,顯然,雲昭在派他出來之間,對於這一點,已經有了充分的預料。
“你是說,我們雙方都將軍權交給你,這是不可能的!”程羣斷然否決。
“不!”姚長坤搖頭道:“程將軍誤會了,姚某雖然不敢妄自菲薄,但要我指揮四十萬大軍的大會戰,我卻是力有未逮,這不僅關乎到我們個人的命運,也關係到大越的國運,姚某再狂妄,這單薄的肩膀卻無論如何也擔不起。雲昭將軍的意思,是由我,程羣將軍,從良將軍三人組成一個聯合指揮部,雙方主將都呆在一起,程將軍與從將軍負責指揮作戰,我負責從中協調你們雙方的合作。”
“從良的能力自然無話可說,我只怕他在這中間暗藏私心,你應當知道,蒙元的主將,無論是巴魯圖,還是阿斯蘭,達爾刻,烏力其,都不是傻瓜,稍有錯失,我們便是滅頂之災。”程羣道。
姚長坤冷笑一聲,“臨來之時,雲昭將軍讓我轉告您與從良將軍,二位在合作之時,無論那一方暗藏私心,而導致此次會戰失敗,從此便是安慶邊軍之不死不休的死敵。雲昭將軍哪怕是將益州,盧州作爲買路錢,交給蒙元換取我們南歸的道路,也要將這樣的混蛋千刀萬剮!”
聽着姚長坤鏗鏘的聲音,程羣忪然而驚,安慶邊軍十萬之衆,基本都是百戰之兵,單看他們以一己之力便能獨抗蒙元,便知其戰力之恐怖,雲昭發下如此毒誓,顯然對這一次的三方聯合是誓在必得。無論是他,還是從良,都不願意與這樣一個人結仇,那不僅是爲自己結下了死敵,亦是給自己背後的勢力埋下了絕大的禍患。
“如此,我便放心了,我這裡沒有什麼問題,現在就看姚將軍你怎麼讓從良相信你了。”程羣緩緩地道。
“從良那裡只怕是巴不得,程將軍這裡,我卻有些擔心你的部下能不能理解這一次三方合作的重要性。要知道,大皇子在軍中的勢力可不小。”姚長坤道。
程羣笑了笑,“四大衛軍,除了金吾衛,豹滔衛,千牛衛,領軍衛的主將都不會有問題,至於那些有可能破壞這一次行動的將領,你認爲我會讓他們活着嗎?”
姚長坤點點頭,“將軍殺伐決斷,我明白了。只是將軍,行動之前,您恐怕得將您在上京的家人轉移走,否則,一旦開打,上京的皇帝必然會首先對您的家人不利。”
程羣大笑,“我不是傻瓜,這一點,你放心吧,家人,我是不會轉移的,我料定,皇帝陛下雖然會痛恨我到極點,但在短時間內,卻絕不會動我的家人,即便他想動,首輔曹儀曹大人也必然會力保。所以,他們不會有事。”
姚長坤沉吟片刻,“我明白了,此戰過後,雖然蘇燦從良會竄進南方大越腹地,但將軍鎮守北方,手中仍握有重兵,而這些重兵已經成爲上京最大的一股力量,您不轉移家人,便是向皇帝表明,你無反叛之心,而皇帝要抗衡四皇子李逍,還必須得借重於你,所以,他在短時間之內,絕不會動你的家人和你。”
“當然,只要兵權還在我手中,他們便是安全的。”程羣道。“這也是我的投名狀,我放蘇燦從良等人南進,只是爲了滅蒙,外敵來侵,自家兄弟的事情,自然可以往後推一推,打垮了蒙人,我自然會竭力幫他,但他如果連這一點也看不清,看不明,這樣的皇帝陛下又要來何用?”
看着程羣面無表情的臉,姚長坤這才發現,程羣所說的,能坐在他們這個位置上的人,果然沒有一個是傻瓜,程羣何嘗不是一個梟雄呢?至少,在他的內心之中,根本就沒有把現在的皇帝李鑑看在眼裡。
“既然如此,我這便啓程趕往騰衝,會晤從良。蒙人日益逼近,我們這力三方協調,調動兵力,還要瞞過對方,都不是一件容易事。愈早愈好!告辭了!”姚長坤站了起來。
“不送!”程羣手一伸:“姚將軍走好,我等你的好消息。”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