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通在上八寨起幺蛾子的同時,大明宮-麟德殿來了兩位不速之客,一位是泗州刺史蘇遠,另一位就是年前積功罪消回來的蘇勖,聽到二人一同在殿外求見,李承乾此刻的心情只能用說怪不怪來形容。
蘇遠也就是蘇世長和蘇勖同爲秦王府十八學士,二人又是多年至交好友,這次皇帝把蘇世長調到江源軍任長史,他接着這個機會帶着好友一同來化解當年的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唐律》對於謀反罪的處罰是很嚴厲的,最輕的,對於那些口陳欲反之言,心無真實之計,而無狀可尋這,一律流放兩千裡。
諸謀反及大逆者,皆斬,父子年十六以上皆絞,十五以下母女、妻妾、祖孫、兄弟、姐妹皆流放三千里,部曲、資財、田宅並沒官。
或者,即雖謀反,詞理不能動衆,威力不足以率人者,亦皆斬,父子、母女、妻妾並留三千里,資財不在沒限,其謀大逆者,皆絞。
最後一種也是最嚴重的,謀反罪證確認,且反形以現者,誅滅九族其部曲亦在株連之列,財資、田宅一律沒官。
這就是說將謀反罪區分成三種情況,一是反謀真實但不可能造成嚴重後果的,二是謀反真實可能造成嚴重後果的,第三就是假託以事,自稱謀反者,即首犯斬首或絞刑,親族家屬則不緣坐。
大唐開國的時候,武德律並沒有這樣詳細的規制,那時候只要沾了謀反兩個字,一律族誅,斬草除根。以兄弟連坐的問題來說,舊律不管是勞師動衆,還是惡言相加,都必須連坐賜死。
貞觀後,李世民覺得這條法令太草率了,所以就作出一些改變,興師動衆能爲害者,祖孫、兄弟皆連坐,惡言犯法不能爲害者,祖孫、兄弟皆沒官,流放。
蘇勖本來是要被連坐的,可念及他和蘇亶及其家族交惡,加之在秦王府時多有辛勞,所以皇帝特意恩出於上,罪減一等,改斬首爲流放。
蘇世長今兒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來爲好友蘇勖來求官的,不要說蘇勖爲贖前罪在張寶相軍中耽誤了那麼多年的時間,就算是他自己又怎麼樣,還不是一介小小的刺史。
別看都是秦王府潛邸出來的,可人生這際遇總是不同的,有人登臺拜相、有人身死名消,也有像他一樣的默默無聞地在州府爲官。這倒不是皇帝故意虧待他們這些老臣,而是中央有實權的職位攏共就那麼多,世家大族、豪門顯貴、皇親勳戚太多了,皇帝爲了朝局平衡,不得不以顯位收其心,所以他們這些人也就閒下來了。
“蘇長史,你這回京沒有去兵部、吏部辦理文書不說,也沒有到江源道中軍報道,一頭就扎進東宮,這還真讓孤有點不適應啊!”,招呼着二人喝茶,李承乾笑眯眯的說着。蘇勖和當年的事無關,這個事實不僅皇帝清楚,李承乾也心知肚明,要怪的話就要怪他出身有問題。
這和當年裴寂冤枉劉文靜是一個道理,要不是碰上了李承乾,劉樹義這老小子還想入朝爲官,美滋滋地在東宮作他的右庶子,做夢吧,河東裴家弄死他還是手拿把掐的。
呵呵......,“殿下,臣要是先去述職或者去中軍,那再見殿下就是以長史的身份覲見主帥了。可臣稍稍耽擱一下,以潛邸舊臣朝見世子那可就是變成了人情。
殿下一直以重情義、禮待老臣而聞名於朝野,如今又虎視鷹揚要率軍征戰西南,老臣能有幸出任長史參贊軍機已然是三生有幸了,所以來敘敘舊也是人之常情嘛!”
“苟富貴、勿相忘,臣是有着落了,可好友蘇勖還閒着呢,這些年他也爲種姓背了不少的鍋,現在贖完了罪,也該考慮以後的事了。唐儉那老混蛋不念舊情,給安排個位置拖拖拉拉的,所以臣就厚顏帶着他來東宮,請殿下賞口飯吃。”
蘇世長的祖父是後魏的通直散騎常侍,父親是北周宕州刺史。蘇世長承襲父職,在隋朝任長安令,後爲都水少監。大唐立國之後,任玉山屯監,曾諫止李淵去武功圍獵,以免踐擾百姓。在披香殿陪李淵宴會,直勸其以隋煬帝爲戒,制止奢侈浪費,李淵爲之動容。
因爲其極善進諫,被李世民命爲天策府軍諮祭酒,引爲文學館學士。從他處處以人情爲藉口拿捏奏對的尺寸就能看出來,這個人和魏徵恰恰是性格截然不同的兩種諫官。
這次皇帝把他派到自己身邊做長史的另一個原因,就是想給兒子身邊換一個懂事理,人情的諫官,省得受魏徵那田舍翁的閒氣。
“牙尖嘴利,處處着理,真該把你放在門下省和魏徵去打擂臺!不過唐儉此事辦的確實有些不妥,慎行公不僅是我秦王府的舊臣,更是南昌公主的駙馬都尉,是孤的姑父,吏部的名額有那麼緊嗎?行,說說吧,想幹什麼孤去和他!”
唐儉是落井下石的角色嗎?顯然不是,這點不僅李承乾清楚,蘇世長這個來當和事佬也是一清二楚的。蘇勖當什麼官不要緊,皇帝一向顧念老臣,總不能看着老兄弟們要飯去吧,所以在吏部完成定職之前,溝通好東宮的問題是至關重要的。
畢竟,逆賊蘇婉當初給太子惹了不少的麻煩,誰能保證太子不會對他“另眼相看”呢,與其惶惶不可終日,還不如趁早化解落得一個心安。正所謂看破不說破,既然人都來了,李承乾也願意難得糊塗。
呵呵......,“殿下如此說,那老臣也就厚顏一講了,聽聞蒼文書院正在修撰《貞觀大典》,我這兄弟當官不行,可修書撰文確實一把好手,所以想在那裡謀個編撰官的差事,一來可以爲朝廷分憂,二來也省得捲入是非之中,不知殿下以爲如何?”
看了一眼進殿後就以罪臣自居,唯唯諾諾的蘇勖,李承乾心中不由的一嘆,挺好的謀士就讓那不爭氣的家族給連累了,有了這一遭仕途也算走到頭了,所以這以後的日子也就得過且過了。
“好啊,慎行公的文辭斐然,這個孤早有耳聞,孤立即寫下一份手諭,你們就可以去找張師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