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雖然地處邊陲,但物產還是挺豐富的,又比鄰出產黃金的金齒等部,朝廷在這裡不僅設置互市,用來互通有無,更是設立官礦監,幫助金齒等部開採金礦,所得黃金一家一半。按理說有了這麼多便利條件,這裡的不管官府還是百姓日子應該挺好過的。
可是接連兩年,朝廷不僅沒有收到過一兩黃金,甚至還搭上了不少的賑災款。更有匿名的奏本直接投到長安的御史臺,說這裡從都督到縣令一板連的貪污金礦所產,侵吞賑災款項,魚肉百姓、橫行州府,更與金齒等部暗中勾連,私相授受朝廷管控的鹽鐵等物資。
御史臺接到這麼個本子還得了,馬周單獨覲見奏聞之後,皇帝派遣了個追隨魏徵多年老吏以監察御史名義轉了一圈。可結果不僅毛都沒查出來,更是煎迫州府官吏太甚被人蔘了一本,一怒之下的皇帝直接就把他革職查辦了。
這次西征之前,皇帝特意叮囑了李承乾,不管用什麼方法,必須把事弄明白了,金齒諸部可是共有三條金礦呢,這特麼不明不白的添了賑災的窟窿,又有了那麼一份本子,皇帝的心裡不犯嘀咕就特麼怪了。
金齒諸部擁有族兵數萬,事關西南後方的穩定,一旦戰事僵持不下,他們和吐蕃一勾結遙相呼應,那局勢於大唐就大大地不利了,所以必須派一穩重的幹吏前往才行。因爲戰事迫在眉睫,李承乾無暇兼顧所以就向皇帝舉薦了竇寬,一來懲治貪污腐敗是竇寬的本職,二來這老小子精於事故,在州府摸爬滾打多年,什麼樣的角色他沒辦過,這事交給他正好。......
轉眼間,竇寬來永昌已經三天了,這三天來除了官樣文章的看了看賬本,其餘的時間就是和長史韓奎留戀於風月之場喝花酒。二位人到中年的朝廷官員大有相見恨晚之意,就差斬雞頭、燒黃紙拜把子了。
雲霞樓,永昌最大的青樓,竇寬和韓奎弄了一桌菜小酌着,喝到一半的時候,韓奎拍了拍手,外面的侍者擡進來兩個箱子,放下後低着腦袋轉身出去,可以看的出來韓奎要麼是這裡的東家,要麼就和這裡有莫大的關係,這些東西下午來的時候可沒帶着啊!
看着韓奎打開了箱子,裡面道道金光閃過,原來這兩口箱子裡整整齊齊擺放着一塊塊金磚。合上了手裡的扇子,竇寬指了指腳下的箱子,眯着眼睛淡淡道:“恆文啊,你這是什麼意思呢!想要行賄朝廷的廉政部尚書嗎?”
“彥集兄,您別急了,聽小弟解釋,這可和行賄一點不搭邊啊!”,看到竇寬的語氣不對,韓奎趕緊回到坐位解釋着。前番朝廷派了一位食古不化的御史,東看看不順眼,西看看不順眼,根本不把咱們這些辛辛苦苦守邊護民的同僚當人看。
現在如今朝中對永昌府上下多有誤會,認爲這裡是個藏污納垢之所,所以又把您這位帝、儲的心腹派了下來再勘查一番,這幾天賬本也查了,那些流言完全就是子虛烏有的事嘛。
您竇尚書在地方爲吏多年,知道咱們這些下面辦差的不易,體諒咱們的辛苦,不願意過多的爲難咱們,那咱也不能不知趣啊。些許金子都是諸部暗地裡孝敬的,爲的就是在互市的時候,官府能多給一點政策,省得吃卡拿要了,反正不要白不要了。
聽了他的話,竇寬的眼睛飄了一下滿臉諂媚之色的韓奎,他這意思說的太明白了,前面的那位就是不識時務,給錢都不要,這年頭誰和金子有仇呢!
你竇寬識時務的,而且來的時候也說要給大夥行方便了,所以分錢的時候,咱也能不帶着您不是。而且這些金子不是朝廷的,也不是從百姓的嘴裡摳出來的,您就放心的收着吧!
“哎呀,恆文,不是爲兄說你,咱們之間來這套大可不必嘛!你們在這窮山惡水攢點家當不容易,本官就是再不濟也比你們強多了,算了,還是給下面的弟兄分了補貼家裡吧!”,竇寬一臉貪婪的看着腳下的金子,可嘴裡卻說的憐惜下屬的話卻說的異常堅決。
看着這位上官的表現,心中會心一笑,上道,不是一般的上道,看來今天的事準成了。於是,給竇寬滿了一杯後,討好道:“彥集兄對下屬們的體恤之心真是令小弟汗顏,小弟代永昌府治下的官員謝過欽差的美意了。可這些俗物您還是收下,就算是小弟等人給嫂夫人、孩子們添置衣物的錢了。”
搓了搓手後,竇寬乾了杯中之酒,隨即沉聲說:“恆文,朝廷不僅注重吏治,更是注重賦稅和民生,永昌連年受災虧損,開採的金礦是多麼大的投入,分文利益都不見,你說陛下能不多想嗎?所以說恢復地上的穩定是當務之急,總之還是那句話,陛下高興纔是第一位的。”
是是是,聽到竇寬的話後,韓奎緊跟着連連點頭,立刻恭聲回話:“彥集兄說的極是,可您也看到了永昌這個地方情況真是不好弄,小弟以爲能不能把原有上交賦稅降低三成用來補貼國計民生。
沒有投入,百姓們的日子怎麼能過好呢,到時候朝廷還不是要倒貼進錢來,金齒等部也不再會抱怨了。前次來的那位,小弟把嘴皮子都磨破了,可這老學究就是不同意,一看就知道蹲在衙門裡呆傻了,他那裡知道咱們這些地方官的難處啊!”
正題來了,從這兩箱金子上看,韓奎等人就是想正大光明的節流一部分賦稅,然後從中牟取暴利,如此一來上上下下皆有所得。而且只要是同意了他的請求,那從明年開始永昌就“永遠”不會再有災荒了,朝廷也不會永遠把注意力放在這麼小地方上。
“和氣,陛下說了,處理邊事最主要的就是和氣,如此方能顯示出上國的胸懷。貞觀四年,南遷百萬草原百姓就是出於這種目的,懷柔才能定邊,聖人不是說了嘛,刀兵不可輕動。
行,你提的這點,爲兄明日就保奏上一本給陛下,看看他老人家到底是什麼意思。辦完了此事,這個永昌都督還是你的。......”
待韓奎離開之後,竇寬臉上貪婪之色爲之一變,拍了拍手把門外的蘇良嗣叫了進來,陰着臉說:“告訴咱們在外面的人儘快取證調查,把該弄的東西都給本官弄齊了,然後再把這份太子手諭交給成都的公孫將軍。”,說着話,把袖子裡的手諭交給蘇良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