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試卷是糊名制不假,可過了幾遍篩子後,按照一以三的比例選進士,評卷子,定名單時候,其保密性就不那麼好了,所以往往在皇帝知道之前,一些相熟的官員總是能打聽一些細枝末節。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褚遂良等官員可以酌情的高一筆、低一筆,這也就是科舉的人情所在。
皇帝和李承乾對於此事都清楚,但凡是選拔官吏和考試,走人情,託門子都是不可避免的,人不能活成獨夫,當官的人也是一個道理。總不能號召所有的官吏都向魏徵學習,那樣的話這個國家也就沒有人情味了,所以他們對於放水的事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就算了。
這些走人情的還好說,在學問上勉強還夠格,不像話的考官們也不敢讓他們過,因爲每年皇帝和太子都會抽樣檢查一遍,這要是看出什麼問題,那一頂營私舞弊、破壞掄才大典的罪名,他們可擔待不起。
但科舉作弊那就另當別論了,這些人是毛有用的學問沒有,一心想通過便捷的方式獲得榮華富貴,有用錢買的,有打小抄的,也有找人替考的,作弊的方法可謂是層出不窮,讓人看了應接不暇、眼花了繚亂,反正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的。
不過,自從處理了宇文士及一家作弊的事,的確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作弊的狀況好了很多。宇文家的那化骨龍就是傻子,都是勳貴之家,父一輩,子一輩交情,誰特麼不認識誰家的孩子,這麼明顯的替考,細心點的都能看的出來好不好。
可話又說回來了,考官們不可能認識天下所有家族的子弟,一旦他們出現替考的現象,那光憑肉眼看,就是看瞎了也整不明白啊,而內衛府查到問題就因爲這個。
長安城中,凡是有消息靈通的地方,長孫衝下轄的內衛都混跡其中,同時也養了不少靠消息吃飯的“線人”。就在不久前,內衛在平康坊的暗哨和線人同時發現一個有關科舉的作弊的事。
有幾個要參加科考的士子竟然在酒後說,他們已經花一千貫請在貞觀書館混的士子當搶手來替考,而且還天衣無縫到任何主考官都看不出來的地步,保證一舉得中,這讓內衛們感到非常驚訝,經過層層上報之後才驚動了李承乾。
這個挺有意思的,在來貞觀書館的前一天,李承乾親自在考場裡轉了一圈,還沒發現什麼異常,叮囑了一番王治後,纔想來看看。按常理說,不管是查案子,還是搞情報,內衛的能耐都不是獨孤睿這個紈絝子弟能比的,可看在他是自己妻弟的面子,李承乾還是徇了一回私,讓他也跟着參與下。
可查來查去,愣是沒有查出一點問題了,貞觀書館的寫詩的士子本就不固定,今兒他,明兒個你,飄忽不定的,誰也拿不準到底是那個參與的替考。而身份文牒和官府開具的文書,王治都帶人親自點驗過,沒有一份是假的,全都能和存根對上號。
眼見就要殿試了,可還是沒有線索,李承乾着了急,就在這時,不着調的小舅子說了一句話,讓李承乾豁然開朗:既然問題是出在人臉上,那就在應考的士子身上找就行了。
對啊,聰明反被聰明誤,什麼叫天衣無縫,只有長得一摸一樣纔是真正天衣無縫,要知道即使考官不認識他們,可同鄉、同窗總該認識吧,既然沒人察覺,那問題就一定出在臉上。
以前就不由有人玩過“真假皇太子”嘛,特麼的,這還讓不學無術的小舅子教訓了。誤打誤撞到這份上了,不能不說是有福的,這大概就是愚蠢千失必有一得的道理吧!
大明宮,宮門外,在一衆士子們好奇的目光中,侍衛們擺下了十數個洗臉的盆子,且每個盆子前都有兩個彪形大漢拿着毛巾在一旁伺候着,這讓大夥感到非常奇怪,沒聽說殿試之前還要洗漱啊,這是搞的哪門子的事?
就在衆人疑惑不解的時候,李承乾站了站了出來,沉聲說道:“十年寒窗,一朝高中,這裡面的心酸自然是不足爲外人道的,孤對於諸位的恆心和毅力向來都是佩服的。
可總有那麼一些想着投機取巧,通過作弊搶走你們頭懸樑、錐刺股的果實,不管是出於公心,還是義氣,對於這樣的事,孤都不能袖手旁觀。
他們用的手段那都是江湖上的下三濫,簡單來說就面上糊了一層人皮面具,因爲做工精緻的原因,不易被人察覺。破解的方法很簡單,就是用熱水敷一敷,讓後揪揪麪皮就可真假立見!”
“孤知道光天化日之下這麼做,那真是有辱斯文,孤師從大儒李綱也是聖人的子弟,侮辱各位的事自然是不能作,可爲了國家律法的尊嚴和各位的前途着想,請各位自主的到前面淨手。
如果有人覺得不合適,那就請轉身離開,孤絕不強人所難,如何?其實你們也可以換個思慮想想,淨手、淨面,一清二白的做天子門生,開啓人生新的一篇,豈不美哉!”
李承乾話音一落,對面士子們頓時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之所以給他們這麼寬厚的選擇,是李承乾不想在國家掄才大典這麼重要的場合給人授人口實,不值當。
其實,他也只是說的好看而已,給士子的選擇並不是看上去的那麼簡單,如此說就是爲了照顧大家的面子而已。如果真有人棄權退出,那外面的等着長孫衝等內衛就會幫他們“好好”洗洗臉。
“太子殿下,您說的對,學生苦學多年,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入朝爲官,爲蒼生出力,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做人有什麼不好,學生願意洗!”
“洗個臉算什麼,誰每天起牀不洗臉,那有那麼多可矯情的,心底無私天地寬,怕了就是有鬼,我願意洗!”
“太子殿下親自開解就已經是重視我等,咱們可不能不知好歹,不就是洗臉嗎?進貢院的時候全身都脫了不也沒說什麼嗎?這個時候誰矯情,就是心裡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