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不知論武功天火客自是無法與旦樂、暮也他們相比,但江湖中卻是異人輩出,武功
不濟者,未必就不可怕。
“天火客”眼見點點寒芒席捲而至,竟不驚懼,而是古怪一笑,大袖一揮,一陣硫磺味
掠過後,竟聽得“蓬”地一聲,突然有無數小如綠豆一般的火苗飛出,齊齊射向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若還一意要取對方性命,只怕全身便會爲火苗所覆蓋,包括他的臉部。
假使這種火苗又有怪異之處,着膚即傷,豈不慘了?
不假思索,牧野靜風的劍倏爾收回,已將自己全身護個水泄不通,但聽得“卟卟”之聲
不絕於耳,待到劍停之時,一把“破日神劍”竟已是燃燒着熊熊烈火,便如一把“火劍”一
般。
牧野靜風暗叫僥倖,若是這火苗不是附在劍上而是附在身上,豈不麻煩?
火焰“噝噝”燃燒,讓牧野靜風惱火不已,沉喝一聲,無形真氣洶涌而出,劍身頓時被
真氣所籠罩,火焰跳躥了片刻,終於滅了。
所幸“破日神劍”仍是完好如初。
牧野靜風不再與對方多做糾纏,劍尖倏沉疾揚,一招“生死由劍”已然揮出,快捷狠辣,
懾人魂魄。
氣吞萬物之劍,當世又有幾人?
“天火客”雙掌各揚,卻不是攻向牧野靜風,而是凌空擊向地面。
“蓬”地一聲,在牧野靜風與他之間,竟憑空多出一道七八尺長,二尺寬的火牆,烈焰
焚人,“嗶嗶”聲不絕於耳。
牧野靜風只覺小腿一痛,不由一驚,急忙掠身而起,身在空中,方知是衣物着火了,驚
惱之餘,急忙一劍削出,削落一片衣襬。
屢屢攻而無功,牧野靜風震驚不已,同時,他已開始懷疑絕谷底下那一場大火與天火客
有關,故無形中對他的恨意大增。
未及落地,他已凌空揮出一拳。
——拳定乾坤!
拳風浩浩蕩蕩,以席捲一切的氣勢向“天火客”擊去,拳風與空氣相磨擦,竟響起“嗶
剝”之聲。
天火客臉色大變,此時他亦已明白,他的武功與牧野靜風相比,可謂是天差地別!
不敢與霸道至極的拳風接實,“天火客”向後倒掠而走。
“轟”地一聲,在他所立之處已是碎石迸飛,地上出現一個大坑,坑的四周有爆射狀的
裂痕,觸目驚心。
而“天火客”已遁入林中。
牧野靜風仿若御風而行般,疾射而出,追入茂密的叢林。
“轟”地一聲,四周共有十八棵樹突然一齊燃起熊熊火焰,聲勢駭人,牧野靜風頓時?
困於一片火海之中,再看十八棵樹,竟是排列有序,隱隱含有某種陣法。
牧野靜風曾得屈不平傳授陣法,一眼便看出火陣的生死門,大喝一聲道:“區區小陣,
也想困住我!”暴喝聲中,身若游龍,幾個來回,已由生門衝將出去。
衝出生門時,便見“天火客”兀自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因爲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
的成名絕技,本是用來對付十大門派的火陣,竟如此輕易地被牧野靜風一個人獨自衝出。
他又怎知牧野靜風熟知的另一火陣:焚火陣,比此火陣更復雜玄奧得多!
沒等天火客反應過來,牧野靜風的劍已挾絲絲冷氣,直取對方咽喉。
熊熊烈火讓牧野靜風想到谷內情景,故下手毫不留情,出手便是致命殺着。
“天火客”已避無可避,牧野靜風的劍怪得就像魔咒一般,可以在瞬息間立叛生死!
“天火客”巨盆大口突然一張,一團火焰竟從他的嘴裡狂射而出。
更爲詭異的是火焰中尚有絲絲血腥之氣。
此乃“天火客”最後一招殺着,在自己已呈必死之勢的情況下,以內力逼出自己體內血
液,然後與暗含口中的藥物相混雜,噴射而出,便成熊熊火焰,給對手帶來最後的殺傷。
這種招式太過詭異,便如同一些蟲獸捨棄肢體保全性命的方法,讓人防不勝防。
劍入咽喉。
但同時火苗亦已舔在了牧野靜風的臉上!
只是因爲牧野靜風的劍太快,所以對方的血只噴出一口,便已被冰冷的劍封住。
牧野靜風只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痛,驚恐之下,疾一轉腕,便已將對方的頸部切斷大半。
“天火客”如同稻草人一般向後倒去。
牧野靜風暗吐一口氣,正待起身,忽見“天火客‘身上突然竄出幾股火苗,很快他的屍
體便已被火焰包圍,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皮肉的焦糊味。
牧野靜風驚訝地看着這一幕,他暗自感慨:沒想到他連自己的屍體也要讓它葬於火中,
也不愧於“天火客”三字了。
當即抽身而走。
※※※
谷中衆人終於被蠍羣逼到最後的防守圈中了,因爲可燃之物有限,所以衆人即便已退縮
於其中,仍是先以刀劍內力奮力抵擋一陣,眼見再難抵擋之時,方引燃堆成了弧狀的木料枯
草。
火焰竄起!
突如其來的變化令蠍羣驚吒不已,一驚之下,齊齊潰退丈許。
衆人大喜,但亦知可燃之物有限,所以有意將火焰化得較小,以延長燃燒的時間。
南北兩個口子則由苦心大師與古治分別防守,因爲防守的地段不長,以他們的武功,守
住蠍羣應是不難。
沒想到蠍羣在進攻被火焰擋住後,幾經試探,似乎也知道唯有南北兩個口子有進攻機會,
於是,紛紛改爲由兩側進攻。
苦心大師與古治都是身負絕世武學,只是面對小如指肚的毒蠍卻有些應付不暇,毒蠍體
積太小,以兵器刺殺目標太多,以內力擊之則損耗內家真氣,時間久了,難免會有所不支。
苦心大師乃出家之人,對付毒蠍的方式格外獨特,等大批蠍子涌到入口處後,雙掌遙擊地面,
蠍子與地面浮土立即被擊得飛揚而起,他再一錯掌,兩股無形內家真力便盤旋而出,將揚於
空中的浮土蠍子一齊卷下山崖,任蠍子在崖底自生自滅!
他所用的手法看似樸實不華,實際上卻是少林絕學之一的“佛手印”和“智掌印”,即
便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也很難有幸見識苦心大師的“佛手印”,而今他竟以此對付一羣
毒蠍。
而古治則是以手中一杆鐵筆指東打西,將他的一套成名絕技“戰筆十式”發揮得淋漓盡
致,用得最好的則是第九式“大漠點兵”,一招使出,蠍屍累累。
只是久而久之,難免力乏,古治忽而瞥見身側有一石,中間凹下,裡面盛了不少雨水,
心中一喜,當即改變戰法,將鐵筆往小石坑裡一蘸,蘸飽了雨水,然後猛力一甩,水珠便疾
射而出,其速其力與飛彈無異,蠍子一旦被水滴打中,無不立送性命,如此一來,倒也輕鬆
了些。
其他人暫時無事,便默默調息,養精蓄銳,以隨時準備接替苦心大師、古治二人。
古亂因爲雙腳之傷,所以一直需要他人照應,這讓他感覺憋屈難受,眼見衆人被困於最
後一塊土地上,他卻絲毫無法爲衆人分憂,這對於他來說,無疑是一種煎熬,只覺得煩躁不
安,如果不是因爲擔心影響他人,只怕他又要胡言亂語,大罵不已了。
正心神不安之際,他已然發現水紅袖、敏兒兩人竟都已是雙頰赤紅,臉上有大滴大滴的
冷汗滲出。
大驚之下,古亂忙在地上以手代步,“走”了二步,關切地道:“兩個小丫頭,是否有
甚不適?”
敏兒本是雙目微閉,聞聲睜開眼來,強自一笑,道:“前輩,我……沒事!”
說話間,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一個寒顫,像是怕冷一般。
古亂失聲道:“你們……被毒蠍咬了?‘他知道教蠍子咬了的人毒發後會覺體內忽冷忽
熱,敏兒、水紅袖此時之狀與此頗爲相符。
敏兒微微地搖了搖頭。
這時,司如水插話道:“蒙姑娘一定是……是被蠍子噴出的毒……毒氣侵入體內了!”
古亂一聽司如水的聲音,便覺有些不對勁,扭頭一看,只見司如水嘴脣發白,臉上也變得赤
紅!
他見古亂看他,急忙把頭轉開。
古亂頓時明白過來,原來大量的蠍子洶涌而來,他們所噴出的毒氣在離地尺許的地方聚
集,加上被衆人殺死的蠍子體內毒性也有一部分散於空中,如此一來,在蠍羣上方便有了一
層毒瘴氣,先前衆人一直向後退,倒還好一些,現在已是退無可退,蠍羣雖然暫時未能衝進,
但毒氣卻已飄至。
而敏兒、司如水、水紅袖三人是所有人當中內力相對較弱的,其他人尚未覺得異常,他
們三人卻已是頭暈眼花,胸沉氣悶,只是三人都不願因爲自己而使衆人分心,所以只是默默
忍受,想以內力將毒素逼出!
他們卻不知道如今衆人所在之處已被毒氣所包圍,他們所呼吸吐納的全是有毒之氣,如
此一來,即便他們把體內之毒排出,與此同時,卻又將吸入更多的毒氣。
所以時間一久,他們三人必定無法支撐!
而其他人只因內力深厚,暫保無恙,時間一長,只怕無一人能夠倖免,除非有人能夠不
呼不吸,否則體內之毒只會越聚越多。
就如人沉入水中後一樣,水性差的首先承受不住,而水性較好的人,也不可能永遠呆在
水裡而能安然無恙。
蠍羣不除,那麼毒氣便不散。
當古亂明白這一切的時候,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他,破天荒地變得神色凝重,他在思
索着一個問題,如果一味死守,就算守住,時間一久,最終仍是難以倖免。
但面對這些只知前進、不顧死活的對手,縱然在場有多少絕世高手,也是難以施展開來。
眼見敏兒、水紅袖、司如水三人的神色越來越難看,甚至連悲天神尼也神色稍變,古亂
心中慌亂不已,頓坐地上,一個勁地直搓手。
蒙悅等人目睹此情景,都暗自焦急。
牧野笛霍然起身,道:“被埋入地下的木箱數目不小,既然箱內毒物可以使蠍子致命,
不如將這些木箱都取出來,也許不失爲一個退蠍之計。”
衆人一聽,都覺此計並不十分穩妥,一則木箱子埋入地下,上面已被灰土覆蓋,不易尋
找,二來又有蠍羣威脅,深入蠍羣之中,恐有性命之憂,於是,都默然不語。
牧野笛卻已幾步跨至火焰前,俯身拾起一根正在燃燒的樹枝,環視衆人道:“這兒便有
勞諸位了。”
言罷,不等衆人勸阻,雙足一點,人已掠空而出,頓時所有關切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只見牧野笛掠出三丈之後,去勢已竭,開始飄落。便在此時,他強自一擰身,頭下腳上,
倒射而落,在即將落地的一剎那,左手倏出,手中劍鞘在地上一點,人便再次惜力飛出。
衆人心道:他終究需得落地,一落地,豈不是立即被蠍羣圍攻?
正思忖間,牧野笛的身軀再次下落。
這一次,他竟將手中燃燒着的樹枝揚手擲出。
火焰落地之處,蠍羣頓時四下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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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笛的身形怡然落地,“錚”地一聲,劍已脫鞘而出,但見一片寒芒閃出,地上之沙
土碎石已四面紛飛,衆人剛剛回過神來,牧野笛已用劍挑出一隻箱子來。
虛挑空中,用力一震腕,木箱已破碎,箱內所盛之物飄落一地。
衆人遠遠瞧見,都爲之一喜,心想:牧野笛旗開得勝,這一箱毒物,又可滅去大批毒蠍。
牧野笛動作快捷,將一塊木扳在樹枝上引燃,立即再次掠身而出,如法炮製,這一次,
兩個縱落後,他已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
衆人見他手腕利索,本是爲他懸着的心都不覺放下了,趕緊安心抵擋蠍陣,只盼牧野笛
能從另一個方向出奇制勝。
司如水注視着牧野笛遠去的方向,表情古怪,像是陷入了深思之中。
蒙悅寬慰地道:“牧野笛武功高強,就算不能憑木箱子裡的毒物將蠍羣擊垮,想必也是
能夠全身而退的。”
司如水沉默不語,過了片刻,他突然開口道:“也許他根本就不會回來了。”
蒙悅一怔,奇怪地問道:“司先生是認爲他無法對付蠍羣,可能會有性命之憂?‘司如
水苦笑了一下,表情複雜地道:“只因爲他能夠應付蠍羣,所以纔有可能不回來!”
他的體內已有毒素侵蝕,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敏兒聽得此言,身子一震,不顧自己的體內毒素還在逐步擴散,急切道:“司先生爲何
會如此說?”
蒙悅見她的臉色已經通紅,嘴脣亦已開裂起泡,大驚之下,忙以手掌抵於她的身後,將
自己體內真力源源送入她的體內。
古亂見狀,亦如法炮製,爲水紅袖護住心脈。
但如此一來,他們自身被毒素侵入的速度自然會加快。
司如水的目光中有了一種擔憂之色,他輕嘆道:“但願我的猜測是錯誤的!”
敏兒雖知此時不宜多言,但她心中已想起一件極爲怪異的事,迫使她不能保持沉默。她
的心中如飛般地閃過許許多多的念頭,千頭萬緒。
最後,她的眼中閃過極度愕然之色,看着司如水,一字一字地道:“司先生是不是懷疑
他另有玄機?”
她的話只對司如水,但衆人聽得此言,無不大驚,雖然她所說的只有“他”一字,但誰
心中都明白她所說的是牧野笛!
司如水奇怪地看了敏兒一眼,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敏兒神色大變,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麼,忽覺胸口一痛,竟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而她的四肢卻已漸漸地變得麻木,彷彿注入了鉛,格外地沉重。
事實上,這時水紅袖、司如水與她的情況相差無幾。司如水空有一身驚世醫學,被圍於
此間,面對的只有蠍子,而無一味可用之藥。
敏兒和司如水的對話在旁人聽來,近乎不可思議,外人根本無從知道他們話中所隱含的
確切意思。
就在這時,從絕谷西側傳出一聲奇怪的尖嘯,聲音尖銳如針,傳得極遠!
司如水與敏兒同時一震,相顧失色!
這時,圓弧狀的“火牆”已開始變弱了,本是退到一丈之外的蠍羣又開始洶涌而入。
終於,中段有一處的火苗跳動了幾下,竟滅了。
立即有數十隻毒蠍一涌而上,這些蠍子幾乎如人一般竟知道如何選擇時機。
悲天神尼拂塵一揚,拂塵前端之毫毛頓時箕張,根根挺直如針,閃掣之下,數十隻蠍子
悉數斃命。
再一撥,缺口已被從別處移來的火堆堵上!
又有幾處火滅了,悲天神尼全力搶救,又把缺口堵上。但眼看火勢越來越小,已無法再
支持多久。
形勢岌岌可危,此時不單單是司如水,水紅袖他們幾個,連苦心大師與古治也因吸入蠍
毒太多,而有欲嘔之感,體內真氣也漸顯虛弱。
牧野笛的身影遲遲沒有出現,蠍羣也未見有退卻的跡象。
司如水強提一口氣,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方纔的尖銳聲音乃是牧野笛發出的。”
古亂奇道:“這卻爲何?”
司如水古怪地笑笑,道:“他要讓他的同伴將他救出絕谷。”
“同伴?”古亂一愣,很快明白過來,吃驚地道:“他……他與……與困住我們的人是
一夥的?”
司如水嘆道:“古語云:話說當面,人後不言。但事已至此,我不得不將心中所慮說出。
前輩猜得不錯,他們極可能是同一教派組織中人。”
古亂大叫道:“無怪乎牧野靜風要搶先離開絕谷,現在牧野笛也離開絕谷,如此一來,
他們父子便都安然無恙,獨剩我們在這兒……咳……在這兒背水一戰!”
他本想說出“在這兒束手待斃”,但又一想那未免太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於是臨
時改了口。
倏然間悲天神尼輕哼一聲,待衆人轉眼看她,卻未見她有何異常。敏兒心最細,發現悲
天神尼的腳邊有二隻蠍子並非被拂塵所殺,而且碎作一團,顯然是被人用腳踩死的。
悲天神尼性情慈和,悲天憫人,殺了這麼多蠍子全是迫於無奈,好在是用拂塵所殺。而
這兩隻蠍子衝入,情急之下,只好一腳踩去,蠍子自是死了,她自己卻是大感不適,忍不住
失聲輕哼!
這時,火焰已斷成了七八截,斷口處開始有蠍子衝了進來。
敏兒情急之下,忽然心中一亮,叫道:“靴子,靴子!”
衆人先是以爲她叫的是蠍子,後來見她把自己腳上的小蠻靴脫下,方明白過來。
原來衆人所穿的靴多是皮製的,只有苦心大師與悲天神尼例外,而皮革之物可以燃燒,
敏兒將自己的靴子脫下後,便將它扔在火焰斷口處。
衆人見狀,紛紛效仿,倒是古亂,因爲雙腳受了傷,脫下靴子時,痛得呲牙咧嘴。
幾處斷口總算暫時補住了。
但每個人心中都有了不祥之感,敏兒與水紅袖二人的情況最爲不妙。
司如水的臉上也開始有大滴大滴的冷汗流出,他的身子不時地打一個寒戰,像是頗爲寒
冷。
但他卻像是忘記了自己的處境,把目光遠遠地投向西側,神情極爲專注。
司如水驀然轉身,有些興奮地道:“也許我們有脫身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