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鐵交鳴之聲再度響起,一杆長槍如瘋如狂暴扎而出,槍尖幻影無數,而年輕人的劍已
由一個刁鑽莫測慕嵌卻鈐誶股砩希?謊怪?攏?私倨穡?淥俑?歟?繅荒ú豢煽咕艿墓?
芒,向另一側射去。
似乎年輕人已成了一件毫無分量的附屬物,依附於劍上,隨劍飄飛!
憑藉着不可思議的身法,年輕人以劍借力,力道越積越大,他人劍合一,在凌厲殺機中
穿飛如電,速度力量不斷向新的境界攀升!
此時此刻,神風營屬衆已身陷絕望之境,他們的攻勢根本不能停下,因爲年輕人就如同
一柄充斥於每一寸空間的必殺之劍,只要稍有空隙,這必殺之劍就會立即長驅而入!
而一旦他們全力拼殺,年輕人卻又是一觸即走,借敵之力攻敵!
到後來,衆人與其說在進攻年輕人,倒不如說在做着絕望的掙扎,年輕人以劍惜力,劍
掃虛空,劍氣不斷擴大,直至已形成一股強悍無匹的漩渦,將十數名神風營屬衆皆囊括
其中!
片刻之後,所有人皆已力道虛浮,腳步踉蹌!
一聲長嘯,年輕人的劍突然由極動化爲極靜!
本是團旋穿掠的無形劍氣突然失去牽引力量,立時暴射四周,如狂濤駭浪!
十數件兵器同時脫手飛入半空之中。
長劍當胸,年輕人身如輕煙!
身形過處,鮮血飛濺,對方身軀緩緩倒下!
年輕人儼然已成死亡之風!
“嗆”地一聲,長劍入鞘,左手橫握。
卻仍有一名神風營的人活着!
他呆呆地站着,眼中有着極度的驚駭——他們本不畏死,但當死亡的來勢全然無法抗拒,
生命突然變得極其脆弱之時,驚懼之心便會油然而生!
數十匹戰馬早已驚馳而去,縱使它們也承受不了這血腥肅殺之氣氛!
惟一倖存者此刻最期盼的是死亡,他寧可跟同伴們——樣橫屍於地,而不想承受在生與
死之間靈魂倍受煎熬的痛苦!
他不知道爲什麼年輕人不一併殺了他,正因爲不知,才心驚莫名!
數裡之外,已有火光隱閃,並向這邊逼近!
但年輕人對此根本不屑一顧,他望了眼前失魂落魄的人一眼,彎下身來,從一具屍體上
撕下一塊衣襟,以手指蘸着猶未凝結的鮮血,在衣襟上飛速寫下一行行字跡!
寫罷,他用劍鞘桃着衣襟,遞至那人面前,不容拒絕地道:“把它交給你們的宮主,如
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同伴全部戰死,你就沒有苟活的理由,現在我給了你這個理由,
只
要你將此物直接交給你們宮主,他定會放過你!”
頓了頓,又道:“但我要提醒一句,你最好能證明自己沒有看過其中內容,否則,也許
你會死在你們宮主手中!”
那人顫做微地接過那塊寫有血字的衣襟!
年輕人掃了一眼越逼越近的火光,冷冷一笑,身軀倏然掠起,如同滑翔的夜鳥般向茫茫
夜色中掠去!
當十幾名風宮弟子匆匆趕到時,他們只看到一地的屍體!
以及一個雙目已瞎的倖存者——他爲自己選擇了最有效的保住性命的方式!
※※※牧野靜風破例讓神風營那名倖存的普通弟子進入
風宮
核心重地,自是爲了那劍法如神的年輕人!
牧野靜風已是第三遍問道:“你再細想一遍,那年輕人還有什麼特徵?”他的神情顯得
極其的關切!
那人的雙目已敷上藥,蒙上了布,他道:“屬下所能看出來的,已全都告訴宮主了,沒
有一絲一毫的遺漏。”
牧野靜風“嗯”了一聲,又道:“這東西除你之外,還有人看過嗎?”
那人立即道:“屬下絕對未看其中一個字!若有半句假話,甘受嚴懲!至於他人,屬下
更是不曾有絲毫透露!”
“很好!你死了之後,我會厚待你的家人的!”牧野靜風緩緩地道。
那人神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惶然道:“宮主爲何還要殺我?屬下可是一字
未看啊!宮主,屬下雙眼已瞎,又怎能視物?”
牧野靜風淡然道:“我相信你所說多半是事實,只可惜這事我絕對不允許有一絲一毫外
露的可能,所以,你不得不死!”
言罷,他揮了揮手,立即有兩名風宮死士從旁側閃出,架起那人,向外拖去!
那人聲嘶力竭地叫道:“宮主,你怎可如此?我死亦不暝目!早知這樣,我倒不如真的
將血書看了,也不會死得太冤枉……”
風宮死士根本不理會他的掙扎號叫。
就在那人即將被拖出殿外之時,牧野靜風突然大聲道:“回來!”
那人立即又被架了回來。
牧野靜風很和善地道:“看來你真是沒有看,方纔我只是要試探你一下而已,你能自殘
雙目以明志,本宮主又怎會隨便殺了你?我現在便提升你爲神風營副統領,當然,你雙
目已
盲,也不用再插手神風營諸般事務了。”
這等於封了他一個閉職,但神風營的統領在風宮諸多統領中地位要隱隱高一些,他以殘
疾之身,能成爲副統領,也應知足了,何況他還是堪堪死裡逃生?
大悲大喜,恍如夢中!
牧野靜風回到從不允許任何人——包括都陵、風宮四者——踏足的“笛風軒”!
“笛風”之名,與“苗風客棧”相合,這是否隱含了牧野靜風的某種心意?
牧野靜風坐於長案前,緩緩翻開一部書,書中央着的就是從段眉手中奪來的刀訣。
當然,是假刀訣!
衣襟中的血字就是告訴他假刀訣中暗含玄機,不可多加揣摩,否則會有危險!
讓牧野靜風吃驚的不是這一點,他已隱隱感覺到這一份僞作的刀訣有蹊蹺之處,他不解
的是這來歷神秘的年輕人爲何會知道他手中有這樣一份刀訣?而且還知道刀訣裡面的詭
異之
處?
“既然此人對風宮中人毫不留情,出手就擊殺數十人,那他爲何又要提醒自己?這豈非
自相矛盾?”
無論如何,牧野靜風已不會冒險去揣摩這份假刀訣。
他掩上書卷,走至一扇窗前,推開窗門,往外望去。
“笛風軒”所在的位置極爲獨特,它前臨數十丈深淵,其後則是一片平緩的坡地,平緩
的山坡上除了青草外,再無它物。與“笛風軒”相距最近的建築物在半里之外,將“笛
風軒”
與整個行宮聯繫在一起的是三條長廊,長廊曲折交錯,在長廊中日夜遊戈的風宮弟子有
三十
餘人。
此刻牧野靜風推窗望去的方向是東側的深淵。
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一陣山風吹過。
牧野靜風身軀忽然一震,他心中倏然閃過一個念頭:“莫非,他是……棲兒?”
此念一起,他立時激動不已,坐立難安!
※※※羅家大院。
與癡愚禪師同行的老僧忽然自稱是當年的“傲青城”申盾,除癡愚禪師之外,衆人無不
大吃一驚,將信將疑!
當年的“傲青城”申盾是何等的瀟灑,青城派雖對申盾有所忌恨,但後輩中人對申盾的
風采仍是暗自仰慕!而眼前的老僧身上,又哪裡看得出半點瀟灑?
癡愚禪師道:“善哉菩哉,老衲師侄止觀所言不假,他就是當年的‘傲青城’申盾!”
少林衆僧輩分等級嚴格,癡愚禪師與申盾年齡相近,但他們仍是尊卑有序,絕不越禮。
癡愚禪師何等身份,自是一言九鼎,衆人這才相信眼前這位貌不驚人的老僧止觀,就是
當年將青城派攪得天翻地覆的申盾!
青城派聲望最高之時是在師待逸任掌門人之際,師待逸臨陣創出“旋字劍訣”,擊敗西
域第一高手離卓音,從而名震天下!
在師待逸之後兩代掌門人手中,青城派勢力仍是不弱,直到傳至戴可的前任掌門人魚青
時,青城派的勢力才大不如前。
而申盾則是魚青的師弟,事實上,在諸多師兄弟中,申盾絕對是最出類拔萃的,當時青
城派上上下下,都認定申盾是理所當然的掌門繼承人!
申盾的師父杜雙亦是如此認爲。
正因爲申盾太出色了,讓衆青城派弟子全然不會想到將來掌門人之位會旁落他人,纔會
引發以後的悲劇。
當時,申盾與杜雙的女兒杜旭然情投意合,亦被人視作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對於此事,
杜雙自然不會反對,他相信自己的女兒會成爲將來的掌門夫人。
因爲申盾的優秀,同時又因爲杜旭然的緣故,杜雙忽然做了一個決定,一個使青城派從
此一蹶不振的決定。
他找到申盾,要將只能傳與掌門人的“旋字劍訣”
提前傳授給他!
在杜雙看來,這並無不妥,既然申盾註定會成爲將來的掌門人,早一些學會“旋字劍訣”
與遲一些學又有何區別?更何況,他只是暗中傳授而巳:他對申盾的偏愛已近乎溺愛,
而溺
愛常常會讓人犯錯誤——犯可能是善意的錯誤!
申盾乍聞師父的決定,先是感到意外,他知道這與青城派的門規是相悖的,但他畢竟是
年輕人,而且是極爲優秀的年輕人,他所走過的路都是十分順利乃至輝煌,心中不可避
免地
有着近乎自負的自信以及與之相應的傲氣!
未成爲掌門人就先學得唯有掌門人才能習練的劍法,這對於一個自負自傲的年輕人來說,
是一個不小的誘惑!
更何況申盾是一個癡於劍道之人,對“旋字劍訣”
早已有嚮往之心。
申盾終於在師父杜雙的授意下練成了“旋字劍決”!
如果這一切都不爲外人得知,那麼申盾仍會順理成章地成爲青城派的掌門人。
但申盾劍法新成,忍不住偷偷地向他最珍視的女人杜旭然展示了新學成的劍法,他不曾
料到,就這麼惟一的一次,竟恰好被他的師叔白異撞見!
白異當年曾爲掌門之位與杜雙明爭暗奪,彼此間有着隔閡,申盾習得“旋字劍訣”之事
被他撞見,他如何肯善罷甘休?立即在一次門中大會時,當衆質問杜雙!
如果杜雙與申盾同時矢口否認,那麼此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畢竟杜雙與白異的不和,
衆人皆知,大家會猜測這也許是白異在誣陷他們。
杜雙心中就定下了這個對策。
但他並沒有真正地瞭解他的愛徒申盾!
申盾根本沒有想到在事情暴露後以謊言掩飾,因爲那樣就可能會陷師叔白異於不義之境!
他知道白異是公報私仇,但白異並沒有無中生有!
申盾以年輕人的單純與衝動,當着青城派衆弟子的面,承認了此事!
這是杜雙萬萬沒有想到的!衆目睽睽之下,杜雙極爲難堪,身爲掌門人,卻觸犯門規,
這對他以後執掌青城派,無疑是極爲不利的——甚至,他的掌門人之位即時就會笈笈可
危!
在那一瞬間,杜雙忽然發覺平日很出色的申盾突然令自己大夫所望!他發現申盾太自負、
太狂傲,而且衝動不計後果,胸無城府,目無尊長……許多曾經被認作是優點的,這一
刻全
成了缺陷!
於是,杜雙一怒之下,斷然否認自己曾私下傳給申盾“旋字劍訣”,並說申盾所習練的
“旋字劍訣”是偷學而成!
在那一刻,申盾懵了!他絕對沒有想到師父會是這樣的人!
極度的失望、悲憤、委屈之下,申盾拂袖而去,離開了青城派!
杜雙一不做二不休,第二日就宣佈將申盾遙出青城門下!
流落江湖中的申盾聽到這個消息,心哀如死!
但更大的打擊接踵而至,半個月後,杜雙竟將他的女兒杜旭然許配給申盾的師弟魚青—
—這也等於暗示門下:魚青極可能就是將來的掌門人!
對掌門人之位,申盾已不在乎,但對杜旭然,他卻不能不在乎!
一年後,杜旭然與魚青即將完婚的前一天。
已失蹤了一年的申盾突然出現在青城山,一臉落魄,一身殺氣!
青城派衆弟子竟沒有人能攔住他,讓他一直衝到爲杜旭然、魚青佈置好的新房前!
也許,有一部分弟子對申盾暗懷同情之心,沒有全力抵擋,但白異那一支的弟子卻是毫
不留惜——也正因爲如此,白異一支的弟子傷亡最重,他們的修爲本就遠不如申盾,更
何況
是苦練了一年“旋字劍訣”的申盾?
杜旭然出現了,面對半瘋半狂的申盾,面對申盾提出要她立即隨他離開青城山,隱退江
湖,杜旭然作出了讓申盾痛苦一生的選擇!
杜旭然竟突然刎頸自盡!
她如此選擇,說明她是愛申盾的,至死不渝的愛!
但同時她還是杜雙的女兒,爲人兒女,自有其悲哀,自有其無奈,在進退維谷間,她作
出了這驚人的選擇!
誰也沒有料到會是這種結局!
也許,這並不能算是結局,在這之後,青城山上又出現了極其慘烈的一幕!
不少青城弟子對申盾的尊崇幾乎超過對杜雙的尊重,對魚青的得志心懷不滿,因爲魚青
無論武功、氣度、天資都遠不如申盾,當擁戴魚青之人圍攻申盾時,他們按捺不住,竟
導致
了派內爭戰!
那一天,青城派死傷近百人;那一天,申盾身中數十劍;那一天,空寂幽靜的青城山肅
殺陰沉!
申盾的瘋狂殺戳自然是不可饒恕的,但世間又有幾人能在極度的痛苦中,保持理智?
劍中奇才申盾沒有成爲青城派新任掌門人,同時派內又傷亡慘重,從此,青城派再難有
從前的聲勢!
那一場紛爭發生時,連馬永安也還未入青城派,但年代雖久,人們卻一直沒有忘記。
是否悲劇總讓人的記憶格外深刻?
申盾殺出青城之後,狂怒之心久久方平息。悲怒之心略平後,他對自己曾手戳同門萌生
了深深的悔意與自責之心!
申盾流落江湖數月之後,突然從江湖中消失,再也不曾有人見過他的行蹤!
音域派對申盾的評說各執一詞,雖恨他出手狠辣,但亦知青城派有負他之處,所以青城
派中人對這段恩仇都極少公然提及,畢竟同門自殘,並非光彩之事。
青城派雖是對此事忌諱莫深,但此事漸漸地還是傳入武林同道耳中,自有一番噓籲感概,
而與青城素有仇恩之人,則趁隙前往挑釁滋事,使青城勢力更是不斷削弱。
誰會想到,申盾竟已遁入空門,皈依少林?
申盾遁入空門後,清心苦修,從未涉足江湖,他被逐出青城之事,是早在五十年前,而
如今在場的青城弟子年齡最大的也僅六旬左右,自是無人能識得眼前的“止觀”就是申
盾。
想必正因爲今日之事乃青城派之大變故,申盾才第一次涉足江湖之中。他對青城派素有
負疚之心,是否希望這次能爲青城盡一份力?
這時,忽聽得青城派一名中年弟子高聲道:“止觀大師,世人皆知申盾乃青城派的罪人,
已被逐出師門,他自是沒有資格過問師門中事,大師是少林高僧,而少杯與敝派皆爲正
盟同
道,大師若對敝派有所指教,倒也未必不可。”
申盾年輕時恃才傲物,性情剛烈,而五十年孤燈面怫,已使之性情大變,面對後輩人物
似譏似瘋之語,申盾絕無半點怨憤之情,而是緩聲道:“老衲頑朽不堪,怎敢指教他人?
只
是老衲生平與青城一派成見太深,唯求能盡帛薄之力,洗去一些罪過。”
場中青城弟子多爲申盾後輩,對當年的那場門內紛爭自無切膚之痛,故對申盾之恨亦不
到刻骨銘心,相反,不少弟子對這位青城前輩高人充滿了好奇之心,青城勢力日趨削弱,
門
派中又沒有能服衆之人,潛意識中,他們對申盾倒心存微妙心理,即受前輩教誨對申盾
存有
戒心,又隱隱盼望他能在青城多事之秋爲青城派主持大局。任何一個大的門派,在其勢
力削
減的時候,派中必有焦虛失衡之心情蔓延。
便如同一個大富之人,面對日益窮困的家境,絕對不可能如常人那般心平氣和,而常常
有偏激反常之舉。
那中年漢子又道:“在下斗膽向止觀大師請教一事,衆所周知,青城派除了掌門人之外,
他人絕無可能習練‘旋字劍訣’,當年的申盾可謂是惟一的例外,而今,敝派掌門人是
被‘
旋字劍訣’所殺,大師欲如何評說此事?”
申盾尚未開口,癡愚禪師已代其答道:“老衲師侄數十年來一直在寺中陪老衲參悟《達
摩經》。”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如今,申盾已可謂是癡愚禪師門下弟子,但癡愚禪師高僧佛心,
自不會因爲偏袒門人而說謊。
但那中年人卻並未因此而善罷甘休,又道:“止觀大師,那申盾縱使沒有殺人的可能,
但卻難保數十年來,他不將‘旋字劍訣’傳與外人。申盾不是青城派中人,大可不必遵
守青
城門規!”
他的話語咄咄逼人,責疑申盾也許將劍訣外傳,而王世隱就是死於此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