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姜翊紘拉着雙手,阿巴不解,回頭望着父親:“阿巴。”
辛達寵溺地揉了揉他的頭髮,將他拉到身邊,對姜翊紘說道:“犬子自幼就是啞巴,失禮了。”
“阿巴,我與你一見如故,巴塔部歡迎你。”姜翊紘真誠地說道。
“阿巴阿巴。”
等到將辛達及阿巴送走,姜翊紘第一時間對兩位長老解釋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應付今年的難關。還望兩位長老海涵。”
扁闕腹誹不已,海涵個屁,木已成舟,你全部都拍板了,好像你纔是族長一般。
緊接着姜翊紘身上的靈羽陣紋波動,凝神讀取靈羽傳遞過來的信息:科帕部、雷部、索中部、河婆部、奉江部、也拿部、定風部合計七個上部都來人了。
角陵衛統領胡是頂不住壓力,請示下一步行動的安排。
沃多本來只是拉了雷部的雷諾過來施壓,並沒有通知另外的上部。
其他幾個上部的人則是姜翊紘安排人去‘請’過來的。
經過姜翊紘有意無意地提前通知與放行,終於聚集齊了周邊統一戰線、歃血爲盟的十上部除拖木部之外的另外八上部的人。
鄙衛軍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好繼續對峙着。
本來沃多是挾着氣勢而來,被姜翊紘這麼一阻攔和對峙,氣勢早弱了幾分。待看到另外的上部紛紛來人,氣勢慢慢地都變成了困惑。
多人相互問好之後,見到人羣中一個慈眉善目、白長鬚白袍的耄耋老者,沃多皺眉道:“白鬚公,你不在千朵部,來這作甚?”
被喚作白鬚公的老者笑了笑,捋着長鬚道:“我是恰好路過,看看這裡的熱鬧。”
雷諾不像沃多那麼盛氣凌人,反而略有恭敬:“白鬚公,好久不見,您老安好?”
暮年的白鬚公搖了搖頭:“與神樹斬斷聯繫數千年,老朽修爲停滯,行將就木,能多活一日是一日咯。”
說完,便在飛禽坐騎上閉目養神打坐。
中軍帳。
胡是靈羽傳訊道:“姜總,科帕部大首領沃多、雷部的大首領雷諾、索中部的大首領苦庫、河婆部的大首領河婆、奉江部的大長老奉左、也拿部的大長老也書、定風部的大長老定倫都齊聚在外頭。另外,好像千朵部的白鬚公也在。”
“這個白鬚公是誰,怎麼我之前沒聽說過?”對身邊的人一問,姜翊紘貼身藏好還剩下三顆子彈的手槍,將戰袍撕得破爛但是依舊能掛在身上,手掌往地上磨蹭之後將塵土往臉上抹,順手將頭髮弄得亂糟糟的。
“老師,這個白鬚公是千朵部的先知。衆所周知,圖騰部落九十九上部有興盛衰落的更迭,數千年前千朵部發生變故,離開了他們的神樹,他們的先知便是這個白鬚公。只是白鬚公被迫與神樹斬斷聯繫之後,修爲便在虹階停滯不前了。”阿曼倒是熟知此事,開口解釋道。
姜翊紘 ‘哦’了一聲:“這就是依賴於神樹這類外物的後遺症。不過這白鬚公厲害啊,數千年前等於已經是修真者合體期的修爲。如果不是修爲停滯,現在只怕已經渡劫大乘了。”
阿曼撅着嘴道:“都和老師說了多少遍了,圖騰之力和修真之力是不一樣的,修真者才渡劫脫凡,武者追求的是返祖。”
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似乎對自己狼狽的程度還不滿意,不帶絲毫猶豫,姜翊紘狠了狠心,咬牙兀自將左臂折脫臼,咔嚓一聲,瞬間左臂就那麼垂着。
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姜翊紘右手成拳,沒有絲毫留情地朝着自家胸口處捶了兩拳,肋骨因斷折而凹了進去,哇的一聲血水順着嘴角流下,滲溼了衣袍。
自殘之後,姜翊紘臉色蒼白,神色頓時萎靡不堪。
一連串的神操作,把貞莎他們震驚了。
“弟弟,你幹什麼?”貞莎喊道,就要幫姜翊紘察看。
“沒事。”咳嗽了兩聲,姜翊紘搖手示意無妨,喊上道武說道,“把我讓你準備的東西拿上,隨我去見各上部的來人。”
道武肅然起敬,姜總果然非常人可比,爲了巴塔部竟然不惜自殘,擔待至此。
巴塔部的未來和姜翊紘捆綁在一起,到底會是如何的結果。
扁闕看着姜翊紘下垂搖擺着的左臂,竟然有種禍福難測的擔憂,心道:“金 麟 豈 是 池 中 物,圖騰部落要變天啊。”
出了大營,姜翊紘臉色鐵青,怒道:“胡是,怎麼回事?”
胡是一愣,姜總爲何如此狼狽不堪?莫非中軍帳遭受強敵突襲?
見胡德緊跟姜翊紘其後,胡是行了軍禮,後退一步:“姜總,末將受命負責駐防事務,情況未明,所以斗膽攔下……”
“攔,攔,攔什麼攔?望鄙都護府有這樣的待客之道嗎?還有,這麼多一級靈法弓準備着幹嘛的?還不趕緊收起來。”姜翊紘表面怒火中燒,心底卻對現在的軍防十分滿意,要不是有這麼多真真假假的一級靈法弓對峙着,還真扛不住。
表面功夫做足之後,姜翊紘這才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對衆人作了作揖:“諸位首領、長老,姜翊紘死罪,死罪啊。”
本來還閉目養神的白鬚公,看似無意中睜開了雙眼,之後便繼續眯着眼睛,似乎再也不理外界發生的事。
沃多嘿嘿冷笑不已:“姜翊紘是吧?你挺有能耐的,挑起爭端,主意都打到科帕部來了。不錯,不錯。”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發飆的前奏。
雷諾也幫着道:“侵吞鄰部疆土,巴塔部這是要發動戰爭嗎?”
姜翊紘指着自己的狀態,苦笑着:“大首領此言差矣。巴塔部只是自衛,怎麼能說是巴塔部侵吞鄰部疆土呢?”
定風部的大長老定倫側目,鷹鼻發出不悅的聲音:“小子,你將我們喊來,就是看你這可憐樣?”
河婆部的大首領河婆也開腔道:“十上部歃血爲盟,本爲一體同心,你居心叵測挑起事端,且待如何解釋?”
奉江部的大長老奉左、也拿部的大長老也書雖然沒有開口,可興師問罪的意味十足。
高高在上,衆人不善。
胡是神情緊張,就要拔劍,姜翊紘咳嗽了一聲,也不顧手上有血,單手按住胡是:“河婆,您老需要解釋的話,爲何不問科帕部先做了什麼?”
道武懾於壓力,硬着頭皮遞上之前普洛打上法印的那份文牒給姜翊紘。
姜翊紘隨手就甩給了河婆,這一用力,牽動傷勢,又是一陣咳血:“河婆,這是和風下部普洛親自寫的文牒。”
他不做過多的說明,文牒已經載明清楚,和風部受上部指使偷盜靈石礦脈交接文牒,罔顧十上部之約束染指上部資源之類云云。
其中,將普洛當初鬼迷心竅,到萬劫不復的境地的前因後果都寫得明明白白的。
衆人輪流看了一遍,最後遞給沃多。
科帕上部作爲和風部的廕庇上部,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而且現在死無對證,按道理說,沃多這時候只能泥巴掉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
姜翊紘打算以理論事,至少站在道德制高點上,來促成自己想要的局面。
孰料,沃多從空中着地,踱步走近,手指夾着文牒拍着姜翊紘的臉不容置喙地說道:“巴塔部衆目睽睽之下挑事,和風下部的普洛父子均遭毒手,你算個什麼東西,這份文牒又算是什麼東西?”
說罷,將文牒當場捏成粉碎,碎屑撒了姜翊紘一身。
道武深知這份文牒的重要性,俯身去拾取碎片時,被沃多一腳踩住了右手手掌,疼得齜牙咧嘴,終究愣是忍住沒有哼出聲來。
將受辱,則鄙衛軍受辱。
望鄙錄軍胡德本身就是大老粗,一股血勁涌上頭腦,再也按捺不住滿腔的憤慨,紅着雙眼吼道:“鄙衛軍,榮耀!”
情緒一下子感染了不少的將士,盔甲、護盾的碰撞聲此起彼伏,在場將士鏗鏘齊聲響應道:“榮耀!榮耀!榮耀!”
“胡鬧!”姜翊紘放大音量,訓斥了一句。
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來,但是將士的胸口依舊起伏,情緒沒有因爲主將的訓斥而平復。
隨即姜翊紘對沃多道:“大首領,請您擡一下尊腳。”
沃多輕蔑地說道:“下位者就要有下位者的覺悟,不要試圖犯上。”
話音未落,道武的右手咔嚓一聲骨頭碎裂。
道武牙齒幾欲咬崩,但是因爲顧及大局,沒敢使用圖騰之力。
何況他知道,他這點微弱的修爲,根本就沒法從沃多腳底下抽開手。
常人的慣性思維肯定是用上圖騰之力,哪怕明知道黃階修爲根本抵擋不了紫階修爲的武者。
姜翊紘看在眼裡,道武在顧全大局,一旦他動用圖騰之力,那意味就變了。
胡德哪裡受得了這樣的羞辱,怒髮衝冠,發起衝鋒預警:“誓死捍衛尊嚴!”
也不管姜翊紘事後如何軍法處置,掄起他那一對狼牙棒,蓄力猛衝,朝着沃多砸了過去。
從過軍、有過軍旅生涯的姜翊紘,深知這時候攔住胡德的話,軍心就散了。
眼見就要不可收拾,紫光一閃。
一直死氣沉沉貌似昏睡的白鬚公手心一個狀似飯碗的金鉢法寶脫手而去,後發先至將胡德罩在其中。
白鬚公修爲原來已經倒退至紫階,難怪沃多多有不敬。
姜翊紘不知道白鬚公是友是敵,但是胡德是爲了捍衛鄙衛軍的尊嚴而動手,他不可能無動於衷,必要的時候只能暴露他能夠穿透法寶防護的秘密,先解救胡德。
鄙衛軍的血性被激發出來,響聲震天:“誓死捍衛尊嚴!”
動了法力,胸前幾寸兩個紫色光圈無規則轉動,貞莎飄身而出,攔在將士前面,出奇地冷靜。
卻不開口也不出聲。
白鬚公動了一下眼皮,慢悠悠道:“老朽兩不相幫。打打殺殺多沒意思。”
姜翊紘緊繃的心神安寧了一點,白鬚公不管有意還是無意,看似幫沃多禁錮了胡德,實則是幫姜翊紘將場面給挽住,避免大範圍的衝突爆發。
否則的話,在場都是上部首腦,巴塔部即將面臨的後果不堪設想。
朝白鬚公作了作揖,姜翊紘感激不已。
然後,姜翊紘走向道武,在鄙衛軍及在場諸人的注目之下,半膝着地,去搬動沃多的右腳,語氣冷到了極點:“大首領,請您擡一下尊腳!”
沃多反而更加肆意,不動用法力的情況下,在道武的手背原地蹂踩:“你說什麼,我沒有聽見!”
姜翊紘明知道沃多是故意的,但是武者的世界,實力爲尊,他只好再次開口道:“大首領,請您擡一下尊腳!”
在場皆側然。
都護作爲堂堂巴塔上部的封疆大吏,不惜屈膝去擡動他人的腳,已然是爲了道武連尊嚴都不要了。
在尊卑有別、等級森嚴的圖騰部落,姜翊紘護下至此,前所未有,也不可能有後來者。
這種感性的衝擊實在是太震撼。
姜翊紘被沃多極盡羞辱,道武再流血不流淚也繃不住了,霎那間虎目泛淚,咬崩了牙的嘴裡血水流出,不甘地哭道:“姜總,此恩此德,道武不值得!”
士爲知己者死!
話畢,左手抽出傍身的匕首,寒光一閃,硬生生地將右手掌給切了。
自始至終,道武都沒有動用圖騰之力護體,斷了右掌的手臂血流如注。
姜翊紘沒料到道武血性剛烈至此,不惜斷掌止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