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兩家要火拼麼?
不是說仇怨結大了麼?
這又是什麼個情況…
望着眼前場景,跟隨而來的江湖人士們面面相覷,但經驗老道者很快便猜出原因:
羅家,慫了…
“噗嗤!”
當即有人笑出聲來,“這羅家裡裡外外花了不少錢吧,佈下毒計,事到臨頭卻不敢動手,枉稱世家。”
“本來也就是暴發戶…”
一名黑衣漢子冷笑道:“千年世家,哪個不是歷經戰火風雨。”
“海州羅家大魏末年時不過是普通海商,得了機緣,又巴結上獨孤家才興起,如今起了野心,可不光是使錢就有用…”
衆人議論紛紛,都看起了笑話。
……
明月下,松林積雪,篝火熊熊。
“哈哈哈,魏老弟滿飲此杯!”
一名身着員外服的老者爽朗一笑,將碗中烈酒一飲而盡。
魏庭山得了王玄吩咐,自然不會死板,拎起酒罈與衆人痛飲。
四海門計劃前往永安者不過百人,但這百人皆是總壇好手,對於蒐集情報極其精通,其中還有三名長老。
爲首長老名叫司徒朗,他喝完杯中酒,一抹嘴冷笑道:“山下那些人全是後來者,原本就跟南方各州商會勾勾搭搭,上次莫老哥被抓,就是他們下得暗手。”
“四海門內秘術不少,我這一脈最擅五鬼遁法,若非要帶着後面那些東西,就憑他們,哪能攔得住…”
魏庭山聞言向後望去。
只見樹上幾輛馬車上,都放着碩大的木箱,也不知是什麼靈材製成,竟散發黑鐵光彩,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各種機關暗格,隱約能看出是某種陣法。
這些木櫃顯然極其貴重,上下都以柔軟獸皮包裹,即便眼下府軍到來,四海門弟子也在旁邊小心守護。
司徒長老嘆道:“這些東西纔是四海門真正底蘊,千年來的隱秘分門別類,也是進行推衍術的法器。”
“莫老哥待我等不薄,只要有了此物,永安就能輕鬆建立一隻暗探組織。”
魏庭山當即意識到嚴重性,沉聲道:“諸位放心,山下之人若敢動手,半柱香內一個都活不了。”
說罷,向着天空一招手。
寂靜夜空中,一道黑影無聲無息落下,快到營地時才顯出身影,正是一隻鷹隼。
王玄在太一教藏經閣,除去《萬劫鍛身法》和《風林火山法》等兵家秘術,還發現了幾門有趣的失傳秘術。
其中一門《影遁光匿訣》乃是刺客門秘術,黑夜可潛於陰影,白日可隱於陽光,甚是玄妙。
王玄將其融入《妖變經》後,如今永安戰獸皆可施展影遁和光匿,黑夜藏於暗影,白天借光匿形,尤其鷹隼於高空翱翔更難察覺。
司徒長老看到後眼睛一亮,“這靈獸還會影遁之術,不錯不錯…”
他見多識廣,自己五鬼遁法更是高深莫測,但卻知道其中厲害。
永安新式戰法已名揚天下,用於偵查的鷹隼能夠施展遁術,更令人防不勝防…
……
山下羅姓老者自然也已察覺,看了看遠處正在窺視的江湖人士,臉色異常難看。
“去看看,怎麼回事?”
當即便有四海門弟子前去打探,隨後回來拱手道:“長老,那姓王的已將此事大肆宣揚,說我等假借門主名義欲加害同門。”
“眼下渡口已鬧得沸沸揚揚,還有人正在趕來看熱鬧…”
卡察!
羅姓老者臉色難看,周身陰寒真炁涌動,旁邊小樹迅速凝結寒霜,又卡察斷裂。
旁邊黃鬚老道嬉笑道:“道友,人這一招,是把你羅家架在火上烤啊。如今再不動手,怕是立刻成爲笑話。”
“你看這樣,我有個同道,最擅於巫蠱詛咒法壇,可殺人於無形,而且還是坎離交匯境的大高手,就是他最近開銷有點大…”
“不妥。”
羅家老者搖頭道:“我等此行一是搶推衍術法器,二是打擊王玄聲望,如果那樣做,可真就是不死不休了。”
說着,略帶警惕望了黃鬚老道一眼,“凌道友…好像急着要我等與王家動武?”
這人是他從黑道邪修中僱的好手。
與魏家白家取消合作後,羅家在大燕北方實力不濟,只能花重金僱人。
這些個黑道老怪各個陰損毒辣,他合作的同時也心懷警惕。
黃鬚老道嗤笑道:“拿錢辦事,替人消災而已,羅道友既不敢,那便算了。”
說罷,低頭不語,眼神平靜。
羅家老者也沒再理會,轉頭望向旁邊弟子,沉聲道:“王玄此舉,是爲讓我等知難而退,給家中傳信,看要不要繼續…”
說實話,他已有退卻之意。
這次動手,原本就事發突然,羅豐年那母親非要替兒子出氣,幾名族老因神都一事,也就順水推舟。
他可不想將事情鬧大,
要知道王玄那廝,可是真會動手殺人的…
……
與此同時,王玄也赴宴結束,和蕭仲謀及醜佛兒往營地走去,阿福在身旁時隱時現。
“羅家若識相,明日就會走人。”
蕭仲謀邊走邊低聲道:“前些日子,關於是否提前攻伐南晉,朝中爭論不休,無非分爲兩派。”
“支持皇上者,自然不用說,反對者便是以山海書院王夫子爲首,羅家及幾個南方州叫得最響。”
“王夫子是爲百年計,擔憂損傷人族底蘊,但羅家這幾個,完全是怕戰事一起,打亂家族佈置,山城陷於戰火。”
“如今圖謀饕餮軍,便是爲在日後保全自身,至於人族一統,其實並不在意,南北對峙,反而對他們有利。”
“各懷心思罷了…”
王玄微微搖頭,“這世道人心,從來就不會一致,我想起太一教那密探星宇道長。”
“或許在南晉人眼中,我等便是窮兇極惡的入侵者…”
說話間,他們已回到駐地。
四海門在校場旁邊一連放出好幾個大院,足夠府軍駐紮,此刻已安頓下來,酒足飯飽,莫雲霄正帶人四處巡查。
而在他的小院外,一名青衫儒生正微笑等待。
“陳兄!”
王玄爽朗一笑,闊步向前。
比他更快的是醜佛兒,嗖得一下竄了出去,嘿嘿傻笑着,將陳瓊腦袋摸得凌亂。
“住手,你這廝!”
陳瓊哭笑不得,“虧我幫你來回奔忙,每次都如此戲弄與我…”
王玄見狀頓時露出笑意。
醜佛兒是被陳瓊救下,患難之交,感情自然比他深了不少,心中所想,根本不加掩飾。
蕭仲謀也搖頭笑了笑,拱手告辭道:“大人,您若有事便可先忙,黑松嶺我會盯着的。”
他知道王玄此行目的之一,便是幫醜佛兒解決問題,而且事情緊急。
王玄微微點頭,沉聲道:“萬事以安全爲主,若情況有變,便當機立斷。”
“殺幾個羅家人,王某並不在乎,即便那四海門主不喜,也不能傷了弟兄們!”
蕭仲謀眼神一凜,“大人放心。”
……
蕭仲謀離開後,王玄便領着陳瓊與醜佛兒進入小院。
近身侍衛點燈上茶,王玄則迫不及待詢問道:“陳兄找到了?”
“幸不辱命。”
陳瓊點了點頭,“自從收到王兄來信,我便託了師門關係,隨後來這通州探訪。”
“須彌宗與南晉靈禪宗同爲佛門,雖南北向望,且相互敵對,但百年前大燕南晉和親時關係尚可,有不少高僧大德往來,年老後便隱居此地。”
“我打探到須彌宗下屬廣德院,就有一坎離交匯境的靈禪宗高僧隱居,只是已炁血衰弱,時日無多。”
說着,望了一眼嘿嘿傻笑的醜佛兒,有些擔憂道:“修習靈禪宗煉神法門,真能治好這憨貨?”
“碰運氣吧。”
王玄沉聲道:“我有觀魂之法,醜佛兒雖主魂污濁矇蔽,但無量山社稷大醮後,卻隱約生出一絲靈韻。”
“他原本就修的是靈禪宗法門,聽聞佛門涅槃心可開心智,以此爲基,說不定能祛除沉痾,不瞞陳兄,柔兒修煉後,爽靈之魂也在緩慢修復。”
“竟有此事?”
陳瓊頓時眼睛一亮,感嘆道:“果然大道無常,萬般劫難也總會留下一線生機。”
王玄點頭道:“沒錯,但醜佛兒主魂胎光中靈韻很澹,如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再加上黑松嶺之事,我才提前趕來。”
陳瓊一聽頓時着急,起身道:“那事不宜遲,咱們立刻走吧。”
“也好。”
王玄起身出門,和蕭仲謀與莫雲霄交代了一聲後,便與陳瓊和醜佛兒策馬離開。
陳瓊所說的廣德院,位於八王渡下游七十里外一座深山之中,若事情順利,一晚便可回來。
二人來到碼頭,王玄也不客套,當即請排教弟子幫忙,招來一艘小船,趁着夜色順流而下。
此時大雪已停,羣山素裹,又有山中靈炁升騰而起,在明月照耀下美輪美奐。
二人也顧不上欣賞景緻,一個時辰後靠岸,施展陸地飛騰之術,在雪夜松林樹冠上縱橫穿梭,漸漸消失在深山。
“就在前方!”
陳瓊一邊飛奔一邊道:“這廣德院歷史古老,聽聞大楚年間便有高僧隱居,鎮壓四方邪祟,因遠離人煙,倒也躲過歷次戰火。”
“通州安寧後,不少喜歡清靜的年邁老僧,也選擇在此終老…”
“汪汪!”
身旁阿福突然停在樹幹上一聲低吼。
王玄眉頭一凝,“前方深山中有殺氣!”
二人相視一看,連忙加快速度。
很快,就見山後隱約傳來火光,還有劇烈震動聲,陰霧濛濛,竟將山道封鎖,密林中隱約傳來厲鬼呼嘯聲。
陳瓊吃了一驚,“前天來時還一片安寧,竟有人敢在通州襲擊須彌宗?”
王玄眼睛微眯,“看看便知!”
說罷,手中睚眥方天畫戟突然出現,高高躍起,渾身金光繚繞。
煞炁匯聚,用出石破天驚秘術。
昂!
伴着一聲悠長龍吟聲,長戟勐然落下。
轟!一聲巨響。
松林間陰霧瞬間翻涌,伴着狂風四散,遠處火光瞬間明亮,隱約能看到石塔斗拱。
“有人破陣,去擋住他!”
山林中傳來一聲怒喝,隨即便有一道劍光破空而至,勐然襲向王玄眉心。
王玄澹澹一瞥,一把握住劍光,手中吱吱呀呀聲音響起,一柄冒着黑煙的飛劍被他捏得緩緩扭曲。
遠處傳來慘叫聲,“是兵家高手…”
話音未落,王玄便已轟然落地,長戟一橫,冷眼觀望。
只見山崖凸起處,一座古樸寺院前門已塌,燃着熊熊烈火,地上有不少僧人屍體。
而在寺院內,正有數道身影縱橫交錯,劍光與陰風淒厲呼嘯。
院內,一名老僧手持禪杖,深深插入青石板,旁邊坐了不少僧人,有老有少,盤膝而坐,各個面色漆黑,顯然身中劇毒。
而禪杖上方,則有一輪華蓋經幡似的光影旋轉,死死擋住劍光與陰風。
周圍十幾人同時看向王玄,有僧有道,有貨郎有員外,無一例外全都滿身刺青,眼中冒着紅光。
陳瓊也同時追來,見狀童孔一縮,“黑山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