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燈?”
王玄盯着下方,眉頭微皺。
那走馬燈給人的感覺十分古怪,燈中綠火明顯是一種陰火,綠光幽幽沒有一絲溫度,燈罩自動旋轉,魑魅魍魎張牙舞爪,似乎下一刻就會躍出燈罩。
郭鹿泉見王玄眼神,低聲道:“法脈重器!”
原來如此……王玄恍然大悟。
這世界有修真之術雖然衆多,法器更是眼花繚亂,但大致可分爲法器、法脈重器和法寶。
法器很簡單,可用於施展術法的器物,種類繁多,既有銀針、念珠、香、符這種小東西,也有法壇道場、幡、經幢等大型組合器物,威力各不相同,王玄的爛銀槍和符箭皆屬於此。
再往上就是法脈重器,通常名頭響亮,煉製艱難,能夠鎮壓法脈氣運,如蕭晴曼的“秋蟬劍”,兵家如神威大元帥霍鈺的“五行雲牙大纛”,皆屬於法脈重器。
至於法寶,通常秘不示人,遠不是王玄這個層次能夠接觸。
這百鬼夜行燈竟然是法脈重器?
怪不得金班主扭頭便走,正如郭鹿泉所說,他現在丟的只是個人面子,若繼續下去,整個金家班都會被踩在腳下,剩餘弟子今後還怎麼混?
羅老歪亮出“百鬼夜行燈”後,現場一片譁然,下方賓客眼中驚懼紛紛後退,再看羅家班弟子已眼神不同。
戲彩門如陰門一樣,雖有法脈總壇,但約束力卻並不強,大燕南晉扛着戲彩門招牌的班子數不勝數,若發生爭端無人出頭,也就不了了之。
但有了法脈重器,羅家班一脈立刻不同,不僅行走江湖其他人要掂量一番,身價也會立刻暴漲。
羅老歪臉色平靜,嘴角卻露出弧度。
唐子雄請他助拳,他何嘗不是要利用這次機會打出名聲,爲後輩弟子謀劃一番?
想到這兒,他將百鬼夜行燈小心收起,隨後拱手道:“諸位,老朽氣血衰弱,今後多半會避世隱居,我這些不成器的弟子行走江湖,還需諸位多加照料。”
“羅老闆客氣了。”
“應該的……”
衆人紛紛應和,盡顯江湖情誼。
說罷,羅老歪又對着上方唐子雄拱了拱手,在弟子攙扶下退入人羣,自有小廝送上茶水毛巾。
自始至終,唐子雄都是面色淡然。
王玄淡淡瞥了一眼,怪不得這傢伙胸有成竹,顯然和羅老歪暗中商量,知道對方得了法脈重器。
都是老油條啊…
對面,渠城堂主劉宣臉色難看,“唐兄,好算計!”
唐子雄淡然一笑,起身對着四方拱手道:“我四海門販賣消息,促成買賣,靠得便是規矩,以及江湖同道擡舉,諸位放心,無論今晚結果如何,山陰堂都不會像以前那般混亂。”
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氣度十足。
下方自然又是一片叫好聲。
之前四海門山陰分堂被烏家五鬼暗中掌控,雖說主要目的是爲了掩飾身份,但難免會胡來,造成不少血案。
唐子雄強調規矩,也是在爲自己造勢,畢竟渠城那邊雖不至於混亂,但各種暗殺劫掠的綠林生意也太多了些。
一時間,唐子雄氣勢明顯蓋過了劉宣,就連總堂來的那白鬚老道也微微點頭。
“唐兄高興的太早了些!”
劉宣一聲冷哼,“開始第二場吧。”
旁邊小廝立刻高聲道:“第二場,散修野火道人與排教鬼影劍對決,武鬥,認輸爲止,生死自負!”
下方衆人頓時提起了精神。
如果說文鬥看的是花活氣勢,點到爲止,那武鬥便講究實戰,誰也不敢留守,說不定還未認輸,便已被人打死。
“劉宣竟然請的是鬼影劍?聽說這鬼影劍是河上出了名的殺手,不僅精通排教術法,還兼修刺客門絕技,從未有人見過其真面目。”
“好傢伙,怪不得保密,鬼影劍手上血案不少,雖不是邪修,但在刑部卻是掛了名的……”
一時間,下方議論紛紛。
山陰縣令吳歡臉色有些不好,這劉宣請個刑部通緝犯來,不是叫自己爲難麼,但扭頭一看孟雄面色如常,也閉上了眼裝聾作啞。
樓下大廳已出現一黑瘦中年人,百衲道袍有些破舊,右手持刀左手捏訣,眼神冷漠,鬚髮皆紅,正是唐子雄重金聘請的野火道人。
郭鹿泉眼神也變得凝重,對着王玄低聲道:“這野火道人是幷州出了名的散修,原本資質低下,難以拜入法脈,但後來不知得了什麼機緣,鬚髮變紅,還學會控火之術,很是兇悍。”
王玄微微點頭,這野火道人只是站在那裡,便似乎有灼熱之炁撲面而來,且有一絲野獸腥臊,難不成吃過妖獸內丹?
下方野火道人滿眼兇意掃視一圈,“人呢,出來受死!”
話音剛落,便見大廳廊柱背光處一團黑影緩緩蠕動,逐漸顯出一黑衣蒙面人,手中利劍亦是塗成漆黑,只露兩眼凌厲冰冷。
“影鬼?”
王玄心中詫異,他分明感覺到了一絲影鬼氣息,對方術法應該是和驅動影鬼有關。
旁邊唐子雄面色依舊平靜,他其實早知道劉宣請了鬼影劍,這才重金邀請野火道人,以此剋制。
劉宣則冷冷看了唐子雄一眼,突然高聲道:“等一下,我要換人!”
什麼?!
樓下衆人詫異,竊竊私語。
唐子雄也眉頭一皺,“劉兄輸不起?”
還沒等他說完,下方鬼影劍便啞聲道:“在下受了傷,無法動手,還請劉堂主見諒。”
說罷,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
衆人都是江湖老鬼,哪能不知道劉宣耍了花招,裝作保密的鬼影劍是假,恐怕請來得另有他人。
唐子雄眼角一抽,望向旁邊白鬚老道,“秦先生,這恐怕不合規矩吧?”
白鬚老道淡淡喝了口茶,“你們事先約定,並沒說不可臨陣換人,法無禁止即可爲,我四海門講規矩,但機變之道亦不可缺,否則哪能活到現在?”
“爭一時得失,不若爭一世英明!”
唐子雄深吸了口氣,拱手道:“多謝秦先生指教。”
王玄看向白鬚老道的眼光也變得不同。
這老道並未偏袒任何一方,反倒藉機會提點唐子雄,四海門隨便出來個巡使都有如此膽略,怪不得能揚名數百年。
唐子雄說罷,扭頭看向劉宣,“劉兄既然用計,想必已胸有成竹,不知請的是誰?”
劉宣淡淡一笑,對着旁邊拱手道:“大兄,麻煩了。”
劉大麻子長身而起,“哈哈哈,小事一樁!”
這下,所有人都有些愕然。
劉宣竟然請了自己兄長出手,且不說對方能不能打贏,身爲鎮邪府軍校尉,竟然親自下場參與,本身就透漏着怪異。
這山陰縣堂主之位,難道有什麼不簡單?
郭鹿泉也是眉頭微皺,低聲道:“那劉大麻子雖是邊軍悍卒,也凝聚了屍狗煞輪,但萬萬及不上大人,離了軍陣,如何斗的贏?”
唐子雄也臉色難看:“劉堂主,這可是武鬥,生死自負!令兄官職在身,衆目睽睽下…”
他以爲劉宣是死不要臉,誰知話沒說完,便有一股慘烈血煞兇炁升騰而起。
咚!咚!咚!
伴着沉重腳步聲,劉大麻子從房中出來。
他此刻已模樣大變,一身黑鐵鎧甲包裹全身,鎧甲惡獸吞口,黑鱗間隱有血色流淌,佈滿恐怖疤痕,整個人彷彿一尊鐵塔,手中提着一柄連枷,釘刺錘頭上全是暗紅血跡。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如果說剛纔的劉大麻子只是莽撞校尉,如今已變成一尊兇獸。
王玄眼神微凝,“血浮屠,破陣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