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心火(二)

夜深了,但小男孩還是睡不着,因爲他明天就要上小學了。

六歲的他對一切新奇事物都是很好奇,就不知道明天上學好不好玩了。

小男孩嗯了一下嗓子,感覺有一點乾渴,他便下牀走出臥室。

客廳之中的桌子上有水,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這杯水之後他感到好過一點了,這時一點聲音卻是傳入了他的耳中。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其中帶有一些不安:“老公,這樣下去我很怕的啊。”

小男孩知道這是他媽媽的聲音,聲音從父母中的房中發出來的,房間中的微弱燈光告訴他自己的父母這時並沒有睡覺。

女人說完話後馬上就是有個男人回答了她:“不要怕,他們不敢做什麼的。”

小男孩忍不住好奇心就是輕輕走到門前偷聽起來。

可女人還是繼續她的擔憂:“可這一片就是我們這幾家不肯搬走,他們雖然還沒做什麼,但我怕萬一有些……”

男人馬上打斷了女人了話:“你別瞎想了,這天下如此安定,哪有人敢傷天害理。”

“不,我是擔心你啊,再說立立還那麼小,你再這樣帶頭和他們對着幹是會出事的。再說他們給的補償雖然是少,但我們也不會餓死啊。”女人不聽男人的話,還是繼續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哎,這不是錢的事。”男人一聲嘆息。

“我任某人雖然是沒讀幾年書的鄉下人,但也知道天道酬勤這句話。來到這大城市最自豪地就是娶了你,而後就是爲你掙得了這個家,還有爲老任家穿了一代香火。”男人說到這就開心了起來。

“但……”女人還想說。

“我知道這些年我只是一個賣菜的,你跟着我也吃了很多苦頭,但是等我們把立立養大後就可以好好過上日子了。”

女人連忙辯解道。“老公,沒有苦啊,和你在一起很幸福啊,我們還有立立啊,一家三口多好啊。”

“嗯,前幾年我看中這後湖貧民區的房子就是因爲它離這片學校區也算近,沒有幾里路的腳程,任立上學放學都可以自己回來,那樣你和我就可以安心爲他把幾年後的學費湊齊。”男人也是爲着孩子的學費發愁。

“老公你不要爲了這發愁,乾脆我們就吃點虧就遷走吧,大不了我累一些。”女人還是沒有被說服。

“這……,不是累不累的問題,我們遷走的話任立又要換學校,這你也知道有多麻煩,你想想這有可能耽誤他一年。我是個沒文化的,但我不想我們的孩子也是一個沒有文化的人。”

“這不怕啊,讓他再多玩一年也是很好的。”女人又是這樣說道。

“不行,我就不知道環城有那麼多的好地,他們爲什麼非要找到這塊爛地上面來。”男人聽出了女人話中的意思,堅定地拒絕了。

“好吧,反正我們一切都是爲了立立。”女人提過幾次想法後都被男人拒絕,也就不再說了。

“嗯,放心睡吧,明天還要早起。現在天下太平,他們是不會亂來的。”男人爲了不耽擱明天的生意就是催促女人睡覺。

房間裡的燈光熄滅了。

小男孩雖然只有六歲可還是知道了父母想要自己好好讀書的意願,他便也是回到自己的臥室休息起來了。

小男孩今天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一家人再也不是住在這簡陋的小平房中了,而是在黑白電視中的那高大豪華的樓房中,一家人都是快快樂樂的。

可是正在快樂生活的時候,他被搖醒了。

眼前的是媽媽,媽媽的臉上沾滿了黑黑的灰,頭髮有些凌亂,眼睛有點紅,臉看上去怎麼是那麼的苦。

女人現在非常慌張,她趕忙抱住還在發呆的孩子就衝出了臥室。

這往日熟悉的客廳中已經到處是停不下的大火,那一件件用血汗掙得的傢俱都是在大火中散發出讓人難以忍受的灼熱。

小男孩也被大火驚呆了,但他沒有看到自己的爸爸,他努力的轉過頭去看父母的臥室,他看到臥室中也是雄雄大火,已經是被燒塌的門後有兩個身影在裡面互相糾纏,但他還是認出了那個被壓在地上的身影就是他爸爸。

女人發現自己的孩子看到了臥室中的情景,慌忙就是遮住他的眼,叫了一聲:“別看。”

快速跑到大門處的女人,一腳踢開着火的大門,將孩子丟了出去,並且嘶聲喊道:“任立,快跑,不要再回來了!!!”

喊完這句話女人便是重新回到火海之中……

任立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他大哭起來。

他雖然小,但是不是傻子。

“任立,快跑,不要再回來了!!!”

這聲音又一次在他耳邊響起。

是啊,聽媽媽的,快跑啊,不要再回來了!!!

在那一片房子燒成的火海之中他用盡力氣奔跑。

從此他沒有了家。

……

已經在外面流浪了七八天了的小男孩現在是到了一個小箱子中,衣服是破破爛爛的,但他知道自己是不能回到家裡去的,因爲媽媽叫他不要再回去。

看着那高大的垃圾桶,他用力跳了上去,看着裡面的垃圾他忍住了撲鼻而來的臭氣,用小手提起一個稍大點的垃圾袋,打開之後看見有一些菜葉和肉皮,忍住生腥的味道,他猛地把這兩樣東西嚥了下去。

小男孩感到肚子裡有一陣難受的感覺,那種鼓脹和翻騰讓他想要張開口吐出些東西,哇的一口吐出來了一大片污穢物,他趕忙站起身子跑出了昏暗的小巷子,再看下去他明天就再難吃進東西了。

大街上只能看見昏黃的路燈,眼前的世界是一片漆黑,寬廣的馬路上颳起了一陣陣寒風,把小男孩吹得是打了個冷顫,他慌忙裹緊衣服,但是那破爛衣服是遮得住上面遮不住下面,冷風還是繼續刮,小男孩就是不停地打着冷顫,他已經無法繼續向前走了,雙腿不受自己的控制只在原地打擺,冷汗從額頭上不停地流了下來。

又是一陣冷風呼嘯而過,小男孩的肚子又鬧了起來,他終於是堅持不住蹲在了地上,靠着這個姿勢他又獲得了些許溫暖,這點溫暖讓他好過了一些。

他望着馬路的前面,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風漸漸平息了,但他卻是再難站起來了,只能望着馬路的那邊。

眼皮是越來越重,好想就這樣去做完那晚的夢啊……

可是上天不給小男孩那個機會。

馬路上亮起了燈光擾亂了小男孩的視線,一輛黑色轎車從小孩的面前駛過,小男孩被轎車駛過時帶起的風力是吹得倒在了地上。

黑色轎車停了下來,從後面急急忙忙地下來一個女人,看到地上躺着的小男孩是驚訝地捂住了嘴巴。

女人連忙抱起小男孩回到了車上,車中是那麼地溫暖,那個抱着自己的女人是那麼的美,給予他的溫軟懷抱讓他想到了媽媽,不爭氣的眼淚就是流了下來。

“可憐的孩子,你的家人呢?”女人和聲問道。

“沒…沒…了。”小男孩只能這樣回到,眼淚又是流了一大串。

“真可憐,你就和我走吧,我做你媽媽。”女人和藹的臉上充滿了憐惜。

“二夫人,這不好吧。”這時開車的司機說話了。

女人馬上是迴應說:“沒什麼不好的,現在的世道這麼亂,想到這孩子要苟活下去我就不忍。”

“可他來歷不明。”司機還想勸勸。

“不要說了,到時候就說是我這次回家探親給天爾找的玩伴,看到他我就想起了天爾,他以後就不孤單了。”女人非常堅定。

“我知道了,二夫人。”司機也是沒什麼好說的了。

“孩子你就安心睡吧,醒來後你就會有一個新家了。”女人的手輕輕地安撫着小男孩的臉龐。

小男孩就這樣安詳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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