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害怕邪蠻,因爲每一個邪蠻都是嗜血殘忍之徒,而眼前的一幕更讓青陽蠻士恐懼,乾淨利落的殺人手法,泯滅生魂的手段,給人一種殘忍瘋狂的感覺,三名蠻士心在怦怦的跳動.
";殺得好,殺得好……";劉芒的聲音尤帶癲狂.
";阿公死了,青山大叔死了……師父死了……他們都該死！";劉芒高聲的怒罵,又彷彿在自語.
三名蠻士也突然回想起黑水蠻士殘害淳樸的蠻人,俞青也因此死去,一股恨意讓他們覺得,這些人真的該死.
陳漁的目光看向他,腳步緩緩的上前,那眼瞳中的冰冷色彩逐漸的褪去,撫了撫少年冷卻的身軀.
";我們回去.";
低沉的聲音響起,陳漁那冷若冰霜的臉色終於有了幾分變化.他一隻手抓住劉芒的肩膀,身形突然的往前方走出,只是一步,身影驟然的衝入山林,消失無蹤.
三名青陽蠻士神情一怔,咬了咬牙,跟上陳漁的腳步一同朝着蠻村的方向奔襲而去.
前方熟悉的山林因繞着一層淡淡的血霧,四周的叢林,彷彿被狂風席捲朝着一方傾倒.劉芒拉了拉陳漁,陳漁的腳步逐漸停了下來.
這淡淡的血霧縈繞着一層七彩的光澤,在這裡,俞青以身化作七彩的蝶,義無反顧的擁抱死亡.
";俞青大人……";三名青陽蠻士趕來,看着四處破敗的情景,淚盈滿眶.
他們四處的尋找,想要找到俞青的屍體,可連一點軀體都沒有存在.
這層濃郁無法消散的血霧,蘊含着蠻族老嫗最後的執念,劉芒緊緊的抓住懷中的玉符,這是蠻族老嫗最後對他的期望.
陳漁嘆息一聲,抓住劉芒,起伏之時,前方傳來的陣陣血氣讓他的內心,就像刀絞一般.
當突破山林,來到一處不高的石牆,可放眼望去,那石牆的一邊,原本是一吹靜祥和的蠻村,此刻一道道青煙環繞,無數屍體倒伏.
陳漁帶着劉芒走入蠻村,面前時一名蠻族婦女緊緊抱着幼兒,眼瞳中充滿着哀求,可是那傷口一同刺穿婦女和孩子的軀體,沒有任何的同情.
前方,有的蠻人的軀體,身軀整個被切開.
陳漁彷彿看到,蠻人手無寸鐵,只是單純的以肉身對抗蠻士,臨死之時,死死黑水蠻士的衣服,企圖爲族人的離開,阻擋那毫不起眼的一息.
他往前看去,看到一名少女的軀體,胸前的傷口蔓延着鮮血,如一朵紅花.
陳漁記得,這名少女喚作阿朵,是蠻村中最美麗的姑娘.
在她死去的不遠處,一名年幼的少年也跟隨倒下,這美麗的女子,爲了族弟逃命,死在蠻士的刀下.
陳漁的心在滴血,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殘留着恐懼和傷痛,他們企圖保護自己的族人,親人,可又是那麼弱小.
他身旁的劉芒在戰場上奔跑起來,陳漁跟隨了上去,不過多遠,少年的身軀停了下來,在他的面前,有一張八尺高的獸角長弓,豎在戰場之上,好像旗幟,如此的鮮豔,而在獸角長弓下方,可以從血肉模糊的痕跡下,辨認出此人就是劉青山.
他死去了,嘴角蘊含着笑容.
劉芒雙腿跪在這獸角長弓面前,手掌握成拳頭,重重的錘在地面,那壓抑的哭聲,混着咳嗽和喘息.
在獸角長弓的正前方,也有着一團血霧,四周殘留着一些殘軀,碎裂的骨杖,沾染着鮮血,散發着淡淡的紅芒.
這是蠻族阿公,那個笑容真摯的老人.
在兩人死去的前方,一名黑水蠻士胸口插着一根箭矢,蠻族阿公和劉青山,這對守護蠻村的兩名蠻士,臨死完成了絕妙的配合,以凝血境界,擊殺了一名鍛骨境蠻士,可在陳漁的心中,這種壯舉卻蘊含了兩人對於族人的摯愛.
青陽蠻士來到蠻村之中,看着陳漁和劉芒的身軀,沒有上前,而是守候在兩人的背後.
陳漁的手掌緊緊的握住,胸口彷彿有一塊巨大的石塊壓着他,讓他想要窒息.
他的眸光落在戰場之上,眼睛被一層水霧籠罩,化作兩行淚,自他的臉頰滑落.
他深吸一口氣,手掌鬆開,來到那骨杖面前,將老人殘存的軀體還有骨杖收集在一起.
劉芒低低的啜泣,當看着陳漁沉默的身影,堅毅的站立起來,來到族人的軀體面前,將所有蠻人的軀體全部收攏在一起.
三名青陽蠻士注視着這一幕,緩緩的上前,不顧慢熱的鮮血,將這些散落在蠻村各處的軀體全部聚集在一起,當無人的身
身軀全部被鮮血覆蓋.
五百九十一具蠻人的屍體,整齊的擺放在一起.
這個數字,銘記在陳漁的心中.
陳漁抓住劉芒的身軀,來到蠻村的上方,自他的身軀,延伸出一層金色的血海,這道血海,彷彿化作無形的大手,將遠處的山嶽拔下一截,朝着蠻村緩緩的落下,以山嶽化作一道巨大的墳墓.
這一道沉重的山嶽,轟然落下,埋葬了陳漁的一段記憶.
而毀滅這一切之人,必將付出血的代價！
在陳漁在葬下所有蠻族之人時,那猙獰的黑色氣息再次溢出,與金色氣血混在一起,似狂似魔.
劉芒咬着嘴脣,來到陳漁身旁,堅定的道:";陳漁大哥,我想跟着你,我要變強,我要爲族人報仇！";
看着少年堅毅的臉,陳漁搖了搖頭.
";爲什麼……";劉芒大聲問道.
陳漁輕笑一聲,卻沒有答話.
他帶着劉芒,來到青陽蠻族身前,說道:";即日我將返回木氏蠻部,誅殺黑水蠻士之事,我自當一力承擔,與青陽蠻族無關.";
";這……";青陽蠻族三人面面相覷.
其實這也是他們所擔心的,黑水蠻族勢大,讓黑水蠻族知曉,他們青陽一族擊殺黑水蠻士,勢必會招來禍患,若是陳漁一力擔當,那麼一切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陳漁撫了撫身旁低着頭的劉芒,沉聲道:";此番前往木氏蠻部,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青陽蠻士臉色逐漸平復,開口道:";閣下請說,若是有我青陽蠻族能夠幫得到的,我們幾人自當全力幫助.";
";我回到木氏蠻部,連自身都難以顧及,而劉芒乃蠻村僅存之人,我請求三位,將他帶入青陽蠻族,若有一日,我還活着,將親自前來青陽蠻族以表謝意.";
";若是我不能歸來,那劉芒就加入青陽蠻族,他血脈特殊,即便加入也不會辱沒青陽之名.";
陳漁最爲放心不下的是劉芒,此刻黑水一行人全滅,黑水祭司定然以爲蠻村之人全部死去,若是劉芒進入青陽蠻族,也算尋到一處好的庇護之處.
三人對視一眼,點頭道:";這個不是問題,劉芒乃俞青大人的親傳弟子,若是進入青陽蠻族,我們保證,絕對不會虧待與他.";
陳漁道:";那在下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劉芒站在一旁默不作聲,陳漁凝視他,平靜的說道:";劉芒,記住,好好的活着……";
劉芒抽泣道:";陳漁大哥,我會好好活着,努力強大起來,成爲父親那樣的王庭勇士,將來有一日,必定會再次回到這片土地,重建蠻村！";
陳漁嘴角上揚:";走吧.";
劉芒點了點頭,來到青陽蠻士身邊,青陽蠻士注視着陳漁,心中卻暗道,眼前這青年似傳說中的邪蠻,可今日之事絕對不能說出去,連青陽族人也不能透露.
三人帶着劉芒準備離去,陳漁遠遠的注視着四人.
在即將離去之時,劉芒突然轉過頭,呼道:";陳漁大哥,我相信你會回來接我的！";
陳漁沒有答話,看着少年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山林,他的眸光,在背後的山嶽停息,片刻之後,腳步往前方踏出,不過那一步,似揹負山嶽般,無比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