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塔需要傳奇巫師,反過來說,傳奇巫師同樣需要魔塔——畢竟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事事躬親。只不過,前者的需求是不可替代的,而後者卻可以隨時找到替換的人選。
於是,所有希望能繼續託庇在魔塔之下的巫師們,都會盡力展現出自身的才能,哪怕是在其餘地方足以擔任一支學派的領導人或是一個皇家學院校長的魔法大師,都會盡心盡力地選擇爲他們效忠的領袖服務。
而在一般情況下,魔塔住民們在對付敵人時亦會遵守相同的邏輯:同等位階的敵人由相同位階的人來應付。就像在詩蔻迪對付襲擊者的時候,各學派前來參加宴會的主管都沒有動手。
正因爲存在這樣的隱性規矩,當霍爾學派的那位大師一把將她拉起,二話不說就選擇退避,甚至直接向位於頂點的朗曼·霍爾請求的時候,詩蔻迪很快意識到,自己內心的不安並不是錯覺。
她眼角的餘光掠過躺在地上焦炭般的男人,看到他的胸口不知從何處滾落了一枚類似於鑽戒的物品,滿臉狂熱的揚起腦袋。
他的手腳已經不聽使喚,身體被鋼鐵荊棘般的鐵鎖束縛,卻依舊拼盡全力用牙齒叼起了那枚鑽戒。
詩蔻迪,或者說在場所有巫師們的靈視視野中,都清晰地看到,有一枚漆黑色的球體在戒指上空環繞盤旋。
球體呈現出的顏色是如此純粹,比最深沉的夜晚更加晦暗。
這是一枚“魔法密鑰”——巫師們中最常見的用來記錄和傳遞信息的技巧,同樣可以用來儲存法術。因爲它能壓縮與自身體量完全不匹配的龐大信息,就連本應該佔據大量資源空間的法術原型都可以記錄。
不過這種壓縮是有極限的,詩蔻迪的瞳孔中閃過一道和她的頭髮顏色相同的銀色光芒。她迅速判斷出這枚小型魔法密鑰內蘊藏的力量不會超過正式位階,就算之後能膨脹開來,也不過是一個高等法術的程度……
詩蔻迪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魔法大師身上。對方卻一臉嚴肅,緊盯着那顆小小的黑色光球。
“別移開眼睛,注意力集中,我在那個人身上嗅到了‘詛咒’的味道,這件事絕不簡單。”
……詛咒?
詩蔻迪愕然。即使對於絕大部分巫師而言,這都是個相對陌生的詞語。畢竟黑巫師已經快在這片大陸上銷聲匿跡了。
但她相信對方的判斷。因爲這位魔法大師專精的是咒法領域,曾經師從於羅瑞爾·加西亞,不知爲何選擇離開本來的學派,轉投他人門下。如果不是她的老師霍爾先生和加西亞女士的立場敵對,恐怕塔上沒有人會接受這樣一個燙手山芋。
而咒法領域和詛咒領域的關係在巫師界幾乎是常識:後者是在某段隱秘久遠的歷史中,自前者中分立出來的,就像生命領域和瘟疫領域之間同樣存在着密切聯繫一樣。
據說最早的從事邪惡領域研究的巫師們,曾經都是這兩大主流領域中最頂尖、最才華橫溢的一幫人,只不過正因爲他們對於魔法的研究太過深入和狂熱,纔會最終誤入歧途,將可怕的災難從人類理性的枷鎖中解放出來。
“這世上最瞭解你的永遠是敵人”。那個襲擊者身上攜帶有詛咒——這是一位咒法大師的判斷,她完全沒有理由懷疑,就算是朗曼·霍爾也應該重視這一判斷。詩蔻迪悄悄瞧了一眼上方,然而依舊毫無動靜。
“就算是詛咒,從這枚密鑰的規模來看,未必有多強……”
詩蔻迪和那位大師已經漂浮到了距離地面數十米的空中,但對方卻仍然沒有放鬆戒備的意思,於是她小聲說道。
詛咒領域以詭異未知的原理、難以破解的棘手、極具破壞性的危害、和強烈的污染性等等著稱,加上現如今極爲罕見,所以一輩子都未必會遇見一次的巫師們往往會談虎色變,其中自然有以訛傳訛的成分。
實際上不同的詛咒一樣有着相當鮮明的位階差距,只有達到同位階以上才能對巫師造成威脅,而且它並不像傳聞中的那樣,能令一般巫師無無力抵抗。咒法領域可以通過反咒來消除詛咒效果,一般的“護身術”同樣能起到防禦作用。
詩蔻迪知道這一點。但她同樣知道,身邊的人比自己更清楚這回事。
“這絕不是普通的詛咒。”
她聽見咒法大師的呼吸正在變得急促。
“我從來沒有見過,就算在老師的實驗室那裡都沒有見到過這種等級的詛咒。詩蔻迪小姐,我一開始將你從地上帶離是出於謹慎,但接下來我說過的話可不是誇大其詞。”
“你知道我剛纔在做什麼嗎?我一直在嘗試使用反咒,試圖解析這個詛咒的成分,但一直到現在爲止,我已經替換了一萬種以上方案,甚至沒辦法破解哪怕最外層的原型結構。”
“我不知道它是如何能做到被儲存在一個正式位階的魔法密鑰裡,可是它毋庸置疑擁有着摧毀我們的力量。”
咒法大師女士深呼吸了好幾口氣,臉色才稍微好轉。
“不誇張地說,這座塔內恐怕只有我曾經的老師纔有辦法應付眼下的局面。因爲聚集在這裡的各學派重要成員實在太多了。”
“另外幾位大人就算不必擔心受到影響,但是想要防止詛咒擴散,就必須在短時間內編織出反咒。假如詛咒一旦爆發,或許剩下除了我們之外的所有巫師都會遭受重創,甚至只有幾位魔法大師才能活下來……”
詩蔻迪聞言,不禁心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