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凌哲一頓,好像她問了什麼奇怪的問題。“還能有誰,當然是昨天晚上的人啊。”
姚莎莎掀起被子飛快地蓋在臉上,哇哇,她不應該問的,這樣起碼她可以自欺欺人地說哲口中的大家是指他的家人而非包括乾媽他們一家。嗚,這下子叫她怎樣面對大家啊?
“莎莎,”知道她是害羞的凌哲好笑地隔着被子喊她。“你還想睡嗎?那好吧。你睡醒再吃好了。別急着起牀,書店我已經拜託怡平幫你請假了。”
看她還是一動不動的蜷縮在那兒,凌哲開始擔心身體纖弱的她是否悶暈了。於是伸手拉她的被子。
“不要拉啦!”她悶悶不樂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了出來,小手仍舊緊緊拽住被子。
“那你打算捂到什麼時候?”他好笑地搖搖頭。
“世界末日!”
“不會世界末日的,頂多是被大家取笑而已。”他決定使用武力解決問題,很快他就如願地看到——姚莎莎那張紅得像熟透番茄的小臉正可憐兮兮地擰成一團。盈滿心頭的憐惜教他不由自主地俯身在她額上輕輕吻了下去。“而且就算是世界末日,我答應你,我絕對會陪在你身邊。無論是……天堂或地獄!”
最後那一句他說得很輕,幾不可聞。但是,她聽到了,只見她臉上的紅潮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僅是一片駭人的……灰白。她緊緊地盯着他,滿載驚惶的明眸此刻閃爍着令人心痛的淚光。
“哎呀呀,糟糕了!我上班要遲到了。”眼睛的餘光瞄到牀頭的電子鐘,凌哲慌忙直起腰,若無其事地笑着說:“我去上班了,記得想我哦。莎莎。”不等她的答覆,他已經奪門而出,深怕多待一刻,他會忍不住抱住那個明明難過到快哭出來了,仍然拼命強忍的女孩好好地責罵一番。不要把一切傷心難過的事悶在心裡頭,莎莎。全告訴我吧,我會爲你分擔,可以嗎?
凌醫生愛慘她了,他愛她的程度已經到了直教生死相許的地步!
那句話毫無預警地闖進她紛亂的腦子裡,導致她心臟一度停止跳動,腦海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那句叫她心驚膽戰的說話。駭然地盯着眼前這張帶着七分憐惜三分擔憂的臉龐,她所有的話語全哽在喉間,一句也吐不出來。就在被她遺忘已久的淚水叫囂着將要奪眶而出的那剎,他慌里慌張地跑了出去。
淚,亦在那一瞬滾滾而下。
不該這樣的。她再次拉起被子遮住早已爬滿淚水的臉,無聲的啜泣着。不該這樣的,他可以去愛任何人,但那個人絕對不能是她,那個沒有明天卻該死的她……
一份只能存在於黑暗中的愛情註定……她咬緊下脣止住一聲快要逸出口的悲鳴,散發在口腔裡的腥味使她更深地領會到愛除了能令人幸福之外也能令人……痛徹心扉。
現在的她只能默默地淌着淚,獨自品嚐後悔的滋味,因爲貪戀那雙大手的溫暖,她放縱自己去牽它。如今,該是她放手的時候了,但爲何她心頭痛楚會如此的強烈?其實她的內心比誰都清楚、明白,她在乎的不是盤據在心上熟悉的痛楚,而是那個愛她的男人將會受到傷害。
令他傷心難過,這樣壞的自己恐怕十八層地獄也不敢收留吧。
她哀哀地笑着,淚水自緊閉的眼瞼源源不斷地滲了出來,並且很快消失在枕頭上。
當她起牀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深怕別人在她的眼睛上看出倪端,她在進飯廳之前先溜進洗手間用冰冷的水不停地潑向慘白一片的臉龐,爲了臉色看起來正常,她甚至不惜動手捏紅兩邊的臉頰。
可是鏡中人無論怎樣看只能以悽慘兩字形容。姚莎莎對着鏡中的自己扯扯嘴角,閉上眼睛深呼吸後,再次睜開雙眸時,她的臉上已掛着一抹別人所熟悉的微笑。
這樣笑就對了,她對自己說。緩緩地轉過身,她拉開門走了出去。
奇怪的是,屋子裡面早已空無一人,她來到飯廳看到長長的餐桌上頭擺放着早點外還有一條字條。她拿起來看了一眼,臉上的笑容霎時逃去無蹤,留下的只有滿面掩藏不了的悲愴。
“小莎,我和你乾媽她們去一趟市場,你醒了的話就吃桌子上的白粥油條,如果這些都不合你的胃口,那你等一等,我回來再煮給你吃吧。”落款處寫着凌伯母。
爲了不讓凌伯母失望,姚莎莎強迫沒胃口的自己吃了小半碗白粥。然後留了一個字條給她,逃也似的跑出凌哲的家。
不用上班卻無處可去的她唯有選擇回家。
“媽!”難得見到母親也會發呆,她不禁蹙起好看的秀眉。“媽,你沒事吧?”心裡忽發奇想,不會那麼誇張,媽想張叔叔想到呆了吧?
“噢!”被嚇着的羅月蓉驚惶失措地跳起來,差點踢翻放在腳邊的花。“小莎,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扶好地上的花,狀似不在意的隨口發問,眼尾不小心瞄到女兒蒼白得像鬼的臉蛋和紅腫的眼睛,她又尖叫一聲。“你你你……怎麼回事?”
“媽,拜託你不要叫了。”捂着抽痛不止的太陽穴,姚莎莎開始考慮是否要吞一粒止痛片來鎮壓不時襲上腦袋的疼痛。
“你到底做了什麼好事,面青得像鬼,還有那眼睛,誰把你弄哭了?”羅月蓉一臉緊張地盯着她。
“你別亂猜了,”她轉身坐到椅子上,雙手放在桌子上支撐着彷彿有千斤重的腦袋。“我是昨晚喝多了,所以……”她對着母親猛眨眼,示意叫她放心。
“什麼?”只見母親眼一瞪,手一擡就在她可憐無比的頭上敲了一記。“你什麼不學,居然學人家喝酒?”而且醉到有家不能回?怪不得她乾兒子昨晚打電話過來時會支吾不清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媽、媽、媽……你別敲了。”姚莎莎慌忙捂住自己的腦袋連聲求饒,“我的頭到現在還很痛哩,你就好心點不要再折磨它了。”
“活該!”母親再瞪她一眼,沒半點同情。“你還是一個女孩子嗎?喝酒也罷,嘖嘖,居然醉到要睡在別人家裡,試問說出來能聽嗎?”
“媽,你別念了。我答應你再也不喝了,好不好?”她現在也後悔得恨不能捏死自己,如果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打死她也不會喝一滴啊。而且聽母親的口氣,她好像並不曉得她跟哲同牀共枕這回事,現在的她只能希望大家快快將這件事忘掉就好了。
“你今天不是上早班嗎?怎麼這個時候跑回家?”瞄了眼牆角的電子鐘,還沒到下班時間嘛。
“哈哈……”說到這個姚莎莎不禁心虛地傻笑幾聲,心裡面則猶豫着那雙手應該擺放的位置——是掩住耳朵還是捂住那個頗受‘照顧’的腦袋。
“哈什麼?你不是想告訴我因爲酒醉的關係,所以……又、請、假了吧。”母親笑得尤如三月的春花,燦爛非常。
猜對了!那聲不合時宜的讚美差點脫口而出,醒悟過來的她連忙合上嘴巴,嘿嘿傻笑。因爲她不知道除此之外還能說什麼。
“姚莎莎!”羅月蓉大吼,手則不忘在她額頭上追賞一粒爆粟,可憐她只恨母親少生她兩隻手,下意識的捂住了耳朵,她可憐的額頭立即又遭殃了。
撫着又紅又痛的額頭,她甚感無辜的嘟起嘴,忍不住小聲地咕噥。“又不是我想請的,是哲擅自幫人家決定的好不好。”
“你又在那兒嘀嘀咕咕說些什麼?”母親隱帶着不悅的聲音又飄了過來。
“沒有。”懂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姚莎莎拼命搖晃着她可憐的腦袋,早知道剛纔去書店陪怡平上班好了,或許她會取笑她的酒醉,起碼她不會虐待她可憐的腦袋吧。
“哼,也不知道這兩個月請了多少假期,如果因此被你們經理炒了,你別回來對我哭哭啼啼,我可是一點也不可憐你。”
“好啊,到時我就回家吃你的好了。”
“那好啊,就從現在開始吧。”母親眉一挑,笑逐顏開。“你就好好看店吧,我出去買點東西。”
“那午飯……”她追上已經走出好遠的母親。
“我回來再做吧。”母親擺擺手。
唉,怎麼辦啊?如果母親知道昨晚的事情……雙肩無力垮下來的姚莎莎長長嘆了口氣,手託着下巴呆呆望着手中的小雛菊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