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二四鬧彆扭
雖然鳳城說午飯時會一起吃,但最終,流光初初來到雲吊磐的第一頓飯,是自己一個人吃的。
熟悉的人都沒有出現,只是阿離自己把飯端到聽宿閣來纔跟她說其他幾個人沒空。
流光並不知道夙命在給錦媛下符。她只是覺得突然回到了曾經的孤單罷了。
看着流光只呆在屋裡不出去,阿離便來請她出去轉轉,流光原本並不願動,卻還是想再看看這個地方。
善於察言觀色的阿離看出流光的心情不好,便把她往園裡帶,離得最近的羽園堪稱動物園落。這裡圈養着各小姐從外面或撿或買或直接抓來的寵物。
盤在樹上的青蛇是竹瑟山上的,算是不請自來被焰池留下。比較神奇的是有桃溪救回的兩隻丹頂鶴,居然青蛇與它們相處無事。其他的還有很多,大大小小,各自化地爲圈。鳳城不愛動物,但是迫於需要,替夙命養着一大羣信鴿。信鴿算是佔了最大的地盤,除了籠子外有大片的場地用來馴化它。
站在信鴿園外,流光看見幾個丫環正在餵食教動作,十分有趣。
“我們這的信鴿是全大陸最好的信鴿,飛得最遠,認人最準。”阿離在一旁驕傲地道。
流光相信的,她記得夙命在船上時停在她肩上的那隻雪白的信鴿。
想起夙命,便想到她說話,想到她笑,想到她的好。流光摸了摸攥在手裡的琥珀,便問阿離:“夙命小姐——現在在哪兒?我想去找她。”
“哦,她們現在有事,可能不太方便。”阿離微笑着道。
流光看着她,然後轉身走開。
“等會兒可以的話我會告訴小姐你找她的。”阿離跟在後面補充道,然後見流光又往聽宿閣的方向走,“啊,流光小姐不去別處看看麼?”
“不必了,我回去。”流光應了句便慢慢走回去了。
等夙命知道流光找她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夙命忙着給錦媛下符。這種符她用得少,而且要和血而成,所以焰池鳳城都呆在她身邊。
夙命這纔想起流光幾乎一天都是一個人呆着,於是她讓阿離把她的晚膳也端到聽宿閣去。
一進流光的房,夙命便覺得很暗且冷清。
“流光?”夙命叫了聲,然後便看到流光獨自坐在窗邊的竹製搖椅裡。
“小姐……”阿離忙從外面進來。之前她明明有把油燈點上,怎的轉個身就滅了。
“沒事,你出去吧。”夙命見流光未動,便自己把油燈點上,然後端到她的跟前。
流光見到光後皺起了眉,用手擋了一擋。
“來,吃飯吧。”夙命見桌上飯菜都沒動,就拉着她過來,並輕聲笑道,“怎麼,在等夫君我麼?”
流光猛地把手掙開,卻使夙命差點把手裡的油燈傾翻。
“你怎麼了?”夙命放下油燈,這才定定地看着她。
“吃飯吧。”流光沉默了一會兒才這樣說,而說完後她就真的坐下自己大吃起來。
夙命緩緩在她的對面坐下,靜坐了片段,也拿起筷子吃起來。
這飯吃得很沉默,不是她倆以往的氣氛。但再如梗在喉也都吞嚥了下去,最後兩人雙雙放下筷子幹對坐起來。
好一會兒後,流光從懷中掏出“我冥之心”,將它放在桌上然後推到夙命的面前。
“這琥珀,給你。”
夙命見她面無表情,着實有點摸不到頭腦。她又把琥珀推回給流光,道:“現在還用不着它,等需要的時候,我自然會問你借。”
“借?”流光不由冷笑,“我要一直呆在你身邊,直到你不需要借爲止嗎?”
夙命突然就覺得有趣了。因爲她才纔看清,原來流光豎起了她的盾。
就像最初遇到她時一樣,雖然是從井裡被救上來,雖然滿身的水氣十分羸弱,但她有層防護的僞裝,無論從警惕的目光還是挺直的背脊都是一種戰鬥的姿勢。
夙命不知道是誰觸發了戰機,而流光已經進入了狀態。
可是自己是敵人麼?流光的眼神未免冷得令人心生不快。
流光見夙命並不言語,心中更是冰涼到底。
所以說人都是有居心的吧。
現在想想夙命爲何要幫自己呢?
只是要把自己送回太子妃之位麼?於她又有何利?
在丞相府那種環境下長大的自己爲什麼還是沒有學乖呢?
至少,她是爲了心安吧。
拿走“我冥之心”,再償還自己一個人情。
真是個……好大的人情,說到底,還成了自己欠她。
不,不想欠她。流光站了起來:“你幫我從宏國一路過來,我很感激你,這塊琥珀只爲表我感激之情,你儘管收下。以後我是死是活,就與你兩清了。”
“兩清——?”夙命不可思議地看着流光,看來都是爲了這塊“我冥之心”,“流光,你不想拿着琥珀與宏傾相認了?”
“我從沒有說過我想回去做太子妃。”流光終於忍不住道,“是你讓我覺得除了在那裡等待其實還有很多事可以做,我也是心甘情願地跟着你來到彥國。但是,我想我錯了。”
見和流光幾乎快要吵起來,夙命忍下氣來問道:“你哪裡錯了?”
“我知道你一開始就看中了‘我冥之心’。你還記得嗎,就在棲桐去見我孃的時候,你下去救人前還不忘問我要過這顆琥珀。對,我早該想到,你是巫師,你需要它,但是你不需要我。”
“可你應該記得,我當時並沒有拿。”
“是,你沒有拿,你若拿了我現在也不會跟過來。或者你把我醫好後我可以成爲你的一顆棋子?不然你爲什麼要我回去做太子妃?”
夙命聽到這裡終於不怒反笑了。
流光瞪大了眼睛看着夙命的笑意,只覺得備受侮辱,她顫抖着努力把想說的話說完:“明天一早,我就離開這裡。”
“離開這裡?”夙命一愣,正好——“明天早上我送你。”
流光便也想笑了:“看吧,你認了,你只想要這顆琥珀,你和她們一樣,都是虛情假意。”
“流光,”夙命站起身來,輕聲道,“你真讓我失望。”
流光心口一震,也大聲地道:“你也讓我失望。”
夙命聽罷靜靜地看着流光,而流光則是毫不示弱地回視她。最終還是夙命移開了雙目,離開前她說了最後一句:“明天見。”
“對,明天見,”流光立即跟着答道,“然後再也不見。”
夙命輕輕嘆了口氣,便走了。
這聲嘆息使得流光全身都痛了起來。
她不知道在痛什麼。這感覺似乎比失去了昔日的容貌,比太子見到自己卻視若無物,比知道自己是被下了毒還令人難以呼吸。
這便是失去希望的感覺吧。
流光重重地跌坐下去。
久久,流光纔看到桌面上那塊琥珀竟然還在那兒,靜靜地,發着溫澤的光。
流光呆了,她死死地盯着琥珀,用從沒有過的陌生的目光看着它。
而一夜月色皎潔,心卻晦澀。
第二日,流光早早地便起來,收拾了下自己的東西,其實並沒有什麼可收拾,畢竟她只算從丞相府裡逃出來罷了。
推開房門,外面一片靜謐。大概是在山上的原因,有些霧氣如絲輕潛,此刻的雲吊磐幽綠清新,美極了。
但流光沒有心思欣賞美景。話已經說出來了,除了離開沒有第二條道。
一路順廊而下,流光很容易地便朝着雲吊大門走去,而一路上居然沒有碰上一個人,未免有些冷清地過份。
要走近大門了,流光遠遠地便看到夙命的身影。
她的身邊是自己的那匹“卿卿”,卿卿背上還有兩個包袱。流光只能當做自己沒看到,逕直走到她面前。
“走吧。”夙命見她過來,便牽着馬在前面走。
流光回頭看了看。
“焰池她們不會來送我們的。”
流光瞪着夙命,因爲她的後背彷彿生出了雙眼。一時氣極的流光梗着脖子閉緊了脣決定絕不說話。
可是,夙命把她送出了雲吊磐,送到了竹瑟山的半山腰,又送至竹瑟山的山腳下。
夙命完全沒有止步回頭的打算,這迫使流光只得促促開口:“你……可以回去了,我可以自己走……”
“你原本就在自己走啊。”夙命回眸一笑,腳步不停。
“等等……”流光趕着幾步上前,把夙命攔住。
“什麼事,我的好娘子?”夙命好整以暇地問道。
流光猶如被雷擊了一下,這才發現夙命正是一身男裝打扮。怪只怪自己之前已經看習慣了,居然沒有察覺出來。
“你……要跟我一起走?”好半天,流光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對。”
流光呆住了。
明明不應該是這樣。
送到這裡,然後她們倆一個朝東,一個朝西,各分兩路,各再不相干。
明明都對對方說了很失望,爲什麼還可以一起上路?
“其實你已經變好了很多。”夙命開口道。至少,可以和我對着大聲說話了——也許,她自己並沒有感覺到吧,並且,說出了心裡的話,儘管那些話令人並不愉快。
“有……嗎?”流光遲疑地問。
“對,有。而且,如果你還不夠信任我的話,那我們就繼續上路吧。”
流光又變得不會說話了。那一股醞釀了一天的氣勢昨晚在夙命走後便泄光了。雖然看着桌上被留下的琥珀,流光隱約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箭已射出,不可再掉頭不是麼。
只是,夙命現在在幹什麼?有什麼值得她忍讓昨晚自己說過的話?她真的很糊塗。
“上來吧。”
而這時,夙命已經翻身上馬,把手伸向流光。
看着夙命俯下身子伸出的手,流光心中依然還是無數的問題,但是她還是把手伸了出去。
就算再是利用自己,再差也差不到哪兒了,試着繼續上路,是不是就可以找到持以希望的力量?
這個駕馬的人,會不會纔是自己生命中真正的貴人?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鳳城沒戲……怪只怪我取了個太大氣的名字,不然我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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