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十八故人重逢

國色篇 痕十八 故人重逢

痕十八故人重逢日落之前,夙命與流光抵達一座小鎮。

小鎮面水靠山,沉在落日漸隱的余光中,美似畫卷。

在半山腰上,兩人多看了一會兒,然後在流光滿眼驚豔中下山。

鎮口一塊七尺石,刻着頗有古韻的碑文。夙命大致看了下,原來這座“臨濱鎮”是宏國前任丞相的家鄉,爲感山水養育之恩,他年邁後回到這裡頤養天年。這座小鎮是宏國百歲老人最多的地方,宏帝親賜的“長壽臨濱”的牌匾至令仍懸掛在鎮上祠堂之中。

夙命瞧着這篇碑文,突然福心所至,站在跟前思忖良久。

趁着夙命發呆,流光走幾步瞧瞧,鎮口向深入是條曲折之路,道旁鬱鬱蔥蔥的樹木隨風搖曳,行至其中,落日餘輝披灑在身,很有些通往世外之意。

走到半道,幾條分岔口,四通八達。

“你看,”夙命示意流光隨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條路一定是去彥國的捷徑。”

流光伸長脖子,張望了幾眼。幾條路都是一般,只是夙命所指的那個方向車轍更深一些。

“哦,我明白了。“流光點點頭,“是商人們帶着貨物的原因吧。”

“嗯,”夙命笑,“下來,我們走過去吧。”

流光滑下馬背,等夙命也躍下後便去牽繮繩。

另一條道上下來幾個挑着柴的男子,其中一人好奇地問道:“公子要去哪裡?”

夙命雙手抱拳道:“路過貴地,想留宿一夜,不知道鎮上可有客棧?”

幾個男子相覷後都笑了,一人道:“二位好巧。張老又添重孫,正在鎮上大擺流水宴,周圍鄉里和路過之人皆是賓客,你們也去道個喜吧。鎮上沒有客棧,不過今夜估計是可以在張府借住的。”

張老便是那前丞相。

夙命聽罷,便順勢道了聲“如此甚好”便和流光跟在他們身後。

果然又一個路口之後,一條寬大的青石板路從街頭深縱,而一眼望去,更是排得整齊的方桌几乎看不到頭。不少婦人正穿梭其間,挎着籃子,步履輕鬆地擺桌;一些老人則是閒坐一旁,閉目養神;許多孩童更是跑前跑後,迫不及待。

帶路的幾個人也散去,只留一人把她倆帶到了張府前。

張府黑瓦白牆,倒看不出主人曾經的顯赫地位。

讓過一撥進去的人流,那男子將夙命和流光領到了正忙碌的管家面前。

管家見夙命儀表非凡,便在百忙之中抽出身來寒暄幾句。

“喜聞張老新誕麟兒,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夙命拿出個綠色錦盒,遞給管家。

管家低頭不動聲色地打開看了眼,心有微驚。這是一把鳳銜金枝長命鎖,憑他跟着老爺多年的閱歷,這把鎖做工細膩,沉甸有物,這客人雖然出手大方,但送得如此恰到好處,不免又生幾分驚疑。於是他收起金鎖微微弓了弓身問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我好通報於老爺。”

“此物應即時戴上。”夙命卻是答非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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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只好應道:“那請公子先到偏廳歇息片刻。”

說完便命人去牽了流光手裡的馬,又令人帶着她們到偏廳去。

坐在廳中等待的時候,夙命見流光一臉的欲言又止,便道:“有話便問。”

流光立即問:“你能未卜先知?”

夙命噗嗤笑了:“怎會,我可沒有第三隻眼。”

“那你怎麼會有長命鎖正巧帶在身邊?”流光神奇地低呼,這個問題在來張府之前的路上,夙命從包褓中翻找出它來時她就想問了,“而且那管家一眼看出你想見張老爺,還不是有備而來?”

流光其實還有更想要問得沒有說出口來,因爲她覺得自己懵懵懂懂地跟着夙命一路同行,卻像是按着某種早已定好的路線。

自己在夙命來宏的使命中,究竟是個意外,還是必然?

若是當初自己不落井,她們又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出現在自己面前?

突發與預謀?她目前尚不清楚。

更何況夙命先前剛剛答應自己不以試探之法來教導自己,而後便又潑水相試,想來她是慣來託大,秉性如此,怕是改不了的。

以後,自己還會遭遇什麼,實在是全然未知,不像夙命,彷彿天地盡在胸中,從容有餘。

而夙命則是想了想,失笑道:“巧……是巧了點。我這次來宏,原本還要見個故人。她叫音顧,現在……估且算是個穩婆吧。她讓我找人給她造一把長命鎖,結果寶橋先到後說根本找不到她,像是又去了別的地方。至於這個張老,確是臣中典範,既然有緣再遇上,不如見一面嘛。”

流光仍是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又道:“再遇上?你們?”

“對,他還是丞相的時候,出使過一回彥國,我見過。”夙命眨眨眼,翹脣笑着。

“那你還……”流光低呼一聲,然後自己打住。

眼前的夙命,畢竟不是知玉大師。

一會兒後,管家親自過來說是老爺有請,於是流光便跟着夙命去會這個“臣中典範”了。

見到這個張老時,他正拄着柺杖精神矍鑠地與同鄉老者講話。

見夙命過來,先只是隨意地掃了一眼,便又瞧了過來。

夙命心中暗笑。不知這張丞相能不能憑着自己這一雙眼,便認出當年的知玉大師。

管家過去回報於張老,張老便朝夙命點了點頭,笑道:“長命鎖孩子已經帶上。公子厚禮,老朽多謝了。”

夙命也笑道:“張丞相的血脈,他日必是人上之人。”

張老回以洪鐘之笑:“老朽已不做丞相許久,勿需如此客氣。”

管家在一旁道:“我正要去安排廂房,但不知……”

夙命見他掃了一眼流光,便拉過流光來道:“這是我家娘子。”

管家頓了一頓,應答後便帶着流光走了。

張老心中也有微微詫異。見着那長命金鎖十分喜歡但還不算驚訝,不過看到來者是位風儀翩翩之君就有些奇怪,而且此君面目甚熟,尤其是那一雙眼眸,似是何時見過。但他一生之中所見的人其何之多,也就不太放在心上,但見他身旁毫不起眼的女子竟是他的夫人,這便有些詫異了。不過雖然他心中如此想着,表面仍是一派自然。他一邊領着夙命換地方說話,一邊問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告於老朽,日後也好跟孩子說嘛。”

“您直呼在下夙命即可。”夙命慢慢地道。

張老的腳步頓時停住,他有些遲疑地迴轉身來看着夙命。

夙命好整以暇,然後壓低了聲音,緩緩笑道:“張丞相怕是忘了我了。”

難怪這雙眼眸懾人心魂,原來是她。雖然是男兒身的打扮,卻遮掩不了她的一身貴氣,張老這才恍然大悟,連聲道:“你你你……”

“夙命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張老。”夙命又道。

張老這才喘着氣拍了拍自己胸脯:“大師這真是……”

然後他匆忙帶路,引夙命去了他的會客堂中。

令人上茶,再摒退左右,張老親自把門關上,然後長吁一口氣:“老朽真是吃驚不小哇,大師怎麼上這裡來了?”

夙命並不急於解釋,而是慢慢地飲茶。

事實上她也在極快的理清心緒。

按說天底下無巧不成書,還真是被自己碰上了。

飲過茶後,夙命才道:“太子宏傾大婚,我奉命前來賀喜。”

張老拈着鬍鬚笑道:“這賀禮也是不小哇。”

“聽說現在的晏丞相也是張老的弟子,他沒有請您去吃個酒麼?”夙命也笑道。

“老朽遠離塵囂,也就是孫媳婦爭氣,這才熱鬧一回。”張老落座,想了想,“說來我這個弟子晏子樑可是個極其固執之人,就連我都不曾見過當今的太子妃流光一面。”

夙命聞言哈哈一笑,轉眸道:“錯,張老,你已經見過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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