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插播一條緊急新聞:今天上午十點三十五分,警方在‘xx旅館’進行例行檢查時,在一間客房中發現了一具男屍。根據現場勘查和多方調查取證得知,該男子名叫陸洋川,三十歲,是一個專門從事偷盜的集團的頭目,人稱‘四哥’。
警方初步確認此案系意外劫殺。目前案件還在進一步偵破中,兇手仍然在逃且持有槍械。警方提醒市民注意出行安全,同時鼓勵市民提供線索。警方會根據您所提供的線索對案件偵破的幫助程度予以相應獎勵。舉報電話詳情請見屏幕下方!”
主持人的話音剛落,電視機裡的畫面就切到了案發現場。我看到兩個身穿警服的同事擡着一具屍體走了出來。站在門口的王隊側身讓出了一條道。
我看到了他的臉,神情很是嚴肅。我知道,那份嚴肅裡隱藏着的是怎樣的悲痛欲絕。而那具屍體上蓋着一塊白布,遮住了全身。我很清楚那是誰。
是的,因爲了解陸洋川的心思和事情‘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嚴重性,我縱使有萬般不願不忍,也還是在他輪番的警告眼神下選擇了妥協。最終,還是任由着韓莘把我拉出了房間,失魂落魄地跟着他走出了旅館,進到了車裡。
而徐廣圖,則是過了一會兒纔出現的。他的手上、身上都很乾淨。但我知道,這並不能說明陸洋川安然無恙。這個人是一個老練的殺手,自然懂得在殺人之後如何全身而退。
進到車內,徐廣圖回頭看了韓莘一眼之後,就開動了車。我明白,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了。我們,誰都回不了頭了。
“別怕,沒事的。廣圖把現場處理得很妥當,沒人會查得到。”我看着電視,整個人都在顫抖,冰涼的淚水也早已浸溼了臉。一直守在旁邊的韓莘緊緊地抱住了我,輕輕拍着我的後背,在我耳邊安慰道:“從今天開始,你就自由了。再也沒有人可以控制你了。”
韓莘跟徐廣圖之所以會出現在旅館,及時將我“救出”,也是因爲當晚我跑得不知去向,韓
莘情急之下,讓徐廣圖查了我的通話記錄,這才得知我最近經常跟陸洋川聯繫。
爲了安全起見,陸洋川的號碼在我手機裡的顯示名就是“四哥”。要不是他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提前準備了另外一個身份,所有的事情怕是就會暴露了。
因此,在韓莘眼中,我的種種反常都是因爲我擅自離開了陸洋川的“魔爪”而產生的不安。今天的事就是他因爲發怒而進行的“報復”。
聽那句安慰我的話,韓莘怕是也把我現在的哭泣當成了終於擺脫控制後的喜極而泣了吧。又或者是認爲我在害怕——畢竟這次牽扯到了人命啊。
毫無疑問,那條緊急播報出來的新聞是電視臺跟警方合作的結果。陸洋川的身份被定位成了偷盜集團頭目,而我當初的那句戲言竟成了他生後的代號。警方之所以這樣做,自然是爲了穩住韓莘,掩護住我的身份,讓我徹底得到他的信任。
可是,我沒有辦法感覺到絲毫的慶幸,有的只是沒有盡頭的悲傷跟自責。這次的代價太大了,已經遠遠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範圍。陸洋川,那個救過我數次的人,這一次,還是爲我出了事。而我再也沒有機會去跟他吵架、針鋒相對,再也沒有機會表達我的千恩萬謝了。
甚至,他這個爲了警隊、爲了緝毒付出了幾乎一輩子時間和所有心力的優秀警察,在死後,竟然還不能得到正名,竟然還要揹負偷盜集團頭目這樣的污名!眼下這種情況,警隊也是沒有辦法給他舉行葬禮,舉行追悼會的。
也就是說,在任務結束之前,陸洋川都得繼續留在冰冷陰森的停屍房。孤孤單單地在另一個世界漂泊,魂無所歸了。
那麼,無論如何,我所應該做的,都是要儘快掌握證據,讓韓莘跟他的販毒集團統統無所遁形,這樣才能告慰陸洋川的在天之靈,讓他早日恢復聲譽,堂堂正正地接受緝毒大隊所有人的禮敬!也只有這樣,才能減輕我的罪孽啊,不是嗎?
然而,該死的我還是有些遲疑跟
不忍心。即便我再怎麼不願意承認,韓莘就是陸梓允這件事都是客觀存在的事實。而且一切事情的罪責源頭都是在我。而這次他也是爲了我,才背上了僱兇槍殺警務人員這一條罪。我又怎麼能夠對他下手呢?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爲要進一步查清當年的事,還有就是警方想一舉端平販毒集團的窩點,韓莘現在就會被拘捕,沒有絲毫逃脫的機會。
爲什麼,所有的人都是因爲我而萬劫不復?
我趴在韓莘的懷裡,漸漸停止了哭泣。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我是最沒有資格再流淚的人!欠下的債,無論是有多少的無可奈何,都沒有權利再裝無辜。
就像有句話說的,出來混,遲早都是要還的。那麼,我也得好好想想,怎麼才能把自己欠下的債償還掉。雖然,一切都無法逆轉了,但是,能還多少就還多少吧。我只能,盡力而爲了。
我輕輕推了推韓莘,他也是立刻會意地就放開了我,可是看我的眼神還是充滿了擔心,眉頭也是皺得很緊。看到這樣的他,我彷彿又看到了那天晚上的陸梓允,心裡不由得一陣抽痛,卻還是強裝着平靜地說道:
“我累了,想睡一會兒。”說完,也不等他回答,就徑直朝房間走去。在關上房門的那一間隙,我聽到了韓莘長長的一聲嘆息。
我整個人無力地往牀上一倒,才發現,是真的累了。兩眼放空地望着天花板,發了好一陣子的呆。冷靜了下來之後,腦子裡就開始回想剛纔新聞裡的每一個小細節——
聯絡員突然出事,出於安全考慮,臥底的警員也不能立刻跟警隊取得聯繫。一般這個時候,所有關於該事件的新聞報道都是會給出一些隱晦提示的。
可是想來想去,都沒什麼有價值的線索。難道是我忽略了什麼?還是說事發突然,來不及給嗎?
我無望地閉上了眼睛:攤在我面前的是一個空前的超級難題。儘管沒有考官,我卻還是得交出答卷。我,要怎麼捱過答題的過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