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裡？”填飽肚子後，我纔想起來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地。於是就看着陸洋川，問道：“昨天帶我來的時候，沒有看見韓……他嗎？”
我發現，自從知道韓莘就是陸梓允之後，是不願承認亦或是害怕承認，我已經沒有辦法很自然地說出他的名字了。這在陸洋川聽來，應該是很懦弱的表現吧。但因着心裡的餘怒未消，我並不感到害怕——
當初安排我參加這次行動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的。我都極力忍着沒有發火，他就算是生氣，又能怎麼樣呢？
“這裡是一個小旅館。昨天我趕到天橋的時候，你已經暈了。我是看到只有你一個人，纔敢出現。否則被韓莘發現，事情就變得麻煩了。”陸洋川的回答很冷靜，語氣也是波瀾不驚的。
看到這樣的陸洋川，我不得不佩服：真的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老警察！好像在任何時候，他都可以這樣沉着應對。流淚，應該也只是一時回憶傷情所致吧。可我卻不由得懷疑起那個故事的真實性了。
到底，是不是爲了勸我退出，才捏造的？如果是這樣，豈不是自相矛盾？既然選定了我執行任務，就應該預料到一切的，又爲什麼要出言阻止呢？
而且，我的性格他怎麼會不瞭解？明明知道我不會放棄，還做這些事。所以，只是爲了被我發現後，爲自己找一個可以開脫的藉口嗎？他是副隊長，有這個必要嗎？他只需要告訴我這是命令，我也是隻有乖乖執行的份，不是嗎？
還是說，是因爲真的擔心我？一直在心裡珍藏信仰的、想要再見的人，等真的相遇時，卻是時移世易，面目全非。他怕我會接受不了，所以一直處在矛盾的邊緣。而昨天我問他的話，讓他害怕了。這才急着要我離開這場是非之戰嗎？
想到這裡，上次陸洋川爲我擋子彈的畫面又呈現在我眼前。那股隱隱作祟的憤憤不平又是不自覺地慢慢平息了下去。算了吧，這也是上級的決定，他又能怎麼樣呢？說來說去，也只能算是造化弄人吧。
更何況，我又有什麼資格怪這怪那的呢？或許，
一切的一切，錯都是在我。倘若沒有我，陸叔叔跟阿姨就不會死，陸梓允也不會出意外……
如果我消失了，就可以讓所有的人和事回到原點，那麼，我是一千一萬個願意的。然而，穿越這種戲碼只有在小說裡纔會上演。我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活着，不讓那些爲我而死的人覺得救錯了人而後悔。只是……
“陸隊，你們是不是在一開始接到任務的時候就知道了我的事情？所以王隊才說這次的行動‘非我莫屬’？”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連忙問到。在得到陸洋川的點頭肯定後，便是繼續問下去：“那他……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人？”
雖然急於想知道答案，但是心裡還是有些猶豫的。可究竟在猶豫什麼，我一時也說不上來。也許，是因爲怕無法承受真相而膽怯吧。
陸梓允的死亡是我親眼證實的，又怎麼會時隔五年之後，再次出現呢？而且身份還是一個被警察密切注意的大毒梟？既然警隊可以查清我的來龍去脈，也知道這兩個人的關聯。對於這些原因，應該也是不在話下的吧。
聽了我的問題，陸洋川原本平坦的眉心立馬堆成了一個小型的山丘。他轉過身看着窗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慢慢開口回答道：
“販毒集團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嚴密，尤其是對處於高位的負責人。我們安排部署了很久，得到的情報還是屈指可數。後來，上頭對蒐集到的資料進行了一一的取證排查，收穫還是不大。但是因爲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了韓莘的身份有點奇怪。最後在他的家鄉查到了一些事情。至於是什麼……”
說到這裡，陸洋川停止了向遠處的眺望，神情凝重地望着我，繼續說道：“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但是關於陸梓允是怎麼死而復生，又是怎麼變成了現在的韓莘，暫時還沒有任何線索可以查尋。經過多次的慎重商議，上頭這才決定派你執行這次的任務。
一方面是因爲情況緊迫，而你在警校的各項成績都很突出。上次在網吧做臥底的時候，表現得也很出色，訓練要花費的時間不會太長。我們也就可以盡
快拿到證據。
另一方面，也是考慮到你跟韓莘的這層關係，想借此查出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爲當地的各項死亡證明跟手續都很齊全，沒有漏洞。但是現在人還活得好好的，所以……”
“所以販毒集團的勢力比我們想象中要大得多，可能已經滲透到了警隊內部。”聽了陸洋川說出的原委，我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忍不住接話說到。
“不錯。”陸洋川點了點頭，神色變得更加嚴峻起來，但他說話的語氣上明顯有些遲疑了：“當年控制你的那個製毒犯罪組織，很可能也是屬於這個國際販毒集團旗下。要是這樣的話，收留你的陸隊長夫婦的犧牲應該也跟這個集團脫不了關係。
而陸梓允的意外死亡，到現在韓莘的出現，很可能也是他們報復行動的其中一個環節。至於你，我想是因爲陸家沒有人之後，你就被警隊收留了。所以攝於警隊的威嚴，他們選擇了明哲保身，沒有傷害你。也可以說是來不及傷害。”
陸洋川說完，望向我的眼神中忽然蒙上了深深的擔憂跟抱歉。我明白，他是怕自己的話揭開我的舊傷疤。可是我還來不及心痛，就被他的這些話給震驚到了：
對於控制我的那個組織，各方面的證據都證明那不過是個單獨的製毒團體。可如今看來，所有的事情都是關聯在一起的。要是真如陸洋川所說的那樣，警隊裡出了內鬼，那麼當年就是有心人暗地裡導演了這一切。是因爲發現了陸梓允的利用價值比我大，還有就是對陸叔叔跟阿姨的仇恨，才策劃了一系列的事情嗎？
所以，又是因爲我嗎？又是因爲我，那個善良的少年才被迫改變了命運，踏進地獄，萬劫不復了嗎？
原來，不是或許。一切真的都是我錯了。我的論罪狀上又多了一條。罪魁禍首是我啊，陸梓允，我又有什麼資格去質問你，去逮捕你呢？親手抓你歸案，這個誓言，怕是要成空了。
可是，在瞭解了這些之後，我又不可以放任你一個人繼續在黑暗裡掙扎痛苦。那麼，我要把你怎麼辦呢？我能把你怎麼辦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