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
耳朵裡沙沙作響,似乎有聲音,但即墨沒有打算去理解,現在的他是混亂的,他唯一的念頭就是挖出那藏在崩壞中心的隱秘。
死士?崩壞獸?它們在少年飛馳而過之時被“黑色”乾淨利落地分割,肢解。
就連他自己都沒發覺,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拖起了那柄影子般的鐮刀,那被他拒絕,被他排斥的力量,現在卻依舊浮現在他手中,任憑他驅使着,爲他清理着一切的障礙,切割,屠戮。
近了!他現在甚至能“聞到”崩壞的味道。
魚蝦腐爛,草木枯萎,這股味道能讓人聯想到很多類似的事情,但都有着唯一的共性——“崩壞”。
那是讓生物產生“厭惡”的味道,可現在的即墨心中卻多了一種說不出來的——興奮?激動?
不,就像是……飢餓。
飛掠過的視線中忽然晃過一根橙紅的柱影,甚至在即墨還沒有反應過來時,爆炸的熱量席捲了他,將他整個人拋飛在了空中,又重重砸在了地上——
“唔呃!”
摔砸在地上,塵土和水泥讓他有些眩暈,他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卻發現了沾染的金色絲線,就像是蛛網一樣纏繞着他的身體,束縛着,刺痛,他感覺到這些“蛛絲”嗜血地鑽開了他的皮膚,向着肌肉挖掘着,衝着鮮血涌動而入。
他看到了死士,它們頭上戴着幼稚搞笑的獸耳,手中原本的鐮刀也換成了惡搞一般的棒棒糖狀,拖過來,看着他,就像是看着被引入陷阱的獵物。
那些棒棒糖舉起來,紅的,綠的,紫的,還散發着甜膩的氣息,卻怎麼也掩蓋不了那暴虐的殺氣。
“滾!——”
野獸般的嘶嚎,和圓周撕割空氣的黑影閃過。包圍的死士呆滯了,接着,分崩離析。
“呼——呼——”
金色的蛛絲,橙紅的方柱都和死士一樣,化作了崩壞能的塵土,消散了個乾淨。
他喘了口氣,卻依舊半跪着,一會,他才擡起頭,身體透着些許疲倦,因爲一瞬間崩壞能的大量蒸發。也正是這個原因,讓名爲“理智”的清晰纔再一次擦乾了他的思維。
即墨才醒了過來。
讓他困擾,噁心的混沌感受從顱腔退潮,看向周圍,卻發現是一片狼藉。
即墨對於自己到達這一地帶的過程有着模糊的認識,但也僅僅只是如此,就像是夢遊一樣,不,夢遊可不會連身體都拋棄了大腦的指揮。
閉上眼,那雙金色似乎還在冥冥之中注視着他,似乎還想將他帶入混沌的深淵。
“嗶——嗶——”
脖子上的抑制鎖依舊輕微運轉着,在這片死寂之中清晰無比。
雖然這副項圈很難讓人不產生牴觸情緒,但是,他沒有喪失全部的自我也歸功於這個抑制鎖。它封鎖了30%幾乎暴走的崩壞能,也讓他的自我維持在了岌岌可危的安全線,最後藉由一瞬間崩壞能的失衡再次掌控了自己的身體。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身體”的暴走。
不同於曾經的崩壞能溢出,他的“自我”醒着,卻被強行蹂躪爲混沌,就好像有一雙充滿惡意的手,強行用自己突然解封的記憶和當前自我認知全部糅雜在一起。
而做出這一切的,都是來自於一雙金色的眼睛。
即墨無比肯定,在他解鎖記憶的那一刻,大樓的一角肯定出現了那雙金色的眼睛,不論“它”是否能被看見,是否能被認知,“它”一定存在在那裡,制止了自己當時所想表達的一切。
即墨也毫不懷疑,那是屬於“律者”的眼睛,金色的,瑰麗的十字瞳孔,太具有代表性了。
不過——
即墨擡起頭,看着周圍,崩壞能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霧氣狀形態出現,能夠讓崩壞能凝聚爲液態霧氣狀,那這個地方的崩壞能濃郁程度已經不是“人類”可以承受的範圍裡。
那麼,自己已經進入中心區了嗎?
原本有些虧空的崩壞能已經被補齊了,這一刻,“飢餓”感又一次來臨,即墨看向手中,有些嫌惡地皺起眉——
果然,是那柄鐮刀。
沒有猶豫,他想“扔掉”這柄鐮刀,這本來就是他自身的崩壞能凝聚而出的“武器”,那麼要讓它消散,自然——
嗯?
即墨看着這柄依舊存在着的鐮刀,它就好像是自身崩壞能的系統之一,崩壞能流經他的身體,也同樣圍轉這柄鐮刀,就好像他從未用崩壞能塑造過它一般,就好像它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一般。
無法消散,無法抹去,“客觀”存在。
這……
即墨想要施展“時空斷裂”,卻發現時間依舊照樣流動着,沒有崩壞能的帷幕,沒有任何“放慢”的痕跡。
似乎他被從一條分岔口踹了出來,又被颶風關進了另一條他完全不想觸碰的岔路。更糟糕的是,他不知道如何“出來”。
“呲呲——阿墨?——呲——阿墨?能——到嗎?”
有另一個聲音傳入了耳中,那是嗡嗡作響的通訊機,因爲過於濃郁的崩壞能,就連量子通訊也被模糊了,但是即墨還是分辨了出來。
“Hua?”
“總算——你——哪——”
聽不太清,可其中的擔憂還是毫無阻礙地流露出來。
這個時候,即墨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糟糕的事情:
“Hua!能聽到嗎?!我在中心區!這裡的崩壞能相當濃郁!請——”
鼓膜一疼,尖鳴中拽下通訊機,發現它正冒着電花,損壞地相當徹底。
老天爺的惡作劇嗎?即墨感覺總有股莫名的惡意圍繞在周圍。
沒有支援,沒有聯絡。
不知不覺,情況已經陷入了相當糟糕的狀況了。
該怎麼辦?如何聯絡外界?
是坐等支援;
還是——再深入看看?
就這樣突然,可以被稱爲“作死”的念頭浮起,是那麼顯眼,那麼具有誘惑力。他低下頭,看着手中這柄漆黑的鐮刀,之前暴虐地彷彿惡狼,但現在卻乖順地彷彿家犬。
爲什麼不去看看呢?
那裡有着疑惑的解答。
想知道爲什麼認知會被封鎖嗎?
去看看,去了解,去探索。
有武器的,不是嗎,自己也很強,不是嗎?現在沒有奇怪的飢餓感,更沒有喪失“自我”的感覺,一切良好,有這個“抑制鎖”,還是能夠抑制住暴走的崩壞能的,不是嗎?
走吧,走吧,走吧。
鬼使神差地,即墨邁開了腳步,一步,一步走向這崩壞瀰漫的霧濃深處。
在外圍區,Hua看着手中沙沙作響的通訊機,她又嘗試了幾次,卻發現對方已經故障了。
“怎麼樣?”
“阿墨他好像恢復意識了,他——”
“先說他在哪,Hua。”
“……他,我只聽到他說,他進入了中心區……”
Hua低下頭,不知爲什麼,她有些害怕和現在的Cecilia對視。
好一會,她聽到了一聲嘆息:
“先去支援Ryuba吧。”
“哎?那阿墨……”
“我們現在沒有辦法進入,不是嗎?那樣的濃度,即使穿上防護服也有隨時被感染的可能。”Cecilia又擡手指向那肆虐瘋狂的玩具熊:“而且,比起‘未知’,現在那傢伙更危險。”
Hua看着那在空樓間傾瀉破壞慾的玩具,她承認,但是卻總提着一口氣。
“至少Mei還是能收到即墨的位置的不是嗎?否則還不會這樣風平浪靜。”Cecilia拍了拍Hua的背:“即墨也很聰明,如果他的確恢復了神智,一定會想辦法通知Mei的。”
“現在,我們得去支援Ryuba,空襲還需要引導!”
Hua已經聽見了戰機臨近的聲音,沉地天空都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