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車子剛停在停車場,江孜姍解開安全帶卻沒有下車的想法,她不確定他是否要和她一起回家,她越來越捉摸不透他,既然不是來讓她捐掉心臟,那也一定有其他的事情。
蘇羿南一隻手握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耐人尋味的捏着太陽穴,頭疼,疼了好幾天了,以前她經常說頭疼,這幾天才知道頭疼起來真的很要命很難熬。
“你想聽我說什麼?”她的直接他不是適應不了,其實他清楚她想聽什麼,可看着她就說有些說不出口,就知道應該直接在電話裡通知她一聲就可以的。
“你來找我的目的啊。”江孜姍理所當然的說着,一雙大眼睛在昏暗的地下停車場裡有一種能覺察一切的光芒。
“目的?!”他的心在那一剎那間猛然的抽疼了一下,原來他們之間存在着的,只有目的了。
“我們之間只有這個了嗎?”他低沉的嗓音在寂靜而密閉的空間裡顯得有些悲涼。
江孜姍倒是很平靜的冷然一笑,“難道不是嗎?別說你是想我了,我不信的。”她凝望着他,多看一會兒如果能把他看透就好了,女人總是口是心非的吧,其實,她很想讓自己相信,他是因爲想見她了,所有回來看看她,即便只是而已,她的心也會滿很久很久的。
四目凝望着,誰都看不透誰,可有似乎彼此在對方的眼裡都是透明的,他們明白對方想要的是什麼,可卻又多假裝看不到,給不起。
蘇羿南別開眼,看着黑漆漆的車窗外,“我……雲曼她要做換心手術。”話到嘴邊他還是猶豫了。
“你說過了,反正不會用我的心臟,所以這件事應該是我沒有任何直接或間接的關係。”江孜姍將自己的身體交給車座,神色裡都是疲憊,這幾天她都在透支自己的精力和體力,每次回到家只要一看到牀,什麼事情都阻擋不了她呼呼入睡。
蘇羿南轉過頭睨視着她,她的樣子看上去很累,不知道是真的累了,還只是想要逃避他,逃避他們之間該面對的關係,“那如果我說,我要陪她去美國手術,最短也需要一個月,你覺得還是和你沒關係嗎?”
原來是爲了說這個,江孜姍打心裡悲慼戚的笑着,就知道不是因爲想她,說到底,還是因爲另一個女人。
看在車椅上的腦袋懶懶的轉了半圈,清澈的眸子如湖水般平靜的望着他,“有關係嗎?就算你不去美國,你也沒回來過,不是嗎?”
“江孜姍……”蘇羿南心裡恨恨的,恨她的平靜,恨她的冷清,恨她的理智。
江孜姍淡漠一笑,打斷了他想要說的話,亦或者,他根本沒有想說下去的話,“如果回來就是爲說這個,那我知道了,回去的路上慢點,去美國那邊祝你們一切順利。”
對,她說的你們而不是你,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心裡都多麼的難受,有多麼的苦澀。
江孜姍起身之際,他的大手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她細瘦的手腕,“江孜姍!”
他手上的力道沒輕沒重的,捏的她很疼,江孜姍感覺自己的手腕上的骨骼下一秒就要被捏的粉碎,卻在表情裡,她連眉心都沒皺一下,依舊
的平靜淡然,“還有事?”
蘇羿南突然覺得自己無話可說,在回來之前想要對她說的那些話全都梗在吼間,悶堵的厲害。
他突然先一步下車,帶着一身戾氣轉到副駕駛的位置,一把將江孜姍拽了下去,車門碰的一聲被關上,什麼話都沒說,就拉着她往電梯口走。
他爲什麼要生氣?該生氣的人不該是他嗎?她都做到如此地步了,還不夠嗎?他還想要什麼?
江孜姍心裡難受的厲害,所有的委屈在他不理智的情況下都崩塌了,她不配合的掙扎着,“喂,放開我,你要幹嘛,我自己會走,放手啊。”
江孜姍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被他拽到電梯裡的,站在密閉的空間裡,她只感覺自己腦子裡都是暈乎乎的。
“現在可以放手了吧,你拽的我疼。”江孜姍冰冷的說道,倔強的眸子緊盯着被他緊拽着的手腕。
只要聽她說疼,他所有的冷硬都能軟下來,他的手緩緩鬆開,但並沒有江孜姍預料中的空落,他的手只是轉移到她的手心裡,然後很用力的握了一下。
大拇指的指腹在她的手背上輕輕緩緩的觸摸着,似是在替他的內心表達着什麼,江孜姍擡眸望他,他的深眸直直的盯着電梯上的數字,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就在電梯門即將打開,江孜姍也沒打算能聽他說點什麼之時,耳邊卻傳來她醇厚低啞的嗓音,“就算互相折磨,我也從未想過放手,小姍,我想一輩子。”
電梯門在此刻敞開,難以置信的江孜姍回眸凝望着他,他的眼眸之中是深情,無邊無際的情深。
他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從電梯到家是很短的一段路程,江孜姍卻感覺走了好久好久,他牽着她的手,安安靜靜,緩緩慢慢的走着,似是真的就在那麼短的一段路程裡,走完了一輩子。
她又感覺好短,短的她好沒來得及感受着難得的擁有,一輩子就走完了。
家門合上的那一刻,她被他困在了門口的牆壁上,他低垂着腦袋睨望着她,深潭一般的眸子幾乎要將她嵌入他的世界裡,而她,卻不想走出來。
十年前,他們從互生好感的朋友變成了家族仇恨的敵人,從此他們天各一方。
四年前,因爲對她再也熬不住的想念,他再次歸來,以爲可以放下一切,只爲能夠得到她,擁有他,可他們確是咫尺天涯。
三年前,他得知了一切真相,而她卻親手將他送進了監獄,那三年,她一次都沒有去看過他,他每天都在怪她的殘忍和無情,可他知道,他只是想要看她一眼而已。
如今,她依舊是近在咫尺,卻猶如遠在天際,他以爲只要有婚姻的束縛,他們就能很近很近,他發現他錯了,她再也不會如從前那般,對他敞開心扉,她的心已拒他於千里之外。
他的額頭輕輕緩緩的抵在她的額頭上,似是在互相彼此的溫度,似是在給彼此傳遞內心的渴望。
他說,“小姍,你喊我一聲南瓜,可以嗎?”他的聲音很低很沉很啞還有些哽咽,他閉着眼眸,淺淺的呼吸着,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就那樣站着睡着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微閉的眼眶裡,已是模糊一片,身爲男
人的他,都覺得自己在這個女人面前真的很沒有出息。
他的話很輕易的就刺疼了江孜姍的心臟,她何嘗不想入從前那般,每天都追在他的身後,南瓜南瓜的喊不停。
生生卡在喉嚨裡的兩個字讓她急的淚珠都掉了,蘇羿南睜開眼睛,睨着她,大手捧着她梨花帶雨的小臉,“乖,別哭了,心疼。”
他如此的勸阻只會讓她的眼淚掉的更肆無忌憚,她抓起他的胳膊,張開嘴巴狠狠的咬下去,他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凝望着她,任由她咬着。
她鬆開口,撒潑的開始打他,雙手攥成小拳手,一下一下打在他結實的胸膛之上,不知道是不是她根本就沒有用力,仿若無骨的拳頭如軟軟的棉花打在他如石頭一般堅硬的身上……
蘇羿南穩穩的站在原地,他越是不躲避不反抗,江孜姍心裡的委屈就越濃,哭的累了她就打,打的累了,她就想訴說心裡的委屈。
然後就是,她一邊稀里嘩啦的哭着,一邊無力的捶打着,嘴裡也開始模模糊糊卻歇斯底里般的發泄着。
“你要走就走啊,回來道什麼別,我又不稀罕你的道別,不就是消失一年嗎?過去六年我也活的好好的,那三年我也過得很好,我還在意你再離開一年不成。”
“別以爲我不知道,她就算是手術成功,沒有奇蹟的情況下,她也活不過五年,到時候你一定會再說,你還要在她身邊陪她過五年。”
“你走吧,你去陪着她吧,但我這裡不是收容所,這一次你走了,請你不要再回來了,再也不要回來,我再也不要過等待一個人的日子。”
“蘇羿南,我們之間除了存在一本結婚證書的關係,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即使你不離開,你不走,我們也過得不好,一點兒都不好,不是嗎?”
哭鬧累了,她的身體無力的隨着冰冷的牆面滑落,直到坐在冰涼的地面上,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說出來心裡便不再那麼沉甸甸的,只希望呼吸也能不再總是接近窒息。
“蘇羿南,一輩子很長的,不是你固執的不肯放手,就真的能一輩子,我爸,不,應該說是你爸,還有你媽,也可能是我媽,他們不會……”
蘇羿南突然蹲下身子,雙手很用力的扣在她雙肩上,“誰告訴你這些的?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嗯?”
江孜姍擡眸看着緊張的他,抿嘴苦苦一笑,多麼的無奈,平日裡那麼冷靜傲然的一個男人,卻因爲她,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一點兒都不想她記憶裡那個什麼都不怕什麼都可以淡然而過的蘇羿南了。
明知道他們有可能是那種關係的情況下,還是娶了她,這是多麼不理智的一種甚至會讓人唾棄的行爲。
“你是問,我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們可能是同……”
“不準說!”蘇羿南大聲的打斷她的話,扣在她肩上的雙手很用力,可能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手上的力道緩緩的放鬆下來,輕輕柔柔的動了動自己的手。
他低下頭,做了一個長長的深呼吸,等平靜下來,他在低沉的聲音,似是安慰自己似的說道,“我們不是,不是那種關係,不會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