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時光總是很短暫,苦逼卻又快樂的日子悄然而至。
六點的鬧鐘,每五分鐘響一次,方誌傑愣是睡到了七點半。
之後,就跟瘋了一樣往機場趕,差那麼一絲,就錯過了飛機。
候機大廳空空蕩蕩,廣播正在播報:“前往錫盟的XXXX航班即將起飛,請旅客儘快登機。”
登機口,李定安懶洋洋的靠着欄杆,舒靜好滿臉焦急,左顧右盼。
這混蛋終於來了……
方誌傑滿頭的汗:“李老師對不起……”
“少說沒用的!”舒靜好冷着臉,“不想去你吱聲,我讓馬所換人!”
這一次,國博給李定安配了一個助理組,整整八個人,舒靜好是組長,她要說換誰,真就能換。
方誌傑囁動着嘴脣:怎麼可能不去?
他還指望靠這次的項目,升助理研究員。
李定安笑笑:“走吧!”
一行人提起行李,進了機艙。
隨後,鐵鳥騰空而起。
……
正值午後,豔陽當空,雲朵稀稀落落。
荒漠廣闊而又靜謐,陽光下,無盡的沙丘閃耀着金色的光芒。
風不大,卻刺骨的冷,彷彿鞭子抽到了臉上。
下了大巴,一羣學生凍的直打哆嗦。
“現在是春天喛,還是中午,怎麼都這麼冷……比京城還冷?”
“京城這會兒是零上十度,這裡卻是零下十度,相差二十度,當然冷!”
“晚上不得更冷?”
“我剛查了一下,錫市這段時間最高氣溫纔是-5,最低氣溫卻是-30……”
“你查的是市區,關鍵這裡是沙漠,還要更冷……要了老命了!”
一羣學生嘰嘰渣渣,不停的跺着腳,隨即又有後勤組的工作人員過來接洽,帶着他們去了宿舍區。
近一個月,當地也沒有閒着,修了路,通了電,又擴建了營地,還臨時修建了一座鍋爐房,以保證發掘組和研究組基本生活需求。
當然,條件只是一般,宿舍全是彩鋼房,地面沒來得及硬化,只是將沙土軋實,又鋪了一層地板革。
一羣學生都有點傻眼:“鐵皮房子,這怎麼住人?”
“是啊,聽說這兒風特大,晚上不會連人帶房子被捲走吧?”
“還是沙漠,連個商店都沒有?”
“就是,這條件也太差了,我都後悔了……”
起初只是嘀咕,漸漸的,聲音就大了起來,吵吵嚷嚷,鬧鬧哄哄。
突然,有人低呼一聲:“別說了,老師來了!”
就像按了暫停鍵,剎時鴉雀無聲。
總共六位,葛教授,張教授,還有高勝東,然後還有三位助教,白如也在。
停下腳步,高勝東緩緩一掃:“條件很差是吧,我也覺得,所以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不想進組的可以提出來!”
怎麼可能?
部級以上的大型考古項目,幾年才能碰到一個?
別說現場發掘,哪怕分到後勤組端茶倒水掃地都行,到時畢業,實習履歷上就會多一條:曾參與**遺址發掘工作。
不但是資歷,更是金燦燦的敲門磚。
所以學校剛通知,要從漢唐系和宋元系挑選研究生參與發掘,隔壁夏商系的同學們眼珠子都紅了。
而他們能被選中,又付出了多少努力?
所以,退出是絕對不可能退出的,打死也不可能退出。
只是因爲剛放完假,剛過完年,再看這荒漠野外,了無人煙,心理落差着實有點大。再加平時口嗨慣了,一時沒收住嘴……
“想走的現在就可以打申請,丁院、吳教授、侯教授(漢唐系主任)還沒走,今天就給你們批!”
依舊沒有人說話,慢慢的都低下了頭。
默然許久,高勝東又嘆了一口氣:“同學們,看清楚:這裡不是學校,而是大型遺址發掘現場,參與發掘的有國博、故宮,更有當地文物部門,你們一言一行代表的不只是你們自己……所以,這是最後一次,再有下次,我親自送你走……”
他又看了看錶:“各班按名單分配宿舍,半個小時後集合,聽清楚沒有?”
“清楚了!”
“解散!”
學生們立地散開。
研二班三個男生,與研三班的一位師兄,四個人合住一間。
走了十多米遠,蕭家文小聲嘀咕:“高打眼越來越威風了!”
“閉嘴!”譚宏武一聲冷喝,“你不想畢業了?”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高勝東,已經不是之前那位不太受學生們尊重,可以私底下隨意調笑的高助教。
而是高副教授,更是此次的京大教研組的負責人。
雖然所有學生都知道,他的副教授和負責人是怎麼來的……
蕭家文悻悻的低下了頭。
分牀位,放行李,換防護服,提前五分鐘,宋元系和漢唐系的三十多名同學在考古艙外站的整整齊齊。
依舊是高勝東帶隊,葛教授、張教授,與三位助教協助。
再與年前相比,遺址區又有了不同:整座古城都被考古艙圍了進去,四周有牆,上面有頂。然後又按主次順序和具體建築類型分區,大大小小被分爲二十多塊。 艙外再建艙,又加蓋了兩層,一爲防風保溫,二爲存放文物,同時利於參觀。
站在三樓,整座古城盡收眼底。
“面積好像不是很大?”
“是不大,但要看具體的地理位置,以及具體性質:孤懸塞外,大唐遺都。”
“這只是基於預期的一種說法吧,肯定還要考證。”
“聽說已經有關鍵文物出土了。”
“那就很厲害了:從唐末到現在,足足一千餘年,但你們看,宗廟的木匾竟然都還在?”
“聽說剛發現的時候,整座古城都被沙埋的嚴嚴實實,所以才這麼完整。”
“哪還需要聽說?你就沒發現,整座遺址都在一個大坑裡,四周的沙丘還那麼新鮮?”
“意思就是,這是座地下城?”
“對。”
“那當初是怎麼發現的?”
“聽說是用羅盤。”
好多同學都懵住了:“啥玩意?”
“就風水術士用的那種羅盤……不過我也只是聽說:這裡不但是唐末古城,還是首次發現的風水類型的遺址。”
“首次發現?”
“差不多。”
都是專業學考古的,稍一琢磨,頓時瞭然:還真就是第一次聽“風水類型遺址”這樣的說法,照這麼說,豈不就是首次發現?
“只聽說用羅盤找古墓的,從來沒聽過,這東西還能用來找古城遺址?”
“確實挺玄幻。”
幾位教授相視一笑:還有更玄幻的。
只是大致參觀一下,對遺址有個初步瞭解,因爲沒有專人講解,三位教授也任由學生們討論。
圍着古城外圍轉了一圈,又看文物。
先是建築類:石刻、雕磚、檐鬥、雕樑、畫棟、彩柱……
雖然是唐城遺址,但中國都城建築一脈相承,從漢到明,各朝各代間沒有過任何斷層,漢唐系懂的宋元系的學生也懂。
所以,當有人認出這兒的佈局,竟然與京城故宮一模一樣,同學們格外驚奇,討論的更熱烈了。
“故宮是誰設計建造的?”
“督造應該是楊青,也有說是蔡信:營建宮殿使爲都工。青善心計,凡制度崇廣,材用大小,悉稱旨……是誰設計的已不可考,但傳說是姚廣孝、袁珙,金忠!”
“哈哈,他們穿越到唐朝了?”
“當然不可能,但這三位都是著名相士,故宮又是皇都,所以設計之初應該借鑑了前朝的許多風水理論!”
“我估計這兒也是。”
“我明白了:這處古城,真有可能是用羅盤找到的。”
“國博這麼厲害?”
“不然能叫國博?”
“但學校怎麼不教?”
“不知道,可能涉及到封建迷信吧……”
三位教授面面相覷:這和封建迷信,學校教不教有什麼關係?
甚至和國博的關係都不大,純屬李定安自學……
大致看了看,一羣人又往裡走。
當看到銅鐘時,議論聲戛然而止:大唐朝鐘,國之重器。
只憑這一件文物,就完全可以證明這座古城的性質:大唐遺都。
再往下看,更是震憾的無以復加:金代開國大典禮器、遼代承天太后雕像、澶淵之盟國書、靖康之變降表……
所以,哪還需要懷疑:這座古城,最差也是省級以上的古建築及古文化遺址,換種說法,畢論和畢設全穩了。
頓然間,同學們又興奮了起來,都覺得既便條件再苦點,也不是問題。
大致參觀了一個多小時,纔將遺址和文物看完,高勝東又交待了幾句:“今天就到這裡,稍後會把飯卡和工作證發下去,都帶好別弄丟了,特別是工作證……待會會有人帶你們去食堂,各班班長組織好,吃完後別亂跑,集體學習……”
譚宏武膽子大點,問了一句:“高教授,學習什麼?”
“讓你們看看,這裡的條件是不是真就那麼差!”
憶苦思甜?
高勝東笑了笑,準備帶他們下去,張教授卻往下面指了指:“高教授,稍等等吧,好像有領導來了。”
所有人都樓下看去:剛剛還空無一人的辦公區外,突然出現了好多人?
學生們不知道這些人是誰,但教授們早來一天,大都認識:全是當地的領導。
不遠處,兩輛越野車正往這邊駛來……看來是有更大的領導來了。
宿舍區就在辦公區後面,貿然下去確實不好,高勝東點點頭:“那就稍等一等!”
說着話,兩輛車停下,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快走兩步,看樣子要幫領導開車門。
昨天還見過面,幾位教授都有印象:這位姓左,是區文旅廳的處長,專們負責發掘現場的後勤工作。
果然,來的是領導……
轉着念頭,車門打開,一位年輕人跳下了車,幾位教授隨意的瞅了瞅。但隨即,脖子齊齊的往前一探:李定安?
葛教授猛的愣住:“高教授、張教授,我怎麼看着像是……李定安?”
纔多久沒見,你還能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