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蛋……”
“李定安，你是不是人……”
“我他媽弄死你……”
聲音非常非常的大，既便關着門，他們依舊能聽到林子良的暴罵聲。
也能感受到林子良話音中的忿怒。
但不應該啊？
這些人當中，就郭彬瞭解的少一些，但也只是相對而言。
通過有關部門調查，以及他在“羅漢像”事件當中的表現，林子良完全稱的上老奸巨滑，老謀深算。
城府也不可謂不深，手腕更是老辣至極，卻能被李定安氣成這樣？
李定安幹啥了？
正狐疑着，會客室的門推開，李定安探出頭，朝他們招了招手。
對視一眼，郭彬、程主任、王成明，張漢光相繼走進會客室。
進門的一剎那，他們就發現，林子良不但黑個臉，連眼珠都是紅的。
看來被氣的不輕。
但叫他來有什麼用，吵崩了之後徹底攤牌？
問題是咱們哪來的牌，拿什麼攤？
幾人坐定，李定安笑了笑：“經過友好磋商，我與林所長已達成初步共識，剩下的就交給程主任了……”
你說啥？
幾人齊齊的睜圓眼睛：達成初步共識……意思就是，談成了？
不是，幾分鐘前還吵的那麼兇，他們都還聽到林子良罵李定安王八蛋來者。
包括現在，他都還咬着牙瞪你呢，就像看殺父仇人似的……你管這叫友好磋商？
李定安沒空解釋，也沒辦法解釋，直接開門見山：
“稍後，將由林所長的助理團隊向我們提供以下資料，其中包括YO（氧化釔）、MgO（氧化鎂）、AlON（阿隆）、MgAl2O4（鎂鋁尖晶石）等透明陶瓷大尺寸工藝技術……”
郭彬眼睛一亮：“大尺寸，多大？”
“邊長不低於四十公分，面積不低於0.16！”
乍一聽，才四十公分，將將與歐州持平，比起日本都還要差一些？
但是，這個尺寸已經遠高於國內水平，民用領域應用綽綽有餘。
打個比方，只要有專利授權，就可以繞開西方的專利封鎖，只是高鐵透視窗這一項，每年就能省幾十億。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真談成了？
正轉着念頭，李定安又說：“當然，這是公開部分，私下裡，林所長會轉讓邊長四十五左右的大尺寸技術……”
明白了，這一部分用於軍工。
林子良沒說話，像是默認。
郭彬更狐疑了：看這架勢，不像是李定安不知輕重，胡亂答應了什麼。
反像是林子良受了脅迫，沒辦法才答應的樣子？
他看了看林子良，又看了看李定安，斟酌着措辭：“什麼條件？”
“林所長要求，儘快查案！”
就這個？
在京城，在那麼多部門的眼皮子底下偷天換日，把新興領域的科研人才偷出來，這是什麼概念？
所以林子良不提，這件事都得查個底朝天，而且早就已經開始查了。
王成明此次來，也有類似的任務性質。
“還有呢？”
“要保障馮氏集團在國內的合法權益，更要保證林所長的家人在國內的安全……”
廢話，這種事情還用得着用來交換？
這是和林子良合作的基石和前提，不說也會做到位。
“還有什麼？”
“專利不是白給，以許可方式授權，以分成的方式收取費用……”
這個更不用說：在國家層面，能用錢解決的事情，真就不叫事情。
所以郭彬連具體金額都沒問，只要林子良敢要，他就敢給。
“還有呢？”
“暫時就這些。”
不可能。
別覺得加了個“暫時”，就以爲後面還有更難以答應的條件。林子良清楚，李定安清楚，郭彬更清楚：
最先提出來的，纔是最難達成的。剩下的，無非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細節，比如金額，專利保護等等。
這些甚至都不用提，他統統都能答應。
所以，在他看來，這些技術跟白給的沒什麼區別……
他狐疑的看了看林子良，林子良卻一動不動，連眼珠都懶得斜一下，只是瞪着李定安。
李定安嘆氣：“林所長表示不想和你們說話，你有事問我就行！”
郭彬被噎了一下，剛想說：你做得了主嗎我問你，但稍一轉念：看眼前這架勢，好像真就是他說了算？
搞的好像技術不是林子良的，而是你的一樣？
所以，太詭異了……
他又和程主任對視一眼，程主任表示：我比你還懵逼。
來之前，他什麼都想過：閉門羹、冷臉，至是羞辱……但就是沒想過，會是這樣的劇情？
但管不了那麼多，先問清楚再說。
程主任梳理了一下思路：“李老師，你剛纔說，這是第一批？”
“對，第二批是鋯鋇酸鉛鑭敏感陶瓷技術，這一項至少會達到歐洲水平（比老美低一點，排第二序列）……不過要等案子結案才能交接……
聽清楚，是徹底結案……林所長說他掌握了部分證據，稍後會讓助理交給張處長，至於真假，回去後你們再分析……”
李定安說了個人名，但不管是王成明，還是郭彬和程主任都沒有過多驚訝。
和王成明屬同一系統，郭彬和程主任也知道這個人是誰，職位不低。
但說實話，他們早有預料：能從各部門的眼皮子底下偷人，沒有這樣的人物做內應，那纔是見鬼。
包括張漢光，也只是稍稍張了張嘴。
但他驚訝的不是這個人，而是沒想到：跟着李定安來打了趟醬油，竟然還有功勞分？
郭局長又問：“條件呢？”
“和第一批一樣，要許可授權，要有專利保護期！”
“這不應該的嗎？！”
“哦……保證林所長的利益，以及家人安全……”
這個就更應該了！
郭彬有點急：“我問的不是這個……”
那還有哪個？
林子良的訴求就三點：第一，仇必須報，一個都不能放過。
第二，我的利益不能受損。
第三，要保障家人安全。
再有什麼，自個沒問，他也沒說……
李定安想了想，託着下巴：“你還有什麼條件？”
林子良冷笑：“你都替我決定完了，纔想到問我？”
“那就是沒有？”
“放屁，你怎麼知道我沒有？”
“那你說啊？”
“我說了你能答應？”
“又是林思齊是吧……那就別說了！”
林子良氣的直抖，其他人撲棱着眼睛。
林子良這是被威脅了吧？肯定是被威脅了……
“還有第三批……YAG激光陶瓷！”
李定安稍一頓，敲了敲桌子，“劃重點，第六代……”
“唰……”
林子良先瞪大了眼睛。
他怎麼知道我在研究這個？
不對……什麼第六代，他連二代的級別都沒達到。
因爲技術支持少的可憐，純粹是靠他自個摸索……
郭彬和程主任也瞪着眼睛。
這種材料最先是由日本在1995左右發明，老美后發先至，技術更爲先進，之後又是歐州，基本都是2000年左右突破。
但國內中科院和上硅等機構首次實現特定功率輸出，打破特定壁壘，已經是2006年。
乍一看，只相差五六年，但中間至少和老美隔着七到八代。如果非要排個名次：老美-日本-英國-法國-德國-國內……
更關鍵的是，這種材料在民用領域的應用非常窄，全球市場份額加起來，纔將將突破千萬美元級別。
但在軍工領域，卻非常非常非常的廣。
所以一聽“第六代”，郭彬和程主任的心都顫了一下：豈不等於一下就從老幺，竄到了第三名？
但怎麼可能？
除非林子良是從老美或日本……哦不，至少也是從法德偷來的技術……
“林所長，李老師說的是真的？”
林子良眼簾低垂，哼了一聲。
意思是真有……
郭彬猛的挺直腰：“林所長，什麼條件？”
“郭局長，你別急！”李定安敲了一下桌子：“這是第三批，聽清楚，第三批……”
意思是你把前面的條件達到，先把前兩批拿到手再說。
“好好，不急……”
郭彬剛要說什麼，程主任按住了他的手，“不急，我們不急……林所長，有什麼要求你慢慢想，慢慢想……”
我要真有這種技術，還用的着想？
我要什麼，你們就得給什麼……
林子良又冷哼一聲，一根一根豎着手指：“第一批，保護期八年，八年以後隨便。期間的許可費用林思齊六成，你四成，你要過意不去，也可以給齊英和馮攸然分一點，但最多不能超過一成……”
不是，你不把我綁到賊船上不死心是不是？
李定安剛要說什麼，被林子良頂了回去：“你不要回去就捐了，但如果不要，那就什麼都不要談！”
他很無奈：“好好，你先說！”
“第二批十五年……分成比例一樣。至於你說的第三批，我還沒想好！”
林子良不是沒想好，是壓根就沒有什麼第六代。
關鍵他不確定，李定安想幹什麼。
而郭彬和程主任卻在猜，林子良想幹什麼。
第一次見這樣談判的：把到手的利益送給談判對手，而且不要都不行……
“林所長，就這些？”
“剩下的等我想到了再說！”
這不就等於，沒有條件？
既便有，也是雞毛蒜皮的那種……
一時間，郭彬不知道該問點什麼。他甚至都懷疑，李定安是不是真答應了林子良什麼。
但如果他答應了什麼，比例不會這麼分配，甚至林子良都不會提他，應該是：林思齊多少，其中包含李定安的那部分，然後纔是齊英和馮攸然各多少。
如果說沒答應，林子良又不是李定安他爹，任什麼分給他這麼多？
更詭異的是，之前以爲千難萬難，但李定安一出馬，連面都見不到一次的林子良突然就這麼好說話了？
按他和程主任的設想，既便是李定安，不談個十次八次，別想讓林子良鬆口。
但眼下，就林子良的這些條件，在他們看來跟沒提沒什麼區別……
所以，李定安幹啥了？
……
所謂的交接，不過就是插上U盤，掃一眼而已。
過程很快，也很簡單。
但東西，卻是千真萬確。
直到出門的時候，郭彬都在想：除了吵架，李定安和林子良之間，肯定還發生過什麼……
“所以，你滿意了？”
李定安目不轉睛：“你不滿意？”
林子良無言以對。
除了女兒，好像沒什麼不滿意的？
而他的初衷，也不過是想和李定安綁的一起。雖然說，錢肯定沒有婚姻關係來的可靠，但李定安只要能要，就說明，他願意做出這樣的保障。
“第六代是怎麼會事？”
“你會想不到？”
林子良當然能想到：他怕國內敷衍了事，不願意翻案，仇報的不徹底。
也怕被翻老賬，更怕家人的利益，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所以才千方百計的想把李定安哄上賊船。
現在好了，李定安親口說的，等於他親口保證，自己有“第六代技術”，而且有前兩批技術打底，誰都會當真。
自己之前擔心的那些，短時間內都不用擔心。
但以後呢？
“誰告訴你沒有第六代的？你直接說，你研究到了第幾代？”
“第二代！”
“扯淡的第二代，頂多1.5代……”李定安“嗤”的一聲，“摻雜濃度***、熱導率***、耐熱衝擊係數***……輸出功率***，激光效率***……”
李定安一口氣報出七八種數據。
“別不承認：羅漢瓷像中你雖然用的不多，但絕對用了。也別奇怪，更不用問，問就是我在還原試驗過程中，利用已知數據推導計算的結果……”
“不可能！”
“哪那麼多不可能？”李定安手一攤，“你就說準不準吧？”
林子良話都不會說了。
數據就刻在腦子裡，準不準，他最清楚。
進一步說明，李定安真能研究出第六代？
“也別把這東西想那麼高深，人家老美都研究到第九代了，小日子都已經是第八代……不敢比老美和日本，能弄到第六代就行……這不比你硬塞個女兒給我更牢靠？”
“怎麼弄？”
“還能怎麼弄？收拾收拾，跟我回國……少給我裝沒幾天好活的鬼樣子，哪怕你明天就死，今天也得把第六代給我研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