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裡克是在第二天中午醒過來的,半個月內的兩次大失血讓他變得極其虛弱,躺在車廂中直哼哼,想爬也爬不起來,在艾米麗的照顧下喝了點湯,歪頭又沉沉睡去,手卻不自覺地攬過一個裝禮物的盒子,緊緊抱在懷裡?
“呵。”司督看着亨裡克短促地笑了一聲,也分不出是無奈還是什麼。?
車廂中的人這幾天難得規矩一次,圍着小桌子看司督表演泡茶功夫。司督給每個人前面的茶杯一一滿上,伸手說了聲“喝茶”後,慢悠悠地拿起杯子,邊喝茶邊思考去到帝都後該做的事。?
森林是精靈的天下,沒有人會傻到在無盡森林中尋找一個精靈,那無異於大海撈針。所以,司督乾脆拋開精靈的顧忌。?
離帝都只剩下不到十天的路程了,以如今車隊遇襲後的心態,多半會加快行程,司督對他們而言倒還沒什麼,潘達卻是一根『毛』發都不能少。如果再發生一次襲擊,誰知道會不會是潘達安排的?再說,潘達要求通過阿森城卻不進城,多少讓他們覺得怪異。不少人都將這次遇襲,看成是解救潘達的人在轉移目標。只有一個襲擊者?他們並不大相信。?
但對司督而言,陌生的帝都讓他沒有絲毫依靠感。?
“如果你擔心的話,”羽羅放下茶杯,看着司督說,“倒不如從頭開始思考。首先,你有什麼利用價值?”?
“嗯?”司督擡起頭,視線放在羽羅臉上:我有什麼利用價值?魔法??
“以你的魔法威力,更適合用在戰場。”羽羅輕輕搖頭,這根本就沒必要把司督放在帝都,“我思考了很久,也將你的特殊跟我姐姐討論了很久。她認爲最大的可能是……複製。我想,她是對的。你施放魔法實在很特殊,禁咒級別的魔法竟然能瞬發,換成任何一個不瞭解你體質的人,都會認爲你有特殊地修煉方法。而他們需要的就是這個。”?
將自己的“特殊修煉方法”複製,然後讓他們的實力更上一層?司督眉頭一跳,但自己的魔法是天生的?
“也算不上天生,至少我認爲你算得上是一個天才。在魔法理論上。年紀相同的人中根本沒有幾個人能比得過你。嗯,司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司督點頭,羽羅繼續說,“魔法是怎麼傳承的?”?
“老師帶學生。”司督奇怪地看了羽羅一眼,這個問題似乎不用問地這麼鄭重吧??
“抱歉,我那邊武技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才有,而且基本不外傳出家族。”羽羅先解釋自己的問話原因。“以我的理解,這種傳承有一個很大的好處,就是經過多代傳承後,原本複雜的東西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作爲傳承者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學習就夠了。你不同。”?
司督明白了羽羅的意思。因爲體質上的原因。導致他缺少了一段學習低階魔法地過程,卻讓他更專注於最基礎的理論和思考。所以,在繼承最多的基礎魔法理論的黑森林潛修了六年後,有了深厚的理論基礎。他才能根據阿爾方斯對“火蓮漫天”地解析,分解出大型魔法的原理和施放步驟。否則,他現在依舊是什麼魔法都發不出的“廢物”。?
“而那些傳承者,他們的學習方法簡易很多,卻缺少了最主要地對魔法的系統瞭解。”羽羅慢慢小啜了一口茶,說,“所以,你的能力並不算得上是純粹天生的。你的以前努力很重要。”?
司督已經徹底明白了。他的特殊體質不能透『露』出去,否則他會成爲試驗品。如此一來,他對魔法的理解,則成了各勢力爭奪的目標。巨大地威懾力並不足以阻止那些人的野心,他們需要的只是控制司督,讓自己擁有強大的助力,同時讓自己擁有可以複製的強大魔法,以繼續增加他們的勢力。?
“我們要做的。就是根據你唯一的優勢。想盡一切辦法站在勝利地一方。即使你地優勢很大程度上來說,只是假象。”羽羅笑了出來。“只要到了帝都,我們就安全很多了。就讓他們來拉攏你吧,當你就在他們眼前的時候,他們地耐『性』會充足很多。到時你不用做出表態,那幫傢伙會知道怎麼做的。沒去帝都前,他們能夠忍受的期限是一個月;到了帝都,我們只需要靜靜坐着看他們表演就成了。”?
車廂中安靜了很久,只能聽到馬蹄踏在地上和車輪轉動的聲音,氣氛稍稍有點壓抑。?
“哥哥,”妮娜打破沉寂,輕輕扯着司督的衣角,眨巴着大眼睛說,“妮娜想學魔法。”說着,她的眼睛不自覺地飄向亨裡克,眼底依舊殘存着一絲後怕。?
“好的。”摟過妮娜的肩膀,司督微微一笑,拿出卡爾交給他的《空間簡論》,突然想到了羽羅說的“你的價值,體現在深厚的魔法理論上”,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像那些“老師”一樣只教給妮娜步驟,又將《空間簡論》放回衣服裡,讓妮娜坐在對面,問,“妮娜,你知道魔法最基本的是什麼嗎?”?
妮娜回憶着司督教過的知識,最後搖了搖頭。?
“元素,容器。每個物體都有能容納元素的能力,人也一樣。爲了區分體內和體外的元素,空間中游離的我們統稱爲元素,儲存在魔法師體內的,則是魔力。”司督用手指沾上水,在桌上寫下“元素”和“容器”兩個詞語,然後再寫下第三個詞,將三個詞語連了起來,“有了元素和容器,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共鳴’。而與元素取得共鳴的基礎,就是魔力種子……”?
標準的“共鳴派”的理論,司督細細地從最基礎的魔法理論講起,講述完後,又提出一些比較簡單的問題,要妮娜根據自己所講地尋找答案。?
看妮娜低頭思考着。琳也來了興致,看了司督一眼後,說:“妮娜,你哥哥不會教人,哪有他這樣做老師的?來,我教你。”一連串的話語從琳口中蹦出來的時候,就體現出傳統教育和司督教習方法的不同,也讓司督對羽羅的話瞭解更深一層。?
完全是按照嚴格的步驟教導。每一點都解釋得清清楚楚,學生只需要照做就成了。如此算來,即使教出一個學生,他也只是個會施放魔法的人,對魔法地理解卻很少,只能停留在前人的解釋上。?
司督沒有打擾琳的興致,他在仔細分析琳的“傳統教育方法”,和自己的學習過程到底有什麼差別;而且。他需要一個時間來整理自己學習的魔法,以便能用更好的方法傳授給妮娜。?
或許,讓妮娜同時擁有兩個老師,會能更好地激發她的學習能力。?
司督並不打算現在就幫妮娜種下魔力種子,他始終覺得。讓妮娜對魔法有了一定了解後纔是種下魔力種子地最好時機。不管怎麼說,即使把《空間簡論》放到妮娜面前,妮娜也不一定看得懂——即使妮娜是個天才,短短時間的學習。還不足以讓她辨認大多文字。?
此時,經過一天不停的趕路,車隊已經快走出中央山脈的範圍,周圍的樹林也慢慢稀疏起來。?
“該死,又來了!”正在琳以極大地愉悅感教導着妮娜的時候,羽羅低聲罵了一句。以他的做派,司督就沒聽他說過類似的話。?
“司督大人,小心!有人偷襲!”車廂外。響起霍恩地聲音。?
顯然,如果聽到霍恩的話纔開始警戒,馬車裡很有可能會有一個人送命。?
羽羅在罵出聲的同時身上白光升起,手以看不見的速度在車窗前一抓,是一支箭。?
“他有完沒完啊?”羽羅說着,手臂乾脆地擋在車窗前,一支箭穩穩停在空中,閃着寒光的箭頭刺入羽羅在白光籠罩中的手臂。彷彿要將那層白光刺穿。白光卻顯現無比的柔軟。讓弓箭在空中停滯那麼一瞬間,然後掉了下來。?
剩下的不用羽羅理會。精靈雖然記仇,但是他們有一條嚴格地戒律,就是不損傷無關的人。霍恩他們已經將馬車團團圍住,尤其是車窗被堵得嚴嚴實實,如果要襲擊司督的話,就必須先除去霍恩他們。?
“姐姐!”愣了那麼一剎,妮娜失聲叫了出來,小臉蛋上全是恐懼。?
“沒事,他還傷不了我。”羽羅朝妮娜展顏一笑——他不知道妮娜口中的“姐姐”具體含義,但他知道那是妮娜對他的單獨稱呼——連忙撤去白光,晃了晃手臂,完好無損,連皮都沒破,輕輕抱過妮娜,用妮娜聽不懂的話細聲安慰着。?
司督的嘴角往上扯了扯,看了一眼躲在羽羅懷裡抽泣的妮娜,又看着緊張地將身體擋住另一側車窗地艾米麗,再次意識到自己當初地決定是何其的愚蠢。但他卻無力改變什麼,錯地是他,並不是那個精靈。精靈完全有理由報復,司督卻找不出理由恨他,除了被傷害的亨裡克和惶恐的衆人。?
“你不可能殺他的,否則就不是你了。”羽羅輕輕拍着妮娜的背脊,看向司督,說,“我現在才發現,我們中間缺少了一個人,一個必不可少的人。”?
司督疑『惑』的眼神定在羽羅臉上。?
“一個可以包攬所有黑暗事物、喜歡躲在暗處的人,一個陰險的人。”羽羅停了一會,繼續說,“很多事情,我們都做不出來,所以,我們需要一個人將我們不想做、和做不出的事全部包攬。即使所有人都不喜歡他。”?
我們需要一個……陰險的人?司督的眼角狠狠抽搐兩下,卻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將視線放在前方,似乎一座華麗無雙的城市就在眼前,城市上空卻籠罩着層層烏雲,擋住了所有陽光,給城市投下一片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