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黨對傳媒業控制更深,戈爾的新競選路線一出來,從大新聞臺到地方頻道,從報紙雜誌到專業財經人士,都紛紛默契及宣講‘他能創造他也能拯救’這一套話術。
這是對股災的危機公關,也代表了一個重大政治轉向,說明戈爾和驢黨下定決心要拉攏正從科技英雄向華爾街新貴轉化,開始變得首鼠兩端的科技和互聯網業大亨們,他們掌握着海量資本,新媒體的威力也在逐漸顯現。
今年象黨大約百分之四十的競選資金來自華爾街金融業,而驢黨這一比例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這數據很說明問題,生意就是生意,當被股災弄得灰頭土臉的硅谷大亨屁股坐到華爾街後,他們就不會再喜歡戈爾主張的金融監管政策,感念昔日精誠合作的舊情了。
所以戈爾此舉隱含的意味就是他保證當選後一定會出手救市,以及對一些聽得懂的人進行敲打。
“這樣也好,大家就不用疑神疑鬼的了,繼續支持副統領先生就行。”
龐大的波音757-200內,來參觀的吉姆克拉克笑着指指電視機里正進行演講的戈爾:“現在就看他怎麼對微軟壟斷案表態了。”
前主人,微軟第二大個人股東保羅艾倫的這架757內部裝修風格模仿了空軍一號,寬大的真皮座椅、組合沙發、小會議室、隱藏式伸縮吧檯……窄體客機被分隔成了一進一進的空間,以滿足公務出行需求爲主。
當然,一間有着大牀和淋浴盥洗設施,五臟俱全的緊湊型空中臥室必不可少,載員數量也只有同款商業航班的四分之一。
特製的細長會議桌的小會議室正面有臺老式大屁股顯像管電視,被木質組合櫃很好的包裹起來。宋亞陪吉姆克拉克和雙方朋友在會議室裡或坐或站,前後艙還擠着負責內部改裝公司的高層,以及負責飛機管理運營的公司高層。
戈爾不是沒有其他麻煩,微軟壟斷案正在聯邦上訴法庭開打,在股災的背景下,現在對於是否樂見微軟被分拆,互聯網業已經分裂成了兩派,一派是其他害怕微軟被分拆這個大利空再度引發紐約股市暴跌的公司,一派則由吉姆克拉克他們的網景-AOL時代華納和SUN等強硬希望微軟敗訴的公司組成。
“我覺得副統領先生應該不會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麼。”
斯隆說出自己的判斷。微軟的壟斷行爲多年下來可謂樹敵無數,除了聯邦法庭,全米還有十幾二十多個州也在同時發起相關訴訟,米國以外,全球很多國家也在進行類似訴訟,一關過了後面還有無數道關口呢,戈爾既然已宣誓要拯救股災,確實怎麼表態都不好。
“不要看他說了什麼,要看他做了什麼。”吉姆克拉克說。
“不聊這個了吉姆。”宋亞朝不遠處的‘外人’們偏了偏頭,示意吉姆克拉克這裡不是談話之處。
“打起精神來APLUS!”
吉姆克拉克拍了下他的肩膀鼓勵,“你打算怎麼改裝這裡?”然後岔開話題。
宋亞確實興致不高,心事也重重,因爲今天已經是二零零零年的四月三十日,硅谷大亨們讓自己向彼得轉告最後通牒期限前的最後一天。
彼得前面無視了自己給的最後期限,這次不知道還會不會繼續強硬堅持,他在等,他也知道正興致勃勃參觀的吉姆克拉克爲什麼而來,晚上零點一過明天吉姆這些人對自己就不一定會這麼友善了。
“呃……電視機換成等離子的,屏幕要更大。”
他不準備花多少錢在改裝上,這可不是裝修房子,要顧及到航行安全等方方面面,隨便弄弄幾百上千萬就花出去了,隨口挑了幾處向改裝公司的人提意見,“這些沙發靠背上是保羅艾倫姓名的首字母徽記嗎?也換掉吧……和塗裝一起換,還有全機音響,我也不滿意。”
“好的,好的……”對方一一認真記下。
“對不起我接個電話。”宋亞看清楚經紀人海登遞來手機上的號碼,從狹窄的艙內通道穿行而過,走進臥室,關上門,“詹妮?有什麼事嗎?”
“原來你買下的……就是那一架?”
人在洛杉磯的詹妮弗康納利剛看到ACN臺播報宋亞接收飛機的新聞,她瞬間回憶起了和哈莉搭乘這架龐大、修長、優美的飛機從威尼斯回來的經歷,立刻腦補出了畫面里正站在飛機的RR發動機前對鏡頭燦爛微笑的高大男人一擲億金,只爲將和自己首次美好經歷見證物留存在手中的動機……
這無比浪漫的舉動準確地命中了她的少女心,邊把玩着脖子上的項鍊,雙腿扭來扭去,邊捏着嗓子甜膩問道。
“呃……不是,同款式的另一架,我可不要那架保羅艾倫用來運馬的。”男人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噢。”
也算同一架了,前主人、外觀塗裝、好像出廠年份和批次都一樣,她自我安慰。
“你最近在忙什麼?”男人問。
“試鏡、接通告、廣告……無非就是這些。”她回答。
“以後如果出行需要用這架飛機就告訴我,或者海登也行。”
男人沒像往常一樣色迷迷的調笑,甚至沒提及那次從威尼斯返米的旅程,“不過要等一段時間,需要先送去改裝。”
“OK,我會的。”
她又開始腦補男人虧了很多錢後發泄式購物的心情,感同身受的同時也理解了對方偏冷淡的態度,“那先不打擾你了?”
“好的,抱歉詹妮,我這段時間太忙了,過段時間閒下來我們碰個面?”
“嗯,別太累着自己噢……”她溫柔的道再見。
“再見。”
宋亞剛掛掉電話,鈴聲又響了,是前妻打來的,“Mimi?”
“借我!借我!”瑪麗亞凱莉在電話那頭嚷嚷,“正好我過幾天要飛東京!”
“借什麼借?!還沒開始改裝呢!”宋亞還嘴,同時將手機拉遠耳朵。
“改裝不是還沒開始嗎?以爲老孃不懂私人飛機!?”
“別無理取鬧啊!”
“誰無理取鬧了,你虧那麼多錢你還有理了?”
“我虧我自己的錢……”
“哼!”
吵的腦仁疼……
然後是米拉,“啊啊啊!你真好親愛的!!”她在電話那頭興奮尖叫,應該也看到了剛纔的新聞。
“……”
毛了我比弗利山莊豪宅還想毛757?還真是毛妹呢,宋亞巧妙糊弄過去,手離開輕撫着的牀單,坐起來回到會議室。
“看這個APLUS。”吉姆克拉克正在看最新一期的The Nation雜誌。
‘紐約州總檢察長艾利奧特斯皮策有望被戈爾選中爲競選搭檔……’
宋亞看到後大爲皺眉,有‘華爾街警長’外號的斯皮策可不受金融業喜歡,是企業和證券界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災星,一些華爾街人士甚至誇張地形容說‘有命走出斯皮策的辦公室就是上帝保佑了’,象黨稱其是‘驢黨伸向華爾街的觸手’‘是驢黨軍械庫中最危險的武器’。
斯皮策還是少數不必依靠金主的政客,他父親是紐約猶太裔地產、金融家,摩根銀行的小股東,上次競選他父親就幫他出了至少五百萬刀,政客當不下去了大不了回去繼承家業,所以能對華爾街如此鐵面無私、清廉自律,被譽爲‘乾淨先生’。
戈爾如果選擇這種人做爲競選搭檔,那之前發出的救市保證完全就是在放屁忽悠人了。
“象黨想攪渾水吧?”宋亞將雜誌隨手丟到會議桌上。
“The Nation是米國最古老的連續出版的週刊雜誌,無論如何它說這個話還是會造成不少負面影響的。”
吉姆克拉克也不認爲這會成真,“但……在議題切換到兩黨候選人的競選搭檔之前,我們得先解決那個問題APLUS,今天會有結果嗎?他們倆正好都在華盛頓。”
“我知道,回去說吧,我們爲你準備了歡迎晚宴吉姆。”
宋亞知道彼得要求過和戈爾單獨見面,今天戈爾和彼得人都在華盛頓,是期限的最後一天也是妥協的最好時機了,所以吉姆克拉克纔會這麼說。
當然吉姆克拉克應該不知道彼得要求見面的事。
小戴利陣營也不知道,但小戴利弟弟,戈爾的競選經理長時間近距離觀察下能感覺到一些,“副統領先生,晚上有安排?”
“是的,陪孩子們。”
戈爾知道小戴利陣營很不爽自己有意妥協,隨口應付了一句就離開白宮,順利甩掉對方。
他確實回去陪妻子和孩子們了,最後關頭,他仍在猶豫。
“象黨指責你選擇斯皮策作爲競選搭檔是打算徹底毀滅華爾街。”
妻子剛看完FOX新聞,擔心地問道:“會給競選帶來麻煩嗎?”
“不會,明天我會和斯皮策同時澄清的……怎麼可能選擇一位紐約州總檢察長擔任未來的副統領,這種謠言活不了多長時間。”戈爾回答。
“那搭檔人選,會是彼得嗎?”妻子知道他今晚約了彼得,而且在幫忙遮掩。
“別開玩笑了,完全不可能。”
選擇位一米九高,長了張老派影星臉,性格強勢、醜聞纏身的州長?戈爾搖頭,但他也擔心今晚彼得會開這個自己不可能同意的價,到時候就無可轉圜了。
總之先見見對方吧!在府邸拖到很晚,他才下定決心,再次出門。
“APLUS一直在打電話來,那小子真急眼了。”
與此同時,彼得的幕僚長兼競選經理也在報告:“今天他接收保羅艾倫的757新聞裡,我認出了吉姆克拉克,還有些其他硅谷高層。如果今晚不能談妥……就過了他們的最後通牒了。”
“不接,就算談崩了,APLUS也沒膽子做什麼。”
彼得在伊萊面前展現出強大的自信,他知道APLUS有來自硅谷的巨大壓力,自己也有,看了眼腕錶,他和伊萊早早到達約定地點等待,但戈爾還沒出現,已經過了雙方約定的時間……
他深吸口氣,插在褲兜裡的手捏緊拳頭,指節都攥發白了。
“十一點了哦,APLUS。”吉姆克拉克也在看時間,A+唱片總部爲他舉行的招待晚宴在外面熱熱鬧鬧的,但APLUS的辦公室裡氣氛截然相反,似乎空氣都凝固了,吉姆克拉克擱下新鮮的奧斯卡最佳原創配樂小金人,故作輕鬆的提醒道。
“別催了吉姆,你催我也沒用。”宋亞看向斯隆女士,斯隆女士微微搖了搖頭,那是彼得方仍然沒接電話的暗號。
“你們的小說網站股價已經跌到一刀以下了吧?一個月後就會被納斯達克交易所發警告,進入觀察程序,再不行就有被強制退市的危險了。”
吉姆克拉克又走到窗前,看向對面燈火通明的利特曼傳媒總部大樓,“別認爲我在危言聳聽,也許很快,你就會發現你旗下的上市公司全部被資本市場拋棄,一個個直至毀滅。”
“如果你在威脅,那我不接受,如果你們打算全部遷怒到我身上的話,大不了我把手裡的YAHOO等股票全在公開市場集中拋售,回去繼續當我的明星。”宋亞冷漠的回懟。
“呵呵,我只是有點爲你覺得可惜……”吉姆克拉克閉上了嘴。
宋亞和斯隆對視,兩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牆上的掛鐘,十一點一刻,十一點半,分針正堅定地向十二點滑去。
十二點,掛鐘準時響了,而桌上的電話鈴仍然沒有動靜。
吉姆克拉克突然變得很煩躁,他大步走到老闆桌前,拿起古巴雪茄叼在嘴裡,“APLUS,你……你別怪我們……我們今後……”邊點邊說,半天沒打着火。
宋亞沒理他,手託着太陽穴,用肘架在桌面發呆。
斯隆掏出手機,繼續不停歇地撥打伊萊的號碼。
“是特勤局的車!”
華盛頓,伊萊把來電掛掉,他看到了戈爾的副統領車隊前車駛來……
彼得猛地回頭。
“副統領先生。”
兩位前盟友,現競選對手決裂後第一次單獨面對面,雖然戈爾故意遲到了很久,但彼得沒表達任何不滿,兩人和各自手下打了個招呼,前後腳走到遠處。
“彼得……”戈爾目光直視遠方。
“我的那份演講稿你看過了嗎?”彼得笑問。
“看過了,很精彩。”
“我還有些想說的東西沒寫上去,因爲不便被傳話的APLUS看到。”彼得說。
“噢?”
“不談這個了,總之很抱歉,我這段時間說了很多對你不利的話。”彼得道歉。
“選舉嘛,都理解。”
“我願意退出,但有些前提。”
“請說……”
凌晨兩點,吉姆克拉克這位硅谷大亨已經不挑不揀地躺在辦公室沙發上小憩,宋亞仍然坐在椅子上幾乎沒挪動地方,斯隆依然定時給伊萊打電話。
‘鈴鈴鈴……’
突然辦公室座機響了,吉姆克拉克一個激靈秒坐直,斯隆放下手機拿起話筒,“伊萊?”
“是艾米……”
是艾米亞當斯,“他還在晚宴上鬼混嗎?今晚不回來?”
“我們還在工作……”斯隆把話筒遞給宋亞。
“呵呵,好像你倆經常在一起工作到這麼晚呢……”艾米頓時醋意大發。
“別鬧,在忙正事呢,克拉克先生也在。”宋亞把話筒遙遙伸向吉姆克拉克。
“FXXK!我不想再等了,這這樣吧APLUS!還是那句話,你自己選的!”
吉姆克拉克才懶得幫他向女人作證,不耐煩地爆着粗口,起身大步向門口走去。
“等等克拉克先生!”斯隆嗓門尖細的叫住他,“看!”
她拿起手機,屏幕上有一則伊萊發來的短信……
‘搞定!’
“FXXK!”吉姆克拉克看清楚後又罵了一句,原路兜回沙發坐下。
“來點香檳?”宋亞其實沒那麼怕,但好歹終於能把懸着的心放下了,如釋重負地走到酒櫃前,挑了瓶上好的香檳酒,慢條斯理打開。
“有事嗎?這麼晚了。”
另一邊,芝加哥市長小戴利在睡夢中被電話鈴聲弄醒,那邊傳來親弟弟的聲音,“戈爾又向彼得妥協了!”
“什麼!?什麼條件!?”小戴利瞬間清醒,含怒問道。
“彼得退選、同時辭去州長職務,戈爾答應既往不咎並支持她妻子競選明年的庫克縣州檢察官,接手彼得的政治遺產!”
“FXXK!FXXK!FXXK!”
小戴利頓時氣得一把將座機呼落在地,亂罵不休。